3 章
第 3 章
姿勢暧昧,連他身上淡淡的苦橙白花的香味都像是引誘她淪陷的大網。她努力的想靠後,但轉念一想,男人都一個德性,越是嬌弱的女人,他們越是上瘾。
于是乎慢慢扭頭,對上了他的眼眸。
就這會兒平視,她才發現紀聞舟這雙淺色瞳孔出奇好看,有點灰調,不像是正常亞洲人的瞳孔顏色。
他也在看她,只不過打量更多一些罷了。
沒有做什麽過分的舉動,就這麽看着她,瞳孔細微的移動,從她眼睛、再到鼻子、纓紅的唇瓣。最後擡起手想摩挲她的唇部,卻又停在半空中,像是思考着什麽,最終放下。
見他放下,梁馥雲不免松了口氣。
說實話,她挺害怕他做什麽過激的行為,例如趁着氣氛暧昧,親吻她之類。
“聊聊天吧。”他說。
“……”這算對他的懲罰?
“聊天,要這麽聊嗎?”她看着他,“你能不能放我下去?”
“行,聊到我開心,我就放你下來。”
“……你想聊什麽?”
他沉思片刻,“你家為什麽破産?你爸媽呢,允許你年紀這麽小跟哥哥出來打工嗎?”
這天聊的,直接就聊死了。
她哪裏知道破産是什麽,爸媽又在哪?還有那讨人厭的秦昭。
說起秦昭,心中的怒火又在不斷蔓延。想到辛辛苦苦存的錢被他揮霍、想到他信誓旦旦的承諾……
語氣也跟着不好起來,“家裏破産的時候,我人在國外,不知道家裏什麽情況,等我回來的時候家裏已經被搬空了,我爸媽……沒錢,當然允許我們出來打工了。再說了,我不覺得靠自己雙手賺錢有什麽不好。”
“而且——”她美眸睨他,“你是警察叔叔嗎?對探聽別人的私事這麽感興趣?”
興趣真的說不上。
只是對她的謊言有興致。畢竟像她這樣漏洞百出的謊話很少聽見了。
一如之前。
并不反感。
他挑眉說道:“還行,主要就是想問問你家欠了多少錢,也許我能幫你。”
她嗤笑一聲,軟綿綿的雙手擡起,抵着他的胸膛,堅硬如鐵,紋絲不動。
纖細的食指一下下的戳着他的胸膛,“五,百,萬。”
“……”
她感覺到紀聞舟的唇角劃過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連眼裏都閃過淡淡的驚詫。
果然,五百萬是個巨額數字,誰聽了都會吓一跳。
心裏正得意唬住了對方,卻聽到他說:“啊,不好意思,我以為是五百億。”
上回秦昭說這世t界上不缺吹牛逼的人。
她說他腦子被驢踢了。但現在她覺得他說得對。
五百億是什麽概念?不要以為住在江洲小區就能随随便便把上百億的數字挂在嘴巴上。
她嗤笑一聲,“你管呢,放開我,我要回去了。”
他微微點頭,像是答應,也這麽做了。但只是放開一只手,另外一只手還搭放在她的右側,身子往下壓,反而比剛才的包圍更顯局促和擁擠。她身上的味道愈發好聞,低頭猛嗅幾口。
這麽近的距離,臉上的細節清晰可見,她右側臉頰上有一顆很小的、紅色的痣,靠近右眼,平添妩媚,纖長濃密的睫毛看起來像是假的,但細看根根分明,是真的。
見他始終沒有反手,最後一點耐心磨沒了,她擡起腳就對着他的重要部位,輕輕一踩,就聽到男人的悶哼聲,“放我走,不然我就踩折它。”
明明是威脅的舉動,但不知道為什麽,她竟在紀聞舟俊美的臉上看到了絲絲笑意。
灼熱的手掌扣住她的腳踝,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膚。
就在梁馥雲以為他要做什麽的時候,他竟開始後退,退到一米多外後緩緩開口,“你踩疼我了。”
“……”懶得跟他廢話。
梁馥雲拿起包包跳下來就往門外走,頭都沒回。
但她能感覺到身後那股灼熱的目光跟随着她。
離開紀聞舟的小區,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
這個時候打車貴得要命,她算了算,從這裏打車回去至少要五十。
如果走路的話,費時費力,但不費錢。
打定主意後,她便邁開步子往出租房走去。
淩晨兩點的京市,安靜無比,整座城市像是陷入沉寂。路燈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長,明明不冷的,可是她卻覺得有些冷,有些孤單。
加緊步伐,在淩晨四點多抵達了出租房。
京市靠南的城中村,住着大半來自五湖四海來打工的人,梁馥雲跟秦昭的房子就租在一個老式民房的三樓,磚瓦結構。站在樓下,就能看到三樓的燈亮着。
她微微皺眉,心想着秦昭回來了?這狗東西去賭場沒個一天一宿就不會回來,今天怎麽回來得那麽早?
滿腔怒火堆積成團,踩着細高跟噠噠噠的往樓上走,走到三樓打開門,就看見狹小的房間裏,秦昭坐在床邊發呆,聽到聲音才慢慢擡頭。
四目相對的瞬間,怒火滔天,卻又在頃刻之間如冷水澆灌,瞬間平靜下來。想問的沒問,想說的沒說。
面無表情的走到床的另外一邊坐下。
周圍寂靜的要命,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窗戶打開着,外面的風吹進來卷起兩人隔着的床簾。
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戶散落進來,她仰頭望去,看着彎彎的月亮,莫名想起跟秦昭在鄉下的生活。
他們住在一個非常小、非常破的泥土房裏,後是大山,前面是不知道名的墳墓,據說這間破瓦房是繼父一手壘起來的,只可惜手藝不精進,住了幾十年就跟住在垃圾場裏沒區別,頭頂漏雨,四面生風。村子明明已經那麽小、那麽偏遠了,他們卻還是村子裏活得最艱難的、最窮的。
都說江南好兒女,但出生在江南地區的兩人好像并沒有遺傳到這份溫柔和優雅。秦昭一身蠻力、她則像個猴子上蹿下跳。把村子裏能玩的都玩遍了,連村子裏的土狗都被他們牽着玩過家家玩出陰影來,每回在路上見到他們都會發瘋似的往別處跑。
年少不知愁,家裏苦成這樣,他們也沒覺得日子難熬。直到一點點長大,在親戚家的彩電上看見了美國、法國、京市等超一線城市的風景後,她大言不慚地說,以後就要去這裏生活。
秦昭哪知道什麽是法國、什麽是美國,他只知道這是她想去的地方,于是拍着胸脯說,她去哪,他跟着去哪。
事實上,他們做到了。
畢業後就來了京市。
見識到這座城市的繁華和美好,也見識到了這座城市的冰冷和冷漠。
他們就跟萬千來京市打工的人一樣,渴望在這裏擁有屬于自己的位置,渴望在這裏打出一片天地。所以願望也在升級,從當初只想來這些城市,到現在想在這些城市紮根,像這個城市的土著人,從裏到外都屬于這座城市。
夢想很遙遠,遙遠得就像從她家來京市的距離。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側躺在了狹小的床上,睜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斷問自己,當初設下這樣的願望到底是不是太過貪婪?因為貪婪,才會一再的被現實打臉。
想着想着,她好像聽到秦昭說了一句,“我今天沒賭錢。”
梁馥雲閉上雙眼,并不想聽到他的聲音。
這一夜很快過去,第二天晚上,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夜場。
期間,她沒有跟秦昭說一句話。
換好衣服來到場內,在場內,她看見了紀聞舟的身影。
他又來了。
但這一回他是穿着正裝來的,白色襯衫加黑色西裝褲,再配上一條寶藍色的領帶。領帶微微拉松,卻不顯得難看,反倒是平添魅力。走路的姿勢很優雅,憑借高挑的身材,出衆的氣場吸引了夜場所有人的注目。
他走到最前面的位置坐下,打了個響指,秦昭快速跑到他身邊。
百威、蘇打酒、以及幾瓶現調雞尾酒。
秦昭熟練的記着。
而梁馥雲站在臺上唱歌,目光不自覺的與他相撞,他骨節分明的手拿起桌面上的酒水沖着她揚揚下巴,露出笑意。
他笑起來真好看,深邃的輪廓被光影籠罩着,淺色瞳孔裏裝着鐳射燈倒映的色彩,右手嫌棄領帶太緊,輕輕拉扯後,徹底拉松,兩條帶子就這麽搖搖晃晃的挂在脖子上,肆意慵懶又極度誘人。
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或者說,夜場裏沒人不在看他。
就連同組的同事都按耐不住上前主動打招呼了。
梁馥雲親眼看着同事走到他跟前,故意彎下腰來與他說話。
他也沒拒絕,笑着跟她交談了幾句。
因為場內音樂聲音較大,所以兩人說話的距離比較接近,看起來很是暧昧。
梁馥雲故意把頭扭到一邊,沒有往下看。
幾首歌結束,她下場休息,在衛生間裏補妝的時候外面的人在說:“今晚那個帥哥真的好好看啊,遠看已經很戳人了,近看簡直了……欸,你知道嗎,昨晚就是他給梁馥雲買了一萬的酒水。”
“梁馥雲啊,那不稀奇啊,人長得漂亮呗,你看哪個跟她買酒水的不是沖她這張臉來的,搞不好那一萬塊就是她的賣身費,人家私底下早就搞過了。”
“也是啊,就是便宜梁馥雲了,你說當初咱們老板願意收留他們兄妹。還不是因為她長得漂亮,不然就秦昭那賭鬼,招惹李總的人。哪個場子敢收留他?”
話音剛落下,門就‘嘭’的一聲被踹開,梁馥雲慢慢悠悠從裏面走出來。
說話的兩人看見她這幅模樣,也不覺得理虧和做賊心虛,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就繼續化着妝。
梁馥雲走到她們身邊,說道:“很羨慕嗎?”
“羨慕?”同事猛地回眸瞪着她,“梁馥雲,跟別人上床來換業績你覺得很有面兒是不是?果然是從小地方來的,鄉巴佬。”
梁馥雲沒說話,只是看着鏡子補妝。
自打她跟秦昭來這裏工作後,這些同事各個看她不順眼,有事沒事就給她找茬。平時她能忍的話就忍了,看在錢的份上,但今天也許是跟秦昭吵架,心裏的情緒并不穩定,面無表情的反擊,“我是從小地方來的,那又怎麽樣?至少還有人願意給我花錢,有人願意給你花錢嗎?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梁馥雲,你以為你什麽貨色,來這裏的男人會是什麽好男人,看上你的,願意給你花錢的都是有家室的,你是小三,知道嗎?”
話音落下,梁馥雲就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聲,同事的臉瞬間就紅腫了起來。
很快,衛生間裏傳來了撕打的聲音,卻又因為外面的音樂過大,并未被察覺。
等梁馥雲走出來時,臉頰紅腫,唇角帶血,連那身廉價的旗袍都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她像是沒有任何痛覺般用手擦了擦唇角,踉跄的朝着夜場走去。
身後的同事指着她的背影破口大罵,她當做沒聽見,卻在下一個拐角處碰見了紀聞舟。
這裏沒燈,昏暗得很。
僅有一縷光從旁邊的小窗打進來,他的眼眸直勾勾的望着她,像是想從她這張臉上看出什麽。
也許是看到她唇角的血,他伸出手輕輕擦拭。
指腹溫柔,摩挲着。就這樣的舉動,讓她想起小時候,每次被繼父打的時候,秦昭就是這樣幫她擦血,他說,等他長大,她就不用吃苦了。可事實就是,她還在吃苦,唯一變好的是,她擺脫了那個小山村。
“周老板,你今天來,是因為我嗎?”
答案顯而易見。
不是為了她,t他來這裏做什麽?又髒又臭,連酒都難喝,擱在平時,他路過都不帶正眼瞧的。
“是啊。”他笑,“你看,我還穿着襯衫來的,這麽熱的天,不是為了見重要的人,我穿這來做什麽?”
梁馥雲沉默片刻,“你能再幫我跟領班請個假嗎?我今天不想上班。”
“可以。”
請假這種事對紀聞舟來說是小事。
反正能用錢來解決,他從不會放在眼裏。
走出夜場,紀聞舟問她想去哪,她說随便。去哪兒都好,反正不想上班,也不想回去看見秦昭那個狗東西。
人來人往間,紀聞舟回眸睨她,見她一副興致不高的模樣,有點可憐。
說實話,他真的很少這麽費功夫跟陌生人演戲。
他伸手扯下領帶走到她身邊,走到她跟前後,雙手圈住她,将領帶繞後一圈再綁到腰側,系上漂亮的蝴蝶結,完美将她腰部被撕開的小口子遮掩住。
“這麽好看的腰,被人看了不好。”他壓低嗓音,“要看也給我看。”
梁馥雲仰頭看他,撞進他的眼眸中,“周老板,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願意。”
“那你知道我叫什麽嗎?”
“梁——”他拉長語調,“梁小姐,我跟你的同事打聽過,梁馥雲。”
他念她的名字時,聲線很不一樣。
梁馥雲擰眉,“那你呢?你叫什麽?”
他沉思片刻,“周文。”
“什麽文?”
“文明的文。”
“你呢,什麽fu?”他低低的問,“馥郁芳香的馥,還是芙蓉出水的芙?”
其實是負,并不是馥。
負債累累的負,負擔的負。
它從來就不是一個寓意美好的詞。
但在紀聞舟嘴裏,特別好聽。
他沒有問她跟同事發生什麽,也沒問她臉上的疼不疼,只是陪她那段路後,說道:“那我就當你是馥郁芳香的馥了。”
話音剛落下,電話就響了起來。
紀聞舟拿出手機,随意的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傳來好友的聲音,“舟爺,都等你呢,人怎麽沒了?”
紀聞舟微微挑眉看着站在對面的梁馥雲,唇角上揚,“這不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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