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兄妹倆算是和好了。

第二天,兩人去上班的路上,秦昭還給她買了冰激淩。

她一邊吃着,一邊樂呵呵的看着他。

到了夜場,秦昭換了工作服準備上班。

剛換好來找梁馥雲,就看見趙紅雪站在那裏,故意的走來走去,不知道在顯擺什麽。

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她今天穿了一條鵝黃色長裙,胸口壓得特別低,而胸口上戴着一條鴿子蛋大小的鑽石項鏈。

趙紅雪這愛顯擺的毛病不是一天兩天了。秦昭厭惡得很。

這要不是在一個地方工作,早就給怼回去了。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沒給她什麽好臉色。

走近就說了一句,“你聞到沒有,一股味兒。”

梁馥雲見他那副模樣,附和道:“什麽味兒啊?”

“騷味兒呗。”秦昭朝着趙紅雪的方向瞥了一眼,“哎喲,這個味兒沖天吶。”

趙紅雪知道秦昭是在說她,竟然意外沒有發脾氣,反倒是大大方方走到兄妹倆跟前,笑着說的:“雲雲啊,昨天的事真對不起啊,你知道的,我嘴巴就這樣,得罪了你,不好意思哦。”

“?”

梁馥雲有些納悶,趙紅雪向來看她不順眼,不找她麻煩就算了,怎麽還主動過來道勤呢?

可下一秒,趙紅雪就說:“我啊,馬上就不在這裏幹了。”

“那你去哪裏幹啊?”秦昭搭話,“你唱歌老破音,誰家夜場特意來撬你?”

“你!”趙紅雪一聽,氣得臉色漲紅。

她唱歌不算有天賦,就算私底下練習很多遍也還是比不過梁馥雲。

說白了,她針對梁馥雲,一是嫉妒,二是羨慕。

“我是說我要辭職,我要嫁人了。”她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秦昭,然後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項鏈,“看見沒,未來老公送的,可有錢了。”

“喲,這夠大的。”秦昭走到她跟前,彎下腰來打量,“義烏得買二十塊一條吧?”

“秦昭,你那狗眼要是不會看就不要看,這是鑽石懂嗎?一條要好幾萬呢,你懂個屁啊。”

“沒辦法,有狗在這,我肯定得看啊。”

“秦昭!”趙紅雪被氣得揚起手,作勢要打他。

“欸——”梁馥雲趕緊起身将兩人分開,“別鬧別鬧,等會還要工作。”

趙紅雪冷哼一聲,把手收了回來,“是不該鬧,免得被人看見我打狗,多掉面兒啊?”

“合着你的生活除了這點破事就沒有別的事呗?難怪歌唱的不咋樣。”

眼看着兩人就要打起來,梁馥雲趕緊拽着秦昭往門外走。

走到走廊了,兩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已經很久沒看見趙紅雪這赤急白臉的樣子了。

果然還得是秦昭。

現在想想,如果當初家裏要是沒發生那些事,秦昭也許會上一個很好的大學。不用像這樣這樣,混成這副德性,跟着她到處讨生活。

說到底,秦昭會變成這樣,是她害的。

想到這,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了,低聲說道:“以後別跟她鬧。”

“那不是她自找的麽?看看你這臉——”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心疼死我了。”

“別碰我。”梁馥雲推開他的手,“煩人勁。”

話音落下,她就越過秦昭看到不遠處的身影。

他個子很高,與窗外打進來的霓虹光融為一體,堅毅挺拔的身軀就靠在走廊盡頭。

她沖着他露出了笑容。

而在秦昭眼裏,看着她沖着遠處露出谄媚的笑容,便順着她的目光望去。

可看過去時,紀聞舟已經走了。

“你對着空氣搔首弄姿是什麽意思?見鬼了?”

梁馥雲皮笑肉不笑的說:“見,你,大,爺。”

*

棠月會所每個月有輪休,但這種輪休法跟外面的輪休不太一樣。

就像今天,剛好輪到梁馥雲。

這不代表她不需要上班。相反,她還得唱兩小時才能走。

剝削式的工作制度,被調侃成是‘最有彈性的制度’。畢竟只需要上兩小時的班就能拿到一整天的工資。

梁馥雲穿着旗袍上臺唱歌,一眼望去,紀聞舟就坐在同樣的位置。

目光相撞,他拿起桌面上的酒杯沖她微笑。

跟昨天一樣,這笑容的弧度……有些致命。

她努力的移開目光不去看他。

兩小時的班,唱了幾首自創的曲目也就結束了,中間還跟現場的觀衆互動了一下。

結束的時候,秦昭給她使了眼色,意思就是紀聞舟又點名買她的酒水。

抽成算下來,這個月日萬肯定穩了。

她走到紀聞舟跟前,笑着問:“周老板,請你吃宵夜,賞不賞臉?”

“吃什麽?”

“火鍋。”

“……”

紀聞舟的唇角滑過一絲笑意。

晚上九點吃火鍋。

倒也……挺有創意。

他站起身來結了單。

兩人一同朝着門外走去。

梁馥雲沒吃晚餐,這會兒正餓得饑腸辘辘。

她本想客氣客氣,裝裝樣子,但走到西南大街的時候,眼睛就一個勁的看向城中村方向。

哪裏有一家叫‘老湯火鍋店’,特別受她恩寵。

每月發了工資,總要有那麽兩三天來吃。

“既然你請客,那你挑地方吧,随意就好。”

梁馥雲擡眸看了他一眼,“你确定?我找的地方就是蒼蠅館子。”

“蒼蠅館子我經常吃。”

“真的假的?”

“吃東西還有分貴賤嗎?”

吃東西是不分貴賤,但分得出有錢和沒錢。

往西南大道走去,走到只剩下一條巷子,穿過長巷就到了老湯火鍋店。

九點鐘沒什麽人。

她就按照往常那般點了一些愛吃的。

點完就看着紀聞舟,意思就是讓他随便點。

可沒想到紀聞舟是真沒手軟,把店裏的菜品全都點了一遍。

下單的時候,老板t都忍不住湊過來說點太多了。

紀聞舟挑眉,“沒事,我吃得下。”

老板見他這麽信誓旦旦,也就沒再說什麽。

老板一走,兩人就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是昨天的告白,還是因為氣氛的怪異。她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口水。

剛喝了一口,就聽到紀聞舟說:“你很緊張嗎?”

“嗯?”

“你喝的是我的杯子。”

“……”

定睛一看,還沒緩過神來,就聽到他笑,“是因為我昨天跟你告白,所以緊張了嗎?”

“周老板。”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他,“你昨天看到我的朋友圈了吧?”

“嗯。”

“我實話跟你說,我不是18,我已經24了。”

“哦。”

“而且,我沒有錢,我不是什麽千金小姐。”

“嗯。”

“?”這麽平靜,難不成是昨天那條朋友圈發出去他就意識到了?

靠,真丢臉,千金小姐的身份都沒有維持幾天就被人看穿。

她繼續說:“你要是想找漂亮的,很多女孩都符合你的要求。”

紀聞舟明白她突然的坦白是想做什麽了。

他身子微微往後靠,就這麽望着她,“梁小姐,如果我對你的興趣能保持三個月,是不是代表我對你的感情是認真的,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做你男朋友?”

他說得很是認真,淺色瞳孔倒映着光芒,就像是小時候玩過的玻璃珠子,每一顆都流動着異樣的色彩。

他們認識了三天,他就告白了兩次。

她無法從這樣的告白裏獲取真實性。只能抿了抿唇,沒再繼續往下說。

這會兒,老板已經把底料鍋給搬過來了,放到了桌上。

兩人點的是重口麻辣。

全店一百多種菜品,多得桌子都擺不下,只能拿着小推車擺着。

凝結成塊的牛油在熱火中慢慢融化,炒香的辣椒也在一點點揮發香氣。

沒一會,香氣彌漫上來,鍋底也咕咚咕咚的滾開了。

梁馥雲沒吃晚飯,涮了兩下肉,就對紀聞舟說:“周老板,我餓了,我先吃。”

“好。”

梁馥雲可沒跟他客氣。

肚子餓得直達顫,夾起肉來也毫不手軟,吃到一半,就覺得嘴巴又麻又辣,還疼得慌。

她也沒當回事,畢竟這鍋底就是牛油加辣椒雙BUFF疊着呢,不辣不對味。

埋頭吃着,就突然發現對面傳來一道熾熱的光芒。

擡眸望去,就發現紀聞舟在看她。

“你在看什麽?”

“你嘴巴好像有點被辣腫了。”

“你——”梁馥雲抿着唇,憋出一句,“你視力真好。”

“一般。”他說,“差點的當上飛行員的那種視力罷了。”

“……”

哪個人吃這麽麻辣的鍋底嘴巴不會被辣腫的?

她小心翼翼的擡眸望去,看向對面的紀聞舟。

他吃相很優雅,襯衫的袖口微微卷起,領口的紐扣也解開了兩三顆。

吃的是一樣的鍋底,一樣的菜色。

但她像是在吃火鍋。而他在高檔餐廳吃西餐。

嘴巴愈發疼了,拿起旁邊的冰水喝了一口,繼續往下吃。

吃到了淩晨十一點四十多。

一百來道的菜,硬生生給兩人吃完了。

起身結完賬後,兩人沿着那條路往前走。

吃的有些撐,她不自覺的摸了摸小肚子。

白天下過一場雷陣雨,夜晚的風沒那麽熱。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天。

但不知道怎麽的,她隐隐約約覺得發麻的嘴巴愈發的疼。

走到一個紅綠燈路口的時候,紀聞舟突然低頭看着她,眉頭緊皺。

他彎下腰來,與她平視。

苦橙白花的香味闖入口鼻,她下意識的想往後退。

卻聽到他說:“梁小姐,你嘴巴腫了。”

*

梁馥雲過敏了。

她怎麽也想不到,那一百多道菜裏包含着致敏源。

等兩人趕到到醫院的時候,嘴巴已經腫得不行了。

又麻又辣,疼得她一個勁的抽。

紀聞舟出乎意料的陪着她看病、拿藥。

梁馥雲癱坐在椅子上,看着紀聞舟來回忙碌的身影,懸着的心總算是徹底死了。

畢竟昨天是他說的,他喜歡她漂亮。

如今這幅模樣,算是毀容了。

她心如死灰的坐在那裏,等着他把藥拿過來。

“內服是一天三次,這一包一天一次。”紀聞舟從袋子裏拿出一瓶白色的藥水,“記住,這個是外敷,早晚各一次。醫生在外面都有标記,你用的時候要看一下。”

“錢……舞(我)長(轉)給你。”她含糊不清的說,“謝謝。”

聽着她這話,他的唇角微微上揚,一只手就這麽斜斜的靠在椅子的靠背上,身子側着打量着她紅腫的嘴唇。

盯着看了兩秒鐘,說道:“挺性感的。”

“……”

她不确定這是不是在陰陽她。

絕望的把袋子接過來,把錢給他轉過去。

恰好他接了個電話,兩人就這麽分開了。

夜幕下,他的身影很快與周圍的景色融為一體。

梁馥雲想,這應該是最後一次見面了,他不會再來了。

垂下頭看着手裏的藥,心中竟湧起一股失落感。

她安慰自己,沒事的,不過就是認識幾天的過路客,以後會遇到比他更豪邁、更有錢的客人。

拿着藥就回家了。

在外面沒鏡子照,只覺得嘴巴又腫又麻。如今照了鏡子,才知道什麽叫慘絕人寰。

她覺得自己跟挂着兩個香腸在嘴巴上沒什麽區別。

再聯想紀聞舟打量她的表情。

兩眼一閉,直接倒在床上。

*

夏日的風透過窗戶吹進來,吹得床簾呼呼作響。不到五點的天就灰蒙蒙的亮了,夏日蟬鳴與早市的聲音交織着人間煙火氣息。或許是早就習慣這樣的喧鬧,竟也沒有吵醒熟睡的梁馥雲。

太陽,漸漸的出來。樓下挑着扁擔賣包子的大爺路過巷子。一個身穿白色T恤的男人朝着他招手,要了兩個肉的和素的。

烏黑的眼圈和疲憊的嗓音都難掩困意。他咬了一口熱騰騰的包子,拿出四元紙幣遞給大爺。随後轉身上樓。

剛走上一個臺階,就看見巷子深處有人朝着他揮手。

看見那人的模樣後,便咬着包子靠近。

對方穿着花襯衫,顯得流裏流氣,靠近他的耳邊耳語。

不知道說了什麽,秦昭就從口袋裏摸出一些皺巴巴的紙幣,挑選出其中面額最大的五十遞給他,低聲說:“都是一個村的,幫幫忙。”

男人低頭看了一眼紙幣,說道:“我們那地方是合法合規,壓根沒什麽賭錢的地方,再說了,你根本就不會賭,她一來就露餡了。”

“能瞞一天是一天吧。”

男人不再說些什麽,接過他手裏的五十,拍拍他肩膀轉身離開。

直至不見男人身影後,秦昭才轉身上樓。

工作了一晚上,他有些累,三層高的樓梯,竟也花了十幾分鐘才走完。

走到房間門口,用鑰匙打開房門後,就看見窗戶吹進來的風将床簾吹得飛了起來。透着光,他看見了梁馥雲熟睡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做噩夢了,喊了好幾聲。

他脫掉T恤走過去,邊走邊說:“你這喊的太滲人了!梁馥雲!我去——”

走到床的那一邊才發現梁馥雲整張嘴紅腫得跟香腸似的挂在臉上。

秦昭吓得尖叫起來,神色大變的走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拉起來,搖晃着她的胳膊,“喂,醒醒!我這一晚上沒回來,你這嘴是拔火罐還是給老鼠咬了,得去醫院啊!”

梁馥雲被他這麽一搖晃,恍恍惚惚睜開雙眼,看見秦昭的臉後,嘟囔道:“你幹嘛……”

“你嘴巴怎麽回事啊,我的老天爺!”

嘴……

梁馥雲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好像沒有昨天那麽麻,也沒有那麽辣了。

她不耐煩的推開他,繼續倒在床上,“昨天吃火鍋,過敏了。”

“你是不是吃莴筍了?”他皺眉,“你自個兒不知道吃那玩意兒會過敏啊?小時候你一摸就渾身紅腫。”

莴筍?

她好像有點想起來了,那一百多道菜裏有貢菜。

只不過做成那個造型沒認出來,确實吃了幾根。

“我哪兒知道貢菜就是莴筍啊?”她把被子蓋過頭頂,發出悶悶的聲音,“以後再也不吃了。”

“你拿藥沒?”

“拿了!”她說道,“讓我睡覺行不行,煩死了!”

*

梁馥雲這嘴是沒法工作了,跟老板請了三天的假。

這兩天就待在家裏,哪裏都沒去。除了躺着就是坐着。

連下樓買早餐都得秦昭買了提上來給她吃。

秦昭看着她這副模樣,不禁感嘆,“香腸嘴,獨樹一幟。”

梁馥雲瞪他,“死賭鬼,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秦昭哈哈的笑了兩聲,把清湯面遞給她,“你這兩天吃點清淡的。”

“哦,對了——”他停頓一下,“你這兩天沒上班不知道,趙紅雪被人打了。”

“有這事?”

“嗯吶!”

秦昭搬來凳子,坐到她身邊說,趙紅雪攀上的那個有錢人是真的,但人家是有婦之夫,老婆還賊彪悍,帶着一大堆人來到夜場,把趙紅雪打得都沒人樣了。

最後警察來了,把鬧事的全都帶回到局t裏。

到了地方,趙紅雪就跟中了魔似的,非得說是朋友之間打鬧,不是尋釁滋事,還說願意和解。鬧到最後,對方就賠償了她醫藥費,和解了。

梁馥雲聽完後,卻望着窗外的景色默默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秦昭用力的推了她肩膀一下,她才緩過神來。

“想什麽呢?”

“我在想趙紅雪也挺可憐的。”

“……”秦昭一副看聖母的表情,“你瘋了?那他媽是趙紅雪!”

她當然知道對方是趙紅雪。

年初兩人一起來這裏工作時,她就聽別人說過,趙紅雪是結過婚的,老公是個酒鬼,喝了酒就打她,聽說懷孕沒幾個月就遭到一頓暴打,把孩子都給打掉了。

後來是在家人的幫助下,收拾行李離開了小鎮。

也許是這些年在外面混得多了,身上沾染上社會的風氣,才會導致她這般眼高手低、嫌貧愛富。

但誰又不愛錢呢?

如果當年沒有秦昭……突然出現這麽個有婦之夫願意幫她,估計也會做出跟趙紅雪一樣的決定來。

“趙紅雪挺可憐的。”她吃着面,說道,“我上次見她把錢都打給家裏了,估計家裏有事,欸,咱們以後還是少招惹她,她也不容易。”

“你這同情心泛濫的——”秦昭無力吐槽,“我可不吃這套啊,她欺負你,我就欺負她!”

梁馥雲笑了笑,用腳踹了踹他,繼續吃着面。

吃完後清洗了口腔就上藥。

這藥上去之後,嘴巴涼飕飕的,像塗抹了清涼油,涼得她直哆嗦。

秦昭去上班了,她一個人躺在床上玩手機。

刷着刷着,突然想起紀聞舟已經好幾天沒聯系她了。

估計是被她那副樣子也吓到了吧。

也好。

她默默地想。反正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随後關掉手機就睡覺。

這一睡,就夢到了那個偏僻的小山村,那條看不見道路的黃泥道,還有那雙黑黢黢的眼睛站在門口盯着她。

盯得她渾身冷汗。

她吓得哆嗦,拼了命的往村外的路跑,卻怎麽都跑不出去。

身後的人如魑魅魍魉,各個面目猙獰,身形怪異,追着她瘋狂喊叫她的名字,一聲聲的梁馥雲像索命的幽魂,纏繞在她耳邊掙脫不開。她捂着耳朵瘋狂的跑。

突然,耳邊傳來‘咯吱’的身影,艱難的将眼睛睜開,就發現老舊的窗戶被風吹得咯吱作響。

已然是傍晚時分了。

昏黃的夕陽透過窗戶灑落進來。

她坐在床邊望着外面的景色,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來到城市,來到她想來的地方了。

擦了擦額頭的汗,大門就打開了。

撩開床簾望去,看見秦昭走進來了。她突然光着腳下地,走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

秦昭有一米八,她站在他面前只剛好到他肩膀。

她緊緊抱着他,沒有說話。

秦昭意識到什麽,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低聲說:“又做夢了?”

她抱着他沉默了很久,然後慢慢擡頭看着他,“秦昭,我們逃出來了,對吧?”

“當然。”他摸了摸她的頭,“我們已經逃出來很多年了。”

看着她滿頭大汗的樣子,他笑着打趣,“你看你,每次做噩夢都這樣。”

“秦昭,我們得賺錢。”她緊緊握着他的手,不安的說,“我們得賺很多很多錢,只有足夠多的錢,我們才能在京市安家,他們才不會找到我們,你不要賭錢了,我們就踏實的在這裏打工,總有一天會存夠錢買房子的。“

京市這麽大。

他們一定找不到他們。

秦昭點頭,“我知道了,我沒賭,我也有好好存錢。”

聽到這話,梁馥雲的情緒才微微緩和下來。

像這樣的夢,隔三差五就會出現一次,不是夢到那個小山村,就是夢到那些人。

像夢魇一樣纏着她、像鬼一樣的纏着她。纏得她不得安寧。

她覺得自己不能這麽懶散下去。再這麽下去,他們遲早有一天會找到他們。

走到鏡子前看了看嘴巴,略有點紅腫,但基本已經消退下去了。

她當即就跟老板銷了假。

秦昭瞥了她一眼,想勸說什麽,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他心裏清楚,以前那些事,不管是她,還是他,都過不去。如今他們已經來到了京市,就更不可能往回走了。

突然,梁馥雲拿着手機看着他,說道:“秦昭,如果有一天他們真的找到我們,那你就別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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