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玩弄

玩弄

溫厘知哭在興頭上, 完全沒空搭理裴厭。

不知怎麽地,她越哭越傷心。

她一想到裴厭不理她的那個樣子就莫名難受。他兇,他好兇, 他兇死了嗚嗚。她明明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 才鼓起勇氣翻窗戶來找他的。可他倒好, 揶揄她一頓不說, 還要污蔑她,說她是“委屈鬼”。

天吶, 天底下怎麽會有裴厭這麽壞的人啊。

她真是越哭越傷心。

裴厭許是沒料到這場景, 他站在溫厘知面前愣了幾秒。在他張狂了十七年的生涯裏, 少見地有了幾分局促。眼前這小姑娘坐在木地板上,臉埋在手心裏哭的老傷心了,還忍不住一抽一抽的。

他完全不知道溫厘知為什麽哭。

也不知道怎麽哄起。

裴厭試探性地叫了她一聲:“溫厘知?”

溫厘知沒理。哭的更t傷心了。

裴厭皺了一下眉:“你哭什麽?”

他這個大直男,是真不知道溫厘知為什麽哭。

按理說, 他才是那個應該生氣的人吧。他在溫厘知身邊一直沒名沒分的, 還因為保護她而挨了一耳光。說起來他才應該哭呢。

溫厘知倒好, 怎麽比他還先哭起來呢?

溫厘知還是沒理他。把臉埋在手心裏, 自顧自嗚嗚咽咽地啜泣。像個小兔子似的。

裴厭犯了難, 他生平第一次試圖安慰一個人, 還是個女孩子, 支支吾吾了半天,他才憋出一句安慰的話:“行了,別哭了,眼睛該哭紅了。”

溫厘知一點也沒聽出他話裏的安慰意味,站在她的視角, 她只聽出了不耐煩。

可裴厭根本沒有這個意思。得,還不如不安慰呢, 一安慰,人小姑娘哭的更傷心了。

裴厭手足無措地問:“溫厘知,你怎麽不理我?”

房間裏沒有開燈,溫厘知在一片漆黑中,偷偷把頭轉向另一邊,心想:誰要理你,你剛剛怎麽對我的來着?這下好了,咱倆誰也別理誰。

裴厭沒轍,擡起他的大手,伸到半空中猶豫了幾秒。他想把溫厘知的腦袋從她的手心裏分離。他要這小姑娘別哭了,他要溫厘知看着他,好好跟他說話。

可是,他的手在半空中懸而未定,他不敢碰溫厘知。

月色下,小姑娘紮着個丸子頭,哭的一伏一伏的。又委屈又可愛。

行。小姑娘不擡頭。他低頭,這總可以吧。

他低下頭去看溫厘知:“別哭。”

溫厘知看見他的臉,一把将他推開。

小姑娘力氣還不小,加上裴厭本就沒對她設防,這麽輕輕一推,他也摔坐在木地板上。

反應過來後,他自顧自低笑了一聲,對溫厘知刮目相看:“行啊你,溫厘知。”

溫厘知抹了一把眼淚,她哭紅了的眼睛做出一副兇狠狀:“裴厭,你為什麽不來上學?”明明話裏話外都在裝兇,卻一點都沒有威懾力。

夜色裏,少年黑色碎發垂落,五官輪廓隐匿,溫厘知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無從得知他的情緒。他半坐着,饒有興味地捏着左耳那枚黑色耳釘,許久,才玩味一般回過神:“你在管我?”

溫厘知吸了吸鼻子,否認道:“誰管你!我才不想管你!”

裴厭笑:“那你問什麽?”

黑暗之中,少年笑的很輕,像是在蠱惑。

溫厘知一下子被他反問住了,擦了一把眼淚,支支吾吾道:“你懂什麽,這叫同學間的相互關心。”

裴厭沒了脾氣,只覺得溫厘知好可愛。

溫厘知又問:“你為什麽不理我?”她邊說邊抽泣,似乎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哭又被招惹上來了。

裴厭低笑,輕撩眼皮看她一眼:“為什麽要理你?”

心裏浮起一陣沒名堂的溫柔,仿佛捉弄眼前的少女餍足他獸類胃口的惡趣味。

果不其然,溫厘知如鲠在喉,默默又低下頭去,她心想裴厭怎麽這麽絕情,說不理她就不理她了。

她噙着眼淚,小心翼翼地問:“那你,以後還跟我一起學習嗎?”

不理她不要緊,他成績提不上去的話,萬一陳夏瑜給她期末考評打了個低分怎麽辦?到時候溫繡容肯定又有把她帶回去的理由了。

閉着眼睛她都能想出溫繡容會說些什麽,翻來覆去無非是“我就知道那邊教育質量沒雲都好”、“現在後悔了吧”、“以後還敢不敢忤逆媽媽”之類的話。

溫厘知不想聽。道理她都懂,可是叛逆期的孩子哪裏聽得進那麽多呢。

她屏住呼吸看着裴厭,在等着他回答。

可裴厭卻故意藏了笑意,斂眉,搖了搖頭:“當然不。”

他在故意氣溫厘知。誰叫她身邊跟了個不清不楚的男的。

溫厘知眼睛又潮濕起來。

寂靜無聲,樹葉輕輕搖晃,細碎的影子斑駁在她的臉上。桂花已經沒有開的那麽轟轟烈烈了,散發着一陣頹廢的萎靡。

許久,她似乎是不甘心,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為什麽?”

裴厭戲谑,笑而不答。

溫厘知看見黑暗裏他的眼睛在發着微微的光。她這時候才看出來,原來他是在捉弄她。

她生氣極了:“裴厭!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壞!”被戲弄的怒火占據她理智的上風,她一怒之下抓過裴厭的手就是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兔子公主被逼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裴厭沒收回手,只是垂着眼睛看她,少見的柔和。半晌,他才問:“咬夠了麽?”

可溫厘知還在加深力度。不夠。不夠。一點也不夠。

裴厭這人太壞了,故意不理她,故意說反話氣她,故意不跟她好好合作學習。

少年也沒反對,他很少有這樣的耐心:“那你慢慢咬。”

溫厘知正處在叛逆期,一聽這話立馬不幹了,她猛然把他手甩開:“我才不!”

裴厭看了一眼手上發紫的牙印,笑聲壓在喉嚨裏:“不是溫厘知,你這招跟誰學的?”

溫厘知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當然是跟你啊,裴狗!”

裴厭笑了,下一秒,他一只手伸過來,虎口抵在溫厘知的下巴上,精準地捏住了她的兩頰。他把“裴狗”兩個字在心頭過了一秒,然後對着溫厘知緩緩啓齒:“得寸進尺。”

溫厘知兩頰被他捏住,掙脫不得,臉蛋嘟嘟的在他手心。

他的手指很燙,指腹粗糙,帶着淡淡的木草氣息。

溫厘知粉團子似的臉在他手心摩挲,許久,才略顯艱難地從嘴巴裏擠出幾個字:“欺...人...太甚!”

夜色裏,裴厭的眼睛散發出清淩淩的光。像是獸類在拷問他的獵物,他加重了幾分手上的力度:“再給一次機會,溫厘知,說,剛剛叫我什麽?”

溫厘知寧死不屈,再次艱難道:“裴...狗.......”

裴厭低笑一聲,漫不經心道:“原來,這就是你溫厘知求和的态度。”

溫厘知敏銳地捕捉到他話裏的“求和”一詞,知道裴厭這是在給她臺階下呢。她現在确實有求于他,得和他合作學習來着。他學不好,她也得受連累。要不是隔着這層關系,溫厘知才不管他裴厭要幹什麽呢。

溫厘知是個“識時務者”,立刻掉轉口風:“哎呀,剛剛...人家口誤嘛,你說對不對,裴厭,哦不對,小裴?”

她特地套了近乎,直呼其名多疏遠,叫“小裴”看起來要更親近一點。

這一招果然奏效,裴厭放開了手。

他睨了她一眼:“有何貴幹?”

溫厘知揉了揉被他捏過的臉,這人下手可真重,仿佛一身蠻勁沒地兒使,全撒她溫厘知身上了。

不過想歸這麽想,她可不敢說出來。裴厭這人,情緒變化無常,她一點也摸不透他。萬一給他又弄生氣了,她所做的努力不就白費了麽?

三十六計,忍為上計。反正就在這裏呆一個學期,到時候她回了雲都,他求着她管她都懶得管。

于是,她眨眨眼,慢悠悠地讨好道:“當然是找親愛的小裴同學一起學習呀。”

裴厭眼皮一掀:“太晚了。困。”

溫厘知真想給他一拳,要不是他婆婆媽媽、磨磨蹭蹭,會搞到這麽晚嗎?

算了,沒關系,她忍。

她耐下性子問:“那,親愛的小裴同學,想要怎麽辦呢?”

裴厭看她一眼:“改期,明天。”

溫厘知點點頭,做出讓步:“可以,但你得把手機號給我,萬一明天我又聯系不上你怎麽辦?萬一明天我喊你,你又像今天一樣不理我怎麽辦?”

麻煩。

裴厭語調散漫,一字一頓強調:“不會的。”

溫厘知心有餘悸。畢竟這家夥可是有不守信用的前科的。

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溫厘知信不過他。

她不屈不撓道:“不行,你得給我。”

裴厭挑釁:“不給。”

溫厘知不為所動:“不給,也得給。”

裴厭也亮明态度:“不給,就是不給。”

溫厘知沒轍,從她的書包裏掏出一支黑筆:“行,那你把紙給我,我把我的號碼留給你。”她只帶了黑筆和一張卷子,書包裏沒有多餘的白紙。

裴厭回道:“沒有紙。”

似乎是存心難為溫厘知。

溫厘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一張草稿紙也沒有麽?”

裴厭點頭:“對。”

溫厘知笑了,這人說瞎話也不打草稿,一t眼就看出他是故意的。

不過她溫厘知是誰,她會被這麽一點困難打倒麽?

當然不會。

溫厘知笑着回敬他:“沒有紙,那就更好了。”

下一秒,她不由分說就抓住裴厭的手。他的手很大,膚色也深。

裴厭撩起眼皮看她:“?”

溫厘知也笑,學着他的不真誠,一字一頓道:“我看你的手不錯,可以當我的紙。”

她抓着他的手,借着落進來的月光,她低頭就在他的手心寫起她的電話號碼來。

“癢。”裴厭皺了一下眉,把手縮回來。

溫厘知原本寫的好好的,猛然被他的動作一帶,猝不及防摔進他懷裏。

她腦袋磕在他脖子上挂的那塊青玉上。

疼。

她心跳的好厲害,但還是強壯鎮定,爬起來揉了揉腦袋。随後又固執地把他的手抓回來,重新握在手心裏。

裴厭剛要動。

她就警惕地對他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認真地看着他:“不許動。”

裴厭還真沒動。任由她在他手上寫字。

剛剛寫了一半的字跡已經糊了,溫厘知像在紙上寫錯字一樣飛快地滑了幾道。

裴厭悶“哼”了一聲,忍着沒動。

溫厘知細節地捕捉到裴厭的這個反應,她暗暗在心裏偷笑:原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裴同學,居然怕癢啊。那可得好好報複你了。

溫厘知懷揣着小心思,手機號碼無非就11個數字,她在第二遍寫到第十位的時候,發出一聲驚叫:“哎呀,寫錯了。”然後偷笑着把那串數字又劃掉,再寫第三遍。

筆尖在手心緩緩蠕動,癢得人發慌。

裴厭喉結上下滾了滾。

溫厘知在寫第三遍的時候,又如法炮制:“哎呀,小裴啊,你別亂動,害我又寫錯了。”她又劃掉,默默寫起第四遍。

裴厭眉心微跳,溫厘知揣了什麽小心思,他還看不出來麽?

高低不過仗着他不和她計較,任由她胡鬧罷了。

這麽短短十一個數字,溫厘知來來回回、磨磨蹭蹭不知道寫了十幾遍。

報複裴厭真好玩。她樂此不疲。

直到最後,裴厭發出警告:“玩夠了麽?溫厘知。”

溫厘知吓了一跳:“別急別急,馬上馬上。”

裴厭卻收回手。

溫厘知叫住他:“诶诶诶,我還沒寫好呢!”

裴厭看了她一眼:“不用寫了。”

溫厘知看向他:“不行呀,還沒寫好呢!”

裴厭暗罵了聲“笨”:“我都會背了。”

溫厘知才不信:“你記性有那麽好麽?”

要有這個記性,英語還犯得上考零鴨蛋嗎?

可下一秒,裴厭就準确無誤地背出了她的號碼。

溫厘知怔了一秒。裴厭沒騙她。

裴厭問:“滿意了?”

溫厘知回:“滿意了滿意了。”

裴厭又問:“可以睡了麽?”

溫厘知回:“可以了可以了。”

裴厭道:“我送你。”

溫厘知回:“謝謝你謝謝你。”

裴厭沒忍住低笑了一聲:“不是,你複讀機?”

溫厘知否認道:“我當然不是。”

……

裴厭一路将溫厘知送到樓下。眼看着她進了家門,又看見她房間裏的燈光溫馨地流淌出來。

這小鄰居,有時候還挺可愛。

-

溫厘知回了房間。許是因為上樓太急促的緣故,她在合上門的一瞬間,心髒在忍不住狂跳。對面,裴厭房間裏的燈還沒亮。他還沒回去嗎?

窗臺處,那張她搬過來借力的凳子還在那裏。

她看着那張凳子莫名羞赧起來,她紅着臉走過去把它挪開,然後又飛快關上窗戶,最後拉了窗簾。

這樣就看不見裴厭了。

一切就緒後,她趴回床上。

一片寂滅的黑暗中,她陷落在柔軟的被褥裏。心髒卻跳的好厲害。

她睡不着。

“滴鈴鈴鈴——”恰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她拿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溫厘知滑動接聽:“喂?你是哪位?”

對面沒回。

溫厘知正準備挂電話時,對面回道:“小裴。”

她失神了一秒,跟着他複述了一遍:“小裴。”

對面“嗯”了一聲:“晚安。”

溫厘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她也回:“晚安。”

對面挂了電話。

黑暗中,手機屏幕散發出微弱的光。

溫厘知躺在床上,看着他的電話號碼發呆。

她手機裏,一共只有五個聯系人的電話。

爸爸,媽媽,奶奶,陳杭之。還有一個是鄭心虞,是上次向她詢問裴厭在哪的時候添加的。

她默默點了“新建聯系人”選項,将裴厭的號碼存進她的通訊錄。

在姓名一欄,她填寫了“裴厭”。

許久,她又默默删了。

重新輸入——“小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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