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76章

驸馬想親自喂公主喝藥?

紫荊暗自吃驚。

驸馬一個大男人,怎會做這些伺候人的活計?咱們都喂不進去,驸馬又如何能行呢?

作為舞陽公主身邊的總管,舞陽公主要是有所閃失,紫荊第一個就得遭殃。她生怕高睦耽誤舞陽公主的病情,想要委婉地勸阻高睦,還沒想好措辭,高睦就已經從她手中拿走了藥碗,還将藥碗中的湯匙撇開了一邊。

連湯匙都不要,驸馬怎麽喂公主?

紫荊捧着高睦舍棄的湯匙,再想起高睦那句“你們先退下”,突然明白了高睦的打算。她頓覺湯匙燙手,臉紅地帶走了房中的侍女,離開之前,還特意放下了床帳。

高睦被人猜中了計劃,也已經顧不上窘迫了。在侍女退走後,她沒有給自己留下一絲猶豫的空間,立馬含了一口藥液,湊到了舞陽公主唇邊。

最初兩口湯藥,還是高睦強行渡入舞陽公主嘴中的。後來,也許是舞陽公主習慣了藥味,竟然像久旱的禾苗一樣,幾乎才唇瓣相貼,就主動吸走了藥液。

喂藥工作順利推進,高睦焦慮的心緒才算有所緩解。

眼看湯藥即将見底,正當高睦的心神有些放松時,她赫然發現,舞陽公主竟然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的剎那,高睦的心跳都停止了,嘴中喂了一半的湯藥也幾乎掉進了肚子裏。

幸好,舞陽公主只是摸了摸高睦的臉,就再次閉上了眼皮,不像是轉醒的樣子。

确定舞陽公主還在沉睡後,高睦才将碗中的湯藥喂完。

早在舞陽公主發熱時,皇帝就已經把自己禦用的太醫派到了舞陽公主府。舞陽公主這碗湯藥,就是禦醫的手筆。

及時喝完退燒藥後,舞陽公主的體溫總算下降了,及至晚間,也沒有複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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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荊見舞陽公主的病情穩住了,擔心高睦過上病氣,勸高睦別房安置。

舞陽公主一直在沉睡,高睦就算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麽忙,可她就是不想離開。

這麽晚了,驸馬還不走,難道打算衣不解帶地為公主侍疾?

妻妾在夫婿床前侍疾,不足為奇;為妻室侍疾的丈夫,簡直聞所未聞。

紫荊苦口婆心地勸阻高睦,連禮法都搬出來了,高睦就是不肯移步。正值秋雨霖霖,總不能讓驸馬像他們這些奴婢一樣,在床邊坐着守一晚吧?紫荊無可奈何,只好建議高睦去床上躺着。

侍女們職責在身,在舞陽公主徹底康複前,必會日夜不停地守在房中。高睦當着她們的面,原本不想登床,但看舞陽公主出汗之後有些踢被子,她擔心舞陽公主再受涼,還是依言躺在了舞陽公主身邊。

好在包括紫荊在內的近身侍女,皆是未經人事的年輕姑娘。她們平時都不會往高睦臉上多瞧,如今見高睦與舞陽公主一起躺在床上,更是恨不得把眼珠埋進地縫裏。再加上床帳也放下來了,高睦其實也無需顧慮過多。

舞陽公主退燒之時出了很多汗,全身都有些黏糊,高睦卻一點都不介意。她從背後摟緊了舞陽公主,不給她踢被子的機會,才介意地發現——

只是幾日不見,舞陽公主竟然瘦了一圈。

是因為這場疾病嗎?

明明是舞陽公主強行把高睦塞到了應天府居住,高睦卻忍不住埋怨起了自己:怎麽不知道早點回來看看呢?至少前兩天起風時,就該先回來看看錦衣的!

舞陽公主翻身面朝高睦,打斷了高睦的自責。

高睦凝望着舞陽公主因清瘦而褪去了嬰兒肥的睡臉,也不知是出自疼惜還是思念,竟不知不覺地伸手,觸上了她的面頰。

近幾日連夜修書,高睦睡眠極少,本該是極困倦的。她卻望着舞陽公主的容顏入了神,仿佛怎麽都看不夠。也不知隔了多久,才陷入淺眠。

舞陽公主轉醒時,已是天明時分。她一睜眼就看到了高睦,還以為自己尚在夢中,她蹭到了高睦頸畔,眷戀地倚在了高睦臉邊,自語道:“高睦,我還是很想親你,做夢都是你用嘴喂我……”

高睦記挂舞陽公主,本來就沒有深睡,舞陽公主才有動靜,她就跟着醒了。高睦沒有忘記帳外的侍女,聽清舞陽公主的低語後,怕舞陽公主說出不該說的話,顧不上臉熱,就先捂住了舞陽公主的嘴唇,提醒道:“公主病了,不僅我在,紫荊她們也在房中侍疾。”

“公主醒了嗎?”

果然,高睦話音才落,紫荊聽到帳中的聲音,已經驚喜地挑開了床帳。

看清帳中的情形後,紫荊臉色一紅,下意識地松開了床帳。隔着帳幔的遮擋,紫荊勉強壓下了羞意,又想到,公主病中初醒,不宜與驸馬……胡鬧,她這才鼓起勇氣說道:“公主高熱,睡了一整天,可算是醒了。公主好些了嗎?餓不餓?廚下備着熱粥,公主用一些吧?”

“我渴了,想先喝水。”舞陽公主聽到紫荊的征詢,才想起自己生病的情景。她最近這段時間都胃口不好,不覺得饑餓,倒是出了一身熱汗,唇舌極為幹燥。

高睦得知舞陽公主隐約記得“喂藥”之事,本來就不自在。趁着舞陽公主說話,她默默脫離了被褥,打算下床。

“別走。”舞陽公主見高睦起床,本能地想要阻攔。都已經抓住高睦的手腕了,她才注意到天色,又松手道:“你又要去衙門了嗎?”

“我不去衙門。”高睦低聲解釋道,“禦醫在前院候着,我想讓禦醫再來給公主請個脈,不宜再留在床上。”

禦醫與舞陽公主男女有別,進來內寝給舞陽公主看診時,需要隔着帳簾。屆時,高睦若與舞陽公主同在床內,不僅不雅,也不方便與禦醫溝通病情。所以,高睦貴為驸馬,雖然無需迎候禦醫,也确實需要在禦醫到來前下床。

舞陽公主想說她只想要高睦,就算需要問脈,也希望能推遲一二。不過,聽說禦醫都在府中候着,她心知自己的病情已經驚動了宮中,又見高睦沒有出門的意思,也就不急于挽留高睦了。

紫荊端着溫水走回床邊時,看到高睦從床帳中出來了,倒是偷偷松了一口氣。驸馬要是不下床,她都不敢擅自掀開床帳了……難怪公主房中,如今都不讓人守夜了。

飲水之時,舞陽公主想起模糊的記憶,心中有一些迷惑。她掃了一眼高睦的唇瓣,有些懷疑,記憶中親密,不僅是夢境。就像方才,她也以為是在夢中見到了高睦,可是一睜開眼,高睦真的在她的身邊呢。

更重要的是,無論是不是夢境,舞陽公主都希望,那個用世間最親密的形式喂她喝藥的高睦,是真的。

病過一場後,舞陽公主已經發現了,她見到了高睦難受,見不到高睦更難受,唯有讓高睦心甘情願地與她親密無間,她才能不難受。

可惜侍女在場,舞陽公主無法對高睦說出自己的心思。她試圖遣散紫荊等侍疾的侍女,紫荊卻被舞陽公主的病勢吓着了,哪怕禦醫說舞陽公主已經脫離危險了,紫荊也不敢讓高睦與舞陽公主單獨相處,就怕兩人情不自禁地……胡鬧,以至公主病情反複。

等舞陽公主有機會與高睦單獨說話時,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高睦記挂舞陽公主的病況,去了衙門也無心修書,這三天都留在了府中。

舞陽公主見高睦寸步不離地守着自己,越發認清了高睦對她的在意。她親密地倚靠在了高睦身上,單刀直入地問道:“高睦,我聽紫荊說,我高熱那天,她們喂我喝藥都喂不進去,是你喂進去的?紫荊她們都喂我不好,你是怎麽喂我喝藥的呀?”

高睦為了給病床上的舞陽公主解悶,這幾天時常給她講故事,今日也是如此。舞陽公主這幾天格外粘人,只要高睦在床邊,必會将高睦拉上床,還總喜歡枕在高睦身上。高睦只當舞陽公主是因為生病的緣故才異常依賴于她,見舞陽公主靠過來,她配合地幫舞陽公主掖緊了被子,就打算繼續翻書。

舞陽公主的問題,打了高睦一個措手不及。高睦完全沒想到,“喂藥”的事情都已經過去幾天了,舞陽公主竟然還會問起。高睦的身體都僵硬了片刻,她借着翻書的動作,掩飾情緒波動,不答反問地說道:“說起紫荊,公主病了,為何不許她派人告知我?我那日還錯怪了紫荊,該給紫荊賠個禮才好。公主幫我想想,該給紫荊賜什麽物件才合适?”

高睦與紫荊“男女有別”,也主仆有別,真要是對着紫荊施禮道歉,反而會讓紫荊為難。以賜禮的形式表達歉意,倒是個合适的形式。

舞陽公主完全沒有上當。她靠在高睦身上,察覺了高睦的僵硬,再看高睦轉移話題,越發肯定自己記憶中的場景,就是真實的發生過的現實。

她不滿地捏了捏高睦的唇角,催促道:“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麽喂我喝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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