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章
阮榛整個人都哆嗦了下。
本來他還在想, 身處于這個不正常的世界裏,大概只有他和宋書靈這兩個人還算得上正常,可現在想法變了, 感覺宋書靈指定也有點毛病。
話在肚子裏過了遍,到底沒好意思說出口。
畢竟坐了人家的車。
他本來就有些懶散, 能坐不走,能躺不坐, 這會兒宋書靈在前面開着車, 他自個兒坐在後排座椅上, 阖着眼打盹,昏昏欲睡。
要是旁邊有條毯子就好了,往身上一搭, 愛咋咋地。
宋書靈的視線飛快地劃過車內鏡:“冷?”
阮榛挺直了下身體:“還好。”
車內空調吹得是最适宜的風,并不覺得有什麽冷, 只是習慣——就像他小時候睡覺怕冷, 扯下窗簾搭身上一樣,犯困的時候蜷縮起來,總是不由自主想披上點東西。
更何況這會兒除了瞌睡,還是稍微有那麽點的疼。
雙手手腕上的勒痕自不必說, 跟人扭打的時候挨了下,嘴角還有些破了,剛才在早餐店沾了辣椒油吃包子,被蟄的時候才想起來。
但是跟宋家那兩位的傷勢比起來,阮榛心裏就舒坦多了。
車輛在路邊緩緩停下。
宋書靈解開安全帶,直接給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了, 頭也沒回地反手遞來:“搭着吧。”
阮榛愣了下,沒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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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書靈這才回眸看來, 臉上沒什麽表情,似乎只是舉手之勞。
但是,阮榛受到了驚吓。
之前自己披了下車裏的毯子,都被司機交代什麽,啊我們先生不喜歡別人碰他東西,要丢掉的,要扔啦,那叫一個高貴。而現在這可是宋書靈的衣服,剛從身上扒下來的,說不定還帶着點體溫!
阮榛不跟人兜圈子,直接開口:“三爺不是……不喜歡別人碰你東西?”
宋書靈淡淡的:“你剛才不是也說過,都是一家人,怎麽能稱得上別人?”
講完,他就繼續遞了下:“還有半個多小時,打個盹吧。”
由于是擰着身子往後看的動作,襯衫就顯得有些“繃緊”,展現出精悍的身體線條,強勁而有生命力,充滿了雄性的荷爾蒙氣息。
阮榛接過,說了聲謝謝。
反正對方也不正常,不蓋白不蓋。
他把那件純黑的西裝外套披自己身上,舒舒服服地調整了下姿勢,淺淡的木質香味中,居然真的也沉沉睡去。
格外心安。
-
阮榛是被那只鹦鹉吵醒的。
雪白的小鳥落在他的胸口,蹦跶了幾下就開始亮嗓子:“嘎嘎!”
聲音粗啞,極其難聽。
阮榛睡眼惺忪,本能地縮了一下:“唔……”
鹦鹉不樂意他的反應,撲棱了幾下翅膀,這次落在了阮榛的肩頭,輕輕地啄了下阮榛的鼻尖。
與此同時,男人的聲音也不遠不近地傳來。
“起來吧,已經到了。”
阮榛一下子清醒了,蹭地坐了起來,而下一秒,就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腦袋。
起猛了,撞着頭了。
鹦鹉已經拍着翅膀往外飛,還不忘留下嘲笑的叫聲:“嘎!”
外面的草坪上,宋書靈掩着嘴,低低地咳嗽了聲:“沒事吧?”
阮榛下車的時候瞪過來:“你還笑!”
“沒有。”
“有!”
“你說有就有吧,”宋書靈接過要滑落的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肘,為對方阖上車門:“走吧,我帶你去休息。”
依然是上次的住所,阮榛似笑非笑地瞥了對方一眼:“還是二樓?”
那個有監聽器和雙面鏡的房子,他曾住過。
宋書靈頓了頓,側眸看來:“我在這裏養了魚,你要看嗎?”
阮榛很有興趣的樣子:“什麽魚?”
兩人已經進了門廳,宋書靈帶着他前往:“熱帶魚,都很漂亮,什麽顏色都有。”
阮榛點頭:“好,那看一看吧……話說,還讓我住二樓嗎?”
一陣安靜的沉默。
宋書靈放棄掙紮:“對不起。”
可阮榛沒有回應,而是自顧自地走向那一面的深藍。
整整一面牆的巨型水缸,折射出剔透的夢幻感,色彩斑斓的魚兒靜靜游動,恍若不真實的夢境。
阮榛站在魚缸前,把手掌貼在玻璃上,感受那一份的微涼。
宋書靈在後面,靜靜地看着對方。
嘴角破了,稍微有一點的紅腫,身上的衣服沒換,昨夜也折騰得沒休息好,但是那雙眸子裏的神情專注而柔和,亮晶晶的。
他發現了,阮榛是一個很有韌勁的人。
是不服輸的野草,心甘情願地立足于貧瘠的岩石上,開出小小的花。
不會去羨慕藍天飛翔的雄鷹,也不嫉妒能乘風破浪的巨鯨,似乎只要有風經過,葉子輕輕晃動,就是在與自己身邊的砂礫,開心地分享。
只要能和家人,也就是在乎的人在一起,他就很自得其樂。
宋書靈移開目光,調高了屋內的溫度。
鹦鹉落在他的肩膀上,側着腦袋,用黑豆似的眼睛看了看主人。
剛才停車的時候,宋書靈沒忍心給阮榛直接叫起來,可又不能讓人繼續擱車上睡,姿勢畢竟不舒服,彼此的身份,也不合适伸手去抱,居然犯了難,一聲唿哨,把球球從屋裏喚了出來。
養鳥千日,用鳥一時。
“你去叫他,”那會兒,宋書靈的拇指擦過球球的絨毛,“輕聲點,別太吵鬧。”
鹦鹉不懂,只覺得剛才不讓吵鬧,現在進了屋總歸可以,它從宋書靈的肩頭飛起,拍着翅膀劃過蔚藍的巨型魚缸,停在了自己的秋千架上——
阮榛跟着看過去,笑了下:“好可愛。”
從房頂垂下來的小秋千,黃梨木的,材質光滑油潤,随着鹦鹉的動作一晃一晃。
宋書靈跟着站到旁邊:“嗯,我給它做的。”
“你很喜歡小動物?”
“還好,”
宋書靈也在看魚缸,似乎被色澤明豔的魚兒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自己養的話,總歸是有點感情的。”
阮榛收回目光,突然換了話題:“我記得,你不是在宋家長大的。”
“嗯,母親生下我沒幾年去世了,是外地的姨母撫養的我。”
淺藍色的光暈投在男人英俊的眉眼上。
“你是不是想問,我似乎和幾個侄子關系一般,沒什麽感情?”
宋書靈這才側眸看來:“我有責任。”
他胳膊上還挂着脫下來的外套,整個人的脊背筆直挺拔,但阮榛能感覺到,提起侄子時,對方身上那壓抑的無奈,和隐約的傷感。
“之前發生的事,我很意外,也很……抱歉。”
阮榛的手還在魚缸上貼着,時間久了,竟被他暖熱了一小片。
“我有逃避心态,以及回避了自己身為長輩的責任,沒想到他們幾個長成了現在的模樣,這點我難辭其咎。”
“不能怪你,”
阮榛搖了搖頭:“你也沒比宋春風大幾歲,再說了,你們之間也很少聯系啊。”
“可畢竟是叔叔,”
宋書靈也把手貼在了魚缸上,又重複了一遍:“我有責任。”
身為供養者,是他的勢力和錢財給了對方胡作非為的底氣,小兒持金過鬧市,自然有數不盡的誘惑和腌臜往上撲去,父親風流浪蕩,兒子們自然也無所忌憚,只要不觸碰真正的紅線,那麽拈花惹草,欺男霸女,當然算不得什麽大事。
阮榛安靜了一會兒。
“我今天跟你過來,也有避禍的考慮,”他轉身,正對着宋書靈的眼睛,“我不知道三少爺和四少爺還會做出什麽事,所以……”
“你爺爺那邊我安排過了。”
宋書靈立馬接話:“放心,秋光牽扯到了商業機密洩露,正在被調查,冬柏我會叫人盯着,做不出什麽事。”
阮榛睜大了眼睛。
“那現在,你也能給我一個确定的答複吧?”
宋書靈注視着他:“你和我大哥,沒有真正……就是無論法律還是情感,你們是沒有任何關系的,對嗎?”
偌大的房間內,一時只有秋千晃動的吱呀聲。
但是一只小鳥的玩具能有多大呀,任憑它用盡力氣晃出最大的幅度,也掩蓋不了那逐漸加大的心跳聲。
阮榛定定地看着他,突然莞爾一笑:“三爺這話,我不明白。”
宋書靈喉結滾動了下:“嗯?”
阮榛雙手背在身後,摸索着那根小巧的紅繩,以及下面的勒痕,眼眸有些冷:“您這是見色起意呢,還是別有所圖?”
都是成年人,兜什麽圈子。
但是宋書靈沒料到他會這樣直接似的,倉促間移開了目光:“……沒有。”
也不知道是在否認前者,還是後者。
阮榛還在笑:“正好現在就我們,三爺您說清楚比較好,不然出了這門,外人面前,您指不定還得叫我一聲嫂嫂。”
一點點的紅意在耳畔浮現。
這人真不經逗。
還挺有趣。
阮榛故意地拉長音調:“難道是那次在鏡子後面偷看我,就有了心思……這不就是見色起意?”
提起那些事,他倒是坦蕩。
宋書靈立馬否認:“不是!”
急着要自證清白一般,他慌亂地直視着阮榛:“我當時只覺得你們……”
猝然閉上了嘴。
看到那個鎖鏈時,宋書靈微微睜大了眼睛。
戀愛都沒談過的人,精神上受到了一定的沖擊。
天爺吶。
大哥都一把年紀了,玩得還真花。
宋三爺自恃端方,沒再繼續看,只是抽了一支煙,眼眸低垂,靜靜地等着阮榛洗完澡,同時思考對方到底是什麽樣的身份。
“說呀?”
阮榛逼問道:“當時,你覺得我們怎麽?”
宋書靈這樣的大高個,因着理虧,氣勢上先矮了那麽幾分,說話也支支吾吾起來。
“覺、覺得……”
他思考了好一會,才繼續道:“那鎖的質量還挺好。”
眼神堅定,似乎要豎起個大拇指。
阮榛:“……”
他毫不客氣地嗆了過去:“你沒事吧?”
簡直了,病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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