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節

巾,但我想讓他快活些,不必為了我而特意去做某些事情。

柳熠一邊和我道歉,一邊踮着腳,上了副駕駛位。

我用餘光看他,他端正地坐在那兒,顯得很拘謹,踮着腳,怕弄髒了車。

“聽音樂嗎?”

“好。麻煩您了。”

我伸手點開了音樂,随機的,我發誓沒有摻和一點個人情感的,随機到了Cigarettes After Sex的Sweet。

“Knowing that i love you,and running my fingers through your hair.”

“And i will gladly break it,i will gladly break my heart for you.”

柳熠撐着下巴,隔着窗戶看向窗外,樹影倒退,山水倒退,給人造成一種時間也同樣在倒退的錯覺。

這時,我能大膽的打量他的側臉,不至于擔心被他發現。

回到別墅小樓時,已經臨近十二點四十。

柳熠站在門口遲遲沒有跨進來,探着腦袋問我哪裏能沖個腳,我拿了雙拖鞋給他,說,你進來吧,沒有關系,浴室在二樓。

他遲疑了一會兒,似乎明白沒有別的解決方法,這才将鞋子放在一旁,進到了屋裏。

我領他上二樓,浴室在我的卧房裏,卧房的茶幾上還擱着昨夜的随筆畫,我替他放好熱水,他接過冒水的花灑,将熱水淋在髒兮兮的腳上。

“這是幹淨的毛巾,你可以用。”

他睜着圓溜的眼,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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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去做飯,需要點兒時間,如果你餓了,卧室和樓下客廳都有水果,可以墊墊肚子。”

“哎。麻煩了。”

“不麻煩。”我說着往外走,又轉過來問他:“你為什麽總是說‘麻煩了’或者是‘對不起’?”

柳熠一愣,顯然沒有料到我會這麽問,尴尬地回答我說,習慣了。

我不明白習慣了是什麽意思,習慣了跟人道歉?道歉雖然是件禮貌行為,但也不至于到所有事都道歉。

走出浴室,我将卧房裏的畫夾進畫本收好,打開了唱片機,這才下樓去廚房弄午飯。

由于這些年來,我一直是獨身狀态,在吃遍家附近的外賣後,開始嘗試着自己學習做菜。

偶然間發現自己對做菜還是挺有天賦的,以至于後來缺失畫畫靈感時,我都有認真考慮過,要不就不幹畫家這行業了,轉行當廚師也不錯?

當然,在我對我的責編提出這個念頭的時候,他差一點拿刀沖到我家。

我說,那你這樣可不行,是犯法的要坐牢的。不值得。

他倒也來脾氣了,那我自殺還不行嗎,你要是敢給我辍筆,我就自殺。

我哭笑不得,為了我責編的生命安全,只好将此事作罷。

不過,他雖然不同意我去當廚師,但從來沒有吝啬過對我廚藝的贊美。

柳熠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我正在盛豆腐湯,我轉過頭看他,見他手裏拿着我的畫本,小心翼翼地問我:“我可以看看嗎?我還沒打開,您放心。如果不方便,我給您放回去。”

面對這種小心翼翼、軟綿綿的詢問,我實在沒法告訴他,你不能看,裏面夾着我畫的你。

我只好點了點頭,并期望着他不會發現我那點兒小心思。

他坐到沙發上,低着頭翻閱我的畫本,那些畫都是草稿,閑來無事随手塗鴉,但他看得極其認真,半晌又發出贊美:“您畫得真好。”

說完,他拿起了昨夜那張畫着他的畫紙,輕輕蹙起了眉,抿着嘴。

屋內陷入了一場古怪的沉默。

我看着他慢慢拿起那張畫,場景突然暫停,我能聽到我的心髒“咕咚”一聲掉入深不可色的懸崖;也能看見我的心髒被抽絲拉長,變化着形狀,成了一根根脆弱的鮮紅的稻草,弓着腰捆着一塊塊沉重的鉛,猛然栽入田埂中。

他會想什麽?會認出畫中人是他自己嗎?會因此将我列為奇怪的人,從而立刻逃離此處嗎?

我猜不到,其實,我同樣也仍然在迷惑,每天夜裏的見到那個人到底是真實存在的柳熠,還單單只是我将現實投影到夢境裏,混淆了二者的邊界,變得極度模棱兩可。

柳熠看了許久,久到我的鍋裏發出焦味,我急忙盛好菜,端上了桌。

他轉過頭來看我,指了指畫:“您畫的是我嗎?”

我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我不能說“是的,我觊觎你很久了”,那樣實在太吓人了,倘若有個陌生人也這樣和我說話,我會當機立斷報警。

“先吃飯吧。”我說,“那只是張随筆。”

柳熠若有所思:“嗯。也是,您這兒我也是頭次來。”

他上了桌,坐直了身體,以一種聽不出是否真心贊美的話語贊美了我的廚藝,盡管如此,我仍然非常受用,并期待他能多吃點兒,他看起來過于瘦弱了。

我說,“初次見面就邀請你吃飯,你不怕我是壞人麽?”

他夾了塊紅燒肉,愣了下,垂着眼:“是麽。”

“什麽?”

他擡眼看我:“那您是麽?”

我搖了搖頭。

“洲繎挺好的,您會久住麽?”

住多久全然看我心情,就眼下看來,我确實期望住得越久越好。

“或許住到冬日,洲繎下雪嗎?”

這回換他搖頭了,“綠冬洲繎,您看這兒叫綠冬,綠冬雖身處秦嶺淮河以上,列為北方,但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冬日還是溫暖得緊,從不下雪,所以先人取了‘綠冬’二字。”

“南方也多不下雪,不過濕冷。”

“您是南方人?”

“啊,是,南方臨海縣城。”

他眨了眨眼,話題又轉了回去:“雖然誇過您的廚藝了,但我還想再誇一遍您廚藝真好。”

一頓飯的時間過得極快,我甚至懷疑是否有人為其點擊了二倍速快進。

他起身,向我表示感謝,我問他願不願意留在這兒度過下午,可以去花園坐着曬會兒太陽,家裏還有些下午茶可以泡來品一品。

泡好一壺熱茶,從冰箱裏取了一些還未過期的甜品,二樓卧房的音樂仍在轉着,從樓道上打着圈兒飄到花園裏。

柳熠坐在木椅上,擡頭看着刺眼的太陽,我從他面前經過,将茶水甜品擺放好,又回到二樓卧房取來畫材。

我再折回來時,他仍然盯着太陽看,我伸手擋了擋他的視線。

“盯太久了,會燒傷視網膜。”

他沒說話,伸手握住我的手,盡管他只是想推開眼前的遮擋物,但仍然讓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少年手心的溫暖同樣也足以讓沙漠裏的玫瑰複活。

為了避免露出馬腳,我定了神,坐到一旁,看着他的側臉,我詢問他的意見:“我能畫你嗎?”

柳熠這才收回視線,和我對視,“您款待了我,那今日就由我免費做你的模特。”

我吭哧笑了一聲,總覺得他一板一眼,可愛得打緊。

我開始在畫上打草稿,他已經回過頭去,目光飄忽不定,我問:“你喜歡太陽嗎?”

他回答我:“喜歡月亮。喜歡洲繎。喜歡綠冬山河。”

在這一刻,我埋怨自己身上為什麽沒有淌着綠冬的血液?我感到遺憾,不能憑借着故鄉紐帶來拉近我和他之間的距離。

良久之後,他輕而緩慢地說:“我好像來過您的花園。”

這天下午我們在花園待了很久,久到太陽日落西山。

我畫了很多張他,垂眸的他,仰頭的他,摸着耳垂的他,每一張的他都與月色下的那個少年如出一轍。

臨走前,他小心翼翼地向我讨一張,說是從來沒有人給他畫過畫兒,想收一張。

“畫得很潦草。”我說,“下回,我給你畫張好的。”

他将耳邊的碎發捋到耳後:“那怎麽好意思麻煩您呢。”

“不麻煩。”我把畫緊握在手裏,“你可以多來這兒找我聊天。”

“不會打擾到您麽?”

我搖了搖頭:“我巴不得有人常來和我聊天。”

柳熠輕輕笑了笑,這回我能看見他那兩顆小小尖尖的虎牙,像閃着溫柔的光。

他穿好鞋子同我道別,我忽然想起了什麽,又喊住了他。

他回頭,不解地看着我。

“你的腳好點兒了嗎?”

“啊…?”

“不,我剛看你腳後跟似乎有點兒傷痕。”我皺了皺眉,覺得未免有些過于巧合了,“怎麽搞的?”

“啊…您說這個。”他回過神來,“興許是夜裏睡覺不安穩,磕地上了。不礙事兒,謝謝您的關心。”

“那好吧。”我有些失落,柳熠的表現過于自然,并不像是隐瞞了什麽,“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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