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陸少瑾靠在車上瞥她一眼，見她假裝不生氣地看四周, 他樂了。

“我喝了你怎麽辦？”

“我能忍着。”

裝, 陸少瑾看她能裝多久。

“那我喝了。”陸少瑾把吸管拿出來, 慢悠悠地插進奶茶蓋。

剛把吸管插進去, 尹西就把目光投向他臉上。

那是她為自己精心準備的奶茶, 她還特意讓店員多加了奶蓋，本想上公交了，邊聽音樂邊喝着回去，這下倒好, 被這家夥搶了。

尹西心裏暗暗希望他噎着。

她詛咒他的眼神灼灼發亮，陸少瑾是眼瞎才看不出那是什麽意思。他低頭輕笑, 伸手輕彈了下她耳朵。

“誇我一句。”

尹西察覺耳朵被他輕碰了下，後知後覺躲開。他這人怎麽回事？今晚不是搶她發圈就是彈她耳朵，他多動症呢。

見她好一會兒沒開腔，陸少瑾又要彈一次。尹西捂着耳朵後退。

“耳朵都要被你彈掉了。”

他單手抱胸，右手拿着奶茶, 下巴微擡, 俊朗清冷的面龐被路燈鍍了層暖光。

“知道耳朵要被彈掉, 還敢罵我。”

“我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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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少瑾覺得她是又慫膽子又大, 慫不敢承認，膽大明明小心思一眼就能被看透，還死不悔改地在他面前展現他的小心思。

“知道我為什麽忍着你嗎？”他低下頭與她平視，他眼神很淡，看她就像看一個靜止不動的物體一樣, 沒一點兒感情。

這回尹西是真的有點怕了。

“我沒罵你，你這麽好看，誰都不想罵你的。”

陸少瑾哼出一聲笑，“哎，你說怎麽辦，要不我現在就把那張照片發群裏吧。”

尹西知道他做得出來，趕緊阻止：“別——”

“那還老不老實。”

“老實。”

“說，罵我什麽了。”

“罵你……神經病。”

“還有呢。”

“霸道無情，不善良，沒優點。”

說到點子上了。

陸少瑾看她的目光開始變了。尹西腦子一轉，上前一步。

陸少瑾看她到底要做什麽，只見她手在她頭頂和他之間比劃了一下。

“不對哦，你還比我高。”

她吓得眼睛眨呀眨，看得出挺害怕。陸少瑾盯她幾秒，嘴角一彎。

“我有沒有告訴你，不能在心裏罵我。”

“說過了。”

“為什麽不聽？”

“以後不敢了。”

她這回答有點意思，陸少瑾眉梢微挑，耐着性子問：“是不敢心裏罵我，還是不敢罵我。”

“都不敢。”

尹西有點緊張。

其實陸少瑾脾氣有點古怪，有時候怎麽樣都不生氣，有時候說一丁點兒就刺毛，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怒點在哪兒。

就比如今晚，出來時他心情是好的，這會兒，看起來是有點好，實際上那是粘着的一層薄薄的紙，稍微捅一下，他都能怒火滔天。

尹西算是撞在槍口上了。

他明知道自己風評不好，卻又如此在意別人的看法，這讓尹西奇怪。

是因為張雪老師和岑歡的出現？

張雪老師和岑歡過來時，他便走了，看起來像是不想與她們有接觸，可岑歡，她認識陸少瑾嗎？

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

陸少瑾明亮的眼睛直視着她的雙眼，像一道X光線，銳利又無法躲避。

尹西咽了下口水。

有個小孩被媽媽牽着手過來，小孩吹了下口哨。

陸少瑾的眼睛在夜裏微轉，像暫時休息的機器。

他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弄這些小九九，他覺得對方把他當傻瓜。尹西是一再挑戰他容忍度的人，也是他唯一一個沒有出重手警告的人。

想想有個人天天看着你，嘴裏雖然不說話，可臉上眼裏全是罵“你是傻逼，你是神經病，你怎麽這麽壞，脾氣怎麽這麽大”，誰會受得了。

有本事當面罵，要麽躲回家裏，在他聽不到看不見的地方罵，不然他看一次揍一次。

礙眼。

可這尹西——

他是不是對她太寬容了。

“我只是瞎想的，其實你很好，我把你鞋弄成那樣，你都沒讓我賠，而且還帶我出來吃這麽貴的榴蓮。”她舉起手，把他畫的勞力士給他看。

“看，你還送了個勞力士給我。”尹西真心說到。

天開始飄雨，夜裏行走的路人加快腳步。尹西和陸少瑾站在樹底，尚且還沒感覺到雨落。

他把奶茶塞到她手裏，自己上了車。

“你坐公交回去吧。”

尹西拿着奶茶愣愣看他，“啊，那你呢？”

“下雨了，我自己走。”

他說完，戴上頭盔，擰了鑰匙進了車流。

看着他遠去的帥氣車尾燈，尹西“啊”了一聲，吸了一口奶茶，覺得郁悶。

“我就不該回來。”

尹西上公車的時候，雨突然大了。

城市的夜黑成一片，霓虹燈頑強地在夜裏撕開光明。尹西喝了口奶茶，轉過臉時，隐約看到有道熟悉的身影定在街對面的馬路上。

那人騎着機車，看着有點像陸少瑾。

尹西拉開窗，想看清他有沒有帶雨衣，窗口開了一角，豆大的雨點便飛了進來，她趕緊關上窗，再看去時，那裏已經沒見人影。

尹西想到他肺炎的事，趕緊給他發信息。

-你感冒不要淋雨哦。

-好。

信息回得很快，不像是在開車，尹西這才放心。

陸少瑾看着她上公交後，便去找地方停車，最後坐的士回家了。

夜裏的雨很大，尹西一夜好眠，一覺睡到天亮。她媽在學校的工作已經穩定，起床出門都比她早。尹西吃了她留的早餐，就去上學了。

坐公交去學校的好處是，上車早，位置多，所以相對于中途上車的人來說，尹西很有優勢。

前方路口紅燈，公車剛停下，車裏哀怨連天，全是抱怨人多的。

上班的擠着上學的，上學的擠着一大早去公園的老太太老大爺，車廂裏除了人還是人，味道讓人難以言喻。

因為是封閉的空調車，沒法通風，尹西只能轉頭看窗外。

非機動車道上，一群男生騎着自行車鬧哄哄地過來，陸少瑾在後面慢悠悠地跟着。

他肺炎好了嗎？怎麽來學校了。

車廂裏有人認出陸少瑾他們了，趴在玻璃窗上拍玻璃。

“哎，少瑾，杜洋凱！”

他們給後面來的陸少瑾留了位置，一群男生到了停止線後，指着前方說了一番。

尹西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麽，就看到陸少瑾開礦泉水瓶喝了口水後，在争執不休的人群中說了句話。鬧騰的男生們全部不說話了，撐着腿盯着前方的紅燈，做出時刻準備的樣子。

他們，是要比賽？

紅燈開始閃爍時，陸少瑾回了頭，看的正好是尹西的方向。

尹西不知道他看到她了沒有，她想應該是看不到的。他們車裏這動靜這麽大，車廂人都趴到玻璃上看，從外面看一定除了臉還是臉，那麽多臉，他怎麽會看到她。

他轉頭回去時，綠燈剛好亮起。

公交車司機像是為他們打鳴似的，打了聲喇叭，車裏的人都嗨了，不管底下的人聽不聽得到，使勁兒扯開嗓子喊。

男生們踩着單車飛了出去，陸少瑾反應不是最快的，可他後勁很大，沒一會兒就跑到了前面。

他笑得張揚，迎着朝陽帶着一身的金光，車裏的男生女生議論紛紛。

尹西看了一會兒就收回視線了，前方還有兩個站就到學校。

學校大門一如往常停了很多私家車，不過都沒陸少瑾家的搶眼。陸少瑾今日騎了自行車過來，倒是讓校門口寬敞了許多。

尹西下車的時候，陸少瑾正好騎着自行車如風般而過。

卷起的風将她頭發帶起，尹西感覺陸少瑾就是擦着她而過的，有種“再多走一步，很可能會被他撞出去的心驚肉跳”。

他停了車，其他的那些男生也到了。

一幫人滿頭汗擠在一起，校門口全是臭汗味。值班老師過來趕人。

“趕緊給我進學校！堵在外面幹什麽！”

男生們哪兒管他，熱烈地讨論剛才的比賽。

陸少瑾黑發濕了些，臉上和脖子上有薄薄的細汗，眼睛亮亮的。他隔着人海看尹西。

尹西跟着人群往裏走，還沒走出兩步，陸少瑾便叫住了她。

“尹西同學。”

他聲音不大不小，所有人都聽到了。

人群裏有重點班的，他們知道尹西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麽，以為又要秋後算賬，沒多想。

尹西卻被他叫得頭皮發麻。她可不相信他會無緣無故在這麽多人面前叫她。雖然不情願，她還是走了過去。

陸少瑾把礦泉水裏的最後一口水喝完，對着門口的垃圾筐做了标準投籃。

“剛才是不是撞到你了。”

尹西搖頭：“沒有。”

“那就是你撞到我了。”

他周圍的男生笑了起來，尹西總算明白他意思了，這人病好了，找樂子呢。

“是你撞了我。”

她撞他？碰瓷呢，撞哪兒了？撞空氣？

“我就說撞了人。”陸少瑾笑，“要不這樣吧，不久之後我們班有野營，請你去當賠禮道歉呀。”

回答之前，尹西掂量了一下，去的話她不樂意，不去更不可能。

“我沒事，沒關系的。”

她決定忽視他的邀請。

“那就這麽說定了。”尹西還沒說什麽呢，他笑了笑，踩着自行車帶着一幫人往裏走了。

尹西：“……”

跟沒問有區別嗎。

傍晚放學，尹西和同學做完值日，在校門口揮別。

高量達和幾個朋友在外面閑逛，之前被陸少瑾打了的男生指着尹西道：“量達，那個不是陸少瑾的妞？”

高量達眯着眼看了會兒，吐了嘴裏的口香糖跟了上去，心裏升騰起怒火。

“走吧，咱們去跟她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