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和陸少瑾的協議是私底下定的，為了穩住全剛以及他背後的人, 楊家宣稱他們內部還沒商量好。

聽說全剛進了醫院, 連續兩次驚吓, 發起了高燒, 整個人神智不清, 胡言亂語。

陸少瑾讓李銳和高量達找人。

李銳聽說陸少瑾要把全剛擠掉，吓了一跳，他是想讓陸少瑾當老大，他跟着沾光, 可是沒想要送死。和全剛争，那跟決鬥沒區別啊。

陸少瑾沒強求, 讓他去留随意。他這态度更是讓李銳費解。

去留随意？那跟流浪狗沒區別。

原來他在他心裏，一點份量也沒有，李銳太傷感，後來覺得不甘心，又舔着臉說也要參加。

楚淮辍學在家的人挺多, 但聽到要和全剛作對, 都拒絕了邀請, 只有少些人因為陸少瑾開出的薪水心動報名。

全剛和全勇兩兄弟消停了幾天, 學校裏一片靜谧，但李銳知道，等待着他們的，即将是一場腥風血雨。

哎，他是真沒什麽本事, 要是真打，他躲陸少瑾後面行，誰讓他是老大。

陸少瑾：“現在有多少人了？”

那晚在楊天車裏簡單做了點處理後陸少瑾又去醫院包紮，如今手還不能動，繃帶纏得厚厚一團。就是後背的傷疼些，醫生說釘器生鏽了，傷口有點發炎，打了破傷風。

“加上我們，八個。”李銳實在不好意思說出這個數字。

“比我想象的好。”最壞的打算是沒人加入，那才是真糟糕。

高量達兩節課沒回來了。

陸少瑾盯着他位置幾秒，問李銳：“他去哪兒了？”

高量達走前就叮囑過李銳，要是陸少瑾問他去哪兒了，一定要告訴他。

他覺得這兩人真是神經病，特別是高量達。有時候吧，對陸少瑾又兇又無理的，但又只聽陸少瑾的。

這兩人的感情複雜得他年輕的心都理解不了，但可以确定的一點就是，在高量達心裏，陸少瑾或許比生死還重要。

李銳覺得，能有這樣的朋友，很幸福。

“他說晚上一起吃飯，他請假去買食材了。”

陸少瑾：“……他腦袋鏽透了？”

李銳嘿嘿一笑。

課堂上老師還在講課，陸少瑾莫名想起了尹西，走突然記起她說準備過生日的事。看了日歷，發現就在近期。

“女孩子過生日，怎麽過才浪漫點？”他問。

李銳暈乎乎看他：“嗯？”

“問你女孩子過生日，怎麽過才浪漫點。”

“我想想，”李銳思考，“開廂或者去飯店吃飯吧。”

“這算浪漫？”

土掉渣了。

“要不放煙花吧！煙花漂亮。”

“就不能想個特別點的？”

李銳為難：“特別點的？要不弄個車隊圍楚淮轉一圈？”

陸少瑾拿起桌上的練習本，拍了下他腦袋：“轉回你位置去！”

什麽鬼主意！

“瑾哥，我知道我知道，你看女孩子不是都喜歡貓啊狗啊怎麽的，要不買幾只貓給她吧。”

陸少瑾發現李銳那漿糊腦袋，想出的都是一堆漿糊似的東西。

“趕緊找人，周末找不到二十五個，你今晚就別睡了。”

李銳趕緊把頭扭回去。

高量達轉來這兒沒經過他爸媽同意，和陸少瑾跟全勇全剛打了一架後，腦門一熱就收拾東西跑來了。

當年和陸少瑾鬧掰，是因為岑老師讓他對宸年威脅恐吓，進行試驗驗收。

高量達原本就故意模仿陸少瑾，再經過岑老師量身定制的一番矯正，不僅沒有出現其他人的無法融合性格的現象，反而将從陸少瑾身上學來的性格完好嵌入。以前學陸少瑾之前，他都會有所考量，甚至還會思索，如果陸少瑾碰到這樣的事，他會怎麽做。可矯正後，他完全從中獨立出自己，那種感覺，很爽，很舒服。

所以恐吓宸年的時候，他幾乎是本色演出。

他對宸年是嫉妒的，陸少瑾性格高傲，對誰都不屑一顧。那時候兩人關系已經挺好，可他還是有很多時候不會顧忌他的感受。那時沒有對比，高量達覺得那是他性格使然，并沒想太多，可知道宸年的存在後，他就嫉妒了，瘋狂的嫉妒。

當好朋友身邊出現了比自己更重要的人，誰心裏都會不爽，只不過高量達的情緒感受會更重些。

所以在進行試驗驗收的時候，他故意吓壞宸年，把宸年狠狠推到牆上，揪着他的衣領不停地辱罵他。

洩私憤又怎麽樣，反正是岑老師叫他做的，他只是聽從安排。

陸少瑾聽到宸年的尖叫，不顧其他導師的阻攔，沖了進來。

高量達就是那會兒被他打掉了一根肋骨。

後來高量達故意生他氣，不去找他，想等他來找自己，可從那之後，陸少瑾看他的眼神就變了。

高量達咽不下這口氣，也覺得委屈，就開始在學校裏建立小幫派，和他對着幹。這一對峙，就對峙到了現在。

無法否人，就算陸少瑾脾氣很不好，經常無視他，但和他成為朋友的那段時間，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他一直等，等他身邊沒人了，再去到他身邊，然後得意地笑着告訴他：“你看看，你都找的什麽人，你一無所有了，他們也跑光了，最後還是我在你身邊。這才是好兄弟。”然後冷眼旁觀地看他後悔、自責、痛苦，但真到那天，他發現自己做不到。

他一無所有，衆叛親離，他已經沒有心思想着如何讓自己大快人心了，他只擔心他一個人會不會不好過。

高量達想，自己一定是個變态。

陸少瑾和李銳帶着找到的人到高量達家時，高量達已經煮好菜了，屋裏陣陣飄香。

聞到香味，一路緊繃心情的大夥都露出了笑。

“達哥，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李銳盯着桌上的菜驚嘆。

“你爺爺我會的可多了，趕緊進來拿碗打飯。”

一幫人上了桌，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

李銳突然想到陸少瑾白天問他的事，他嘴裏嚼着豆子，道：“謹哥，要不你在家弄點裝飾的，星空貼紙或者森林幻境之類的，兩個人在家吃燭光晚餐。”

高量達正喝湯呢，聽李銳說着他不懂的事，瞬間蹙眉：“你倆有什麽秘密？”

“哦，謹哥今天問我，女孩子過生日，怎麽樣才浪漫些。”

“買個金戒指給她呗。”

李銳白他一眼，這人更俗。

說到這個，氣氛開始活躍。

李銳找來的人中，一個年紀最小的，叫小黑。他說：“謹哥想要浪漫點的，還是特別點？”

陸少瑾想了一下，說：“怎麽個特別法？”

“讓女孩子開懷大笑的。”

陸少瑾翹起嘴角，“發自內心那種？”

“沒錯。”

“怎麽玩？”

“木偶慶生，用她生肖屬性的木偶。”

這時尹西的電話也剛好到。

陸少瑾平時很少主動打給她，一是怕影響她學習，二是怕她媽發現，所以都是尹西和他聯系。

一桌的男生喝了酒話就多了，三三兩兩勾肩搭背，嗓門嚷得高，高量達的這小房子都要掀頂了。

“你那邊怎麽那麽熱鬧啊？”

“和幾個朋友吃飯。”

“吃了什麽？”尹西擔心他和全家兩兄弟鬧翻了，沒人搭理他呢，看來她白擔心了。

“都有，豬腿，鱿魚，海鮮，湯，青菜，排骨。”

“飯店吃噠？”

“不是。”

“家裏吃？”

“嗯。”

“你家？”

“我家，你女主人都不在，誰來弄這些。”陸少瑾輕笑。

“你自己做呗，反正你都會做酸菜魚。”

“那不行，我只做菜給我媳婦吃。”

李銳和小黑幾個說話呢，聽到陸少瑾這聲“媳婦”，捂着胸口哎喲哎喲地叫起來。

尹西隔着電話臉都熱了。

“誰呀，怪叫什麽。”

“不理他，他神經病。”陸少瑾放下筷子拍了下李銳腦袋去陽臺，“對了，你屬什麽的？”

“屬相嗎？”

“嗯。”

尹西想了想，說：“好像是雞。”

周五傍晚，楊天通知陸少瑾他們去果園裝箱處彙合，和全剛的合同明天就過了，楊家沒和他續簽，他們今晚一定會來堵車。

“路線就是這樣，你看看還有什麽地方不明白的？”

楊天把他們出去的路線給陸少瑾。

他們這兒的果是要運去北方，經由隔壁省的省邊界穿行而過，不眠不休要兩天兩夜才能到。不過陸少瑾他們只需送出楚淮，出了楚淮直接上國道，剩下的陸少瑾他們不需再管。

陸少瑾把路線大致看了，讓高量達和李銳把人叫過來集合。

“他們那幫人，什麽事都幹得出來，你們千萬要小心。”

“我明白。”

楊天看着陸少瑾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注意安全。”

楊天去看工人裝箱進度，陸少瑾在大車周圍走了一圈，檢查有沒有利器物品。

高量達和李銳把會用到的東西都裝了過來，一人背了一大包，特制的武器電棍、急救用品和防護用品都帶上了。

陸少瑾叮囑幾個注意事項後，開始分配任務。

此次出行，一共五輛大車。他們一共二十五人，每輛車分配五人，一左一右各兩個，剩餘的一個負責一旁觀察周邊動态。

裝箱工作到晚上七點才結束，陸少瑾分撥安排人去吃東西。

吃完東西再巡視四周，沒見異常，準備出發。

他們都是開機車行動，李銳跟着陸少瑾在大車右側，高量達在左側。

出發的時候，陸少瑾吹了哨子，提醒大夥兒提高警惕。

大車司機全部上車，楊天和陸少瑾再次說了注意安全，車子出發了。

李銳緊緊摟着陸少瑾的腰，整個身子都貼在他身上。

“瑾哥，你害怕嗎？”

李銳很奇怪，他這樣的人，有怕的東西嗎？

“為什麽要怕。”

也是，他怎麽可能會害怕，害怕這種字是不可能出現在他的詞典裏的，哎人與人的差別可真大。

出去幾公裏左右，前方來了輛車，遠光燈直射而來，讓人睜不開眼。大車連續打了幾次喇叭提醒，但光一直沒關。

“來了。”陸少瑾擰大油門開到大車前方，“告訴他們慢下車速。”

來時他們對好了手勢，李銳只需做一個慢下的動作，大車司機就知道什麽回事。

大車慢慢靠着邊緣開。

這時李銳的對講機響了，“瑾哥，後面來人了。”

李銳心一緊，吓得差點手滑：“他們打算前後夾攻。”

陸少瑾不屑一笑：“怕什麽，我們是大車，誰死還不一定呢。”

聽他信誓旦旦，李銳也放下心來。

前面的車距離他們只有幾百米，他們開在中間，大車不得不停下前進，而在同時，後面的車已經追上來了。

前方小車在不遠處停下，車門打開，從灼目的光裏跑下來一堆人，他們手裏拿着半人高的鐵棍，殺氣騰騰而來。

“準備東西。”

李銳慌慌忙忙開背包，他手抖，剛摸出水槍，手一滑，水槍嘩啦掉地。

“啊，瑾哥，水槍掉了！”

水槍裏灌了沸水和碎末辣椒，是殺傷力極大的遠距離武器，是陸少瑾反擊的第一步。這膽小鬼倒好，一槍都沒打呢，就把它弄掉了。

“你是傻逼嗎？！”陸少瑾怒了。

“我下車撿起。”

他這話更讓陸少瑾生氣，這人都圍過來了，現在下車，豈不是找死？

這傻子。

“找別的！”

別的就還有碎洋蔥和大蒜了。

那味道嗆得很，袋子一開，李銳就就淚目了。

見他磨磨蹭蹭還沒動手，陸少瑾偏頭，他居然還在戴面罩！！

前面幾個人拖着鋼管朝他們跑來，陸少瑾一個快速掉頭，回到水槍位置，停車，腳尖一勾，水槍踢了上來，對着追來的人一陣噴射。

滾燙和灼辣的感覺在皮膚和臉部蔓延，那些人停下腳步，捂着痛處不敢前行。

陸少瑾把水槍給李銳，“問後面的人情況怎麽樣。”

李銳用對講機說話：“你們怎麽樣？”

“不太好。”小黑說，“他們把我們幾輛車打翻了。”

李銳這回是真怕了。

“洋蔥，水槍，繼續。”

就算後面狀況再慘烈，陸少瑾也不能走，總不能頭和尾都失去。

李銳為了壯膽，他邊扔洋蔥邊大喊尖叫。李銳沒啥本事，但叫得挺有氣質，黑夜裏聽着怪驚悚的。

陸少瑾車技好，他們幾次想把他撞翻，但都失敗了。

李銳洋蔥和水槍雖然威力不是很大，可也能消耗不少他們戰鬥力，陸少瑾原地轉了那麽一會兒，停在前面的人都已損失大半。

他們被洋蔥熏得眼都睜不開了。

“瑾哥，他們把貨扔下來了！！”

陸少瑾和趕緊掉頭，剛到車尾，幾件果子被人從上抛下。

果子砸在地上，在強烈的光線裏一片橙色。

陸少瑾下車，李銳怕得直發抖，回頭沒見人追來，又跟上去。

“瑾哥，你去哪兒？”

“把人打下來。”

他們還繼續扔，這回扔的方向正是陸少瑾所在之處，陸少瑾躲得快，只是吓到了跟着的李銳。

李銳啊地一聲大叫起來，趕緊躲到車旁。

高量達也下車，他徒手抓着車梯爬上去，被上面的人砸到，手沒抓穩，直直往下滑。來到中間梯子時，他胡亂抓了梯子，這才沒掉下去，只是被砸到的臉和手疼得如鐵器刺入皮膚。

陸少瑾飛快爬上去，車上的人想把他推下大車，抓着鐵棍就揮過去。

陸少瑾身子後仰，從高量達這角度看去，他像是被打下去了，他全身發熱，仿佛身體裏正在噴發火漿。

“陸少瑾！”

這要摔下去，陸少瑾不死也廢了。

陸少瑾知道這動作有多危險，所以後仰的時候，腳尖勾住大車邊緣的鐵。身子往下倒的時候，他特意沒讓頭和背先下，屁股頂着車身，他借着緩沖，兩手抓着車身的鐵杆，飛快松腳往旁邊移動。

高量達吓得一身汗。

李銳覺得自己幫不上忙，滿地找石頭扔車上的人。

車上的人分心去躲李銳的石頭，陸少瑾和高量達趁機上了車。

那兩人沒什麽大本事，沒打幾下就被陸少瑾和高量達制服了。兩人用外套綁着他們，從車上往下扔。

有個人想去搶車，司機抓了個鍋砸他腦袋，鍋沒抓穩，咕嚕咕嚕滾下來。

陸少瑾靈光一閃，問高量達拿鞭炮和打火機。

“不是說，打贏了才放炮？”

這都沒贏呢。

陸少瑾覺得他和李銳一樣蠢。

“趕緊給我！！”

高量達知道他生氣了，不敢在磨蹭，把鞭炮和打火機給他，反正這些東西都是他自己準備的，用來幹嘛也沒說。

“裝的汽油呢？”

高量達又把小瓶子給他。

搶車的人再次想爬上駕駛室，陸少瑾跑過去，從背後踹了他一腳。

那人摔了狗吃屎。

陸少瑾撿起鍋，往裏倒了汽油，将鍋放旁邊，他點了炮往鍋裏扔，瞬間火光沖天，爆炸聲咚咚咚。

“快跑！油箱漏了，要爆.炸了！”

所有人都慌了，慌不擇路地趕緊跑。

高量達他們并不知道陸少瑾的計劃，也都開着機車趕緊跑。

司機們也都下車了。

夜裏只剩巨大的咚咚聲。

陸少瑾沒跑，躲進了車底。

人都跑光了，李銳沒見陸少瑾，也顧不上找他，撒開了腿就跑。

一群人跑了好遠，小黑說：“好像沒見瑾哥人。”

高量達停下車，四周看了一眼，确實沒見他，他想起爆.炸前他問他拿鞭炮的事。

“剛才說要爆.炸的，是誰說的？”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搖了搖頭。

他媽的，那就是陸少瑾了。

高量達招呼所有人回去，回到那兒時，陸少瑾正在收拾殘局，抱着包的李銳正在和他解釋剛才抛棄他不管的理由。

深幽的夜裏，陸少瑾一個人的身影在車燈下拉得好長好長。

高量達眼眶一濕，笑着罵道：“你他媽的怎麽沒炸死你。”

陸少瑾回頭看了他一眼：“趕緊過來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