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41.修仙世家

修仙世家

“我不知，”洛晖聲音不可抑制地在微微顫抖，察覺到自己的失态，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發白的線，他盯着顧向，召出自己的劍， “我不知，你在說些什麽。”

尾音是劍刃相擊迸發出的尖銳聲響，他看着顧向，眼中朦胧着一層薄薄的霧氣，仿佛下一刻就會哭出來。不知是法器丹藥，還是削骨換皮，不過兩年，他竟已是面目全非，顧向在他身上再看不到“洛晖”的影子，他成了另一個人，他任由顧凜抹滅掉了他自己。

“師弟，何至于此。”顧向再次嘆了一聲，話語裏滿是惋惜，只不過他手下卻沒有半分收斂，一招一式兇辣狠戾，如他所說，誰敢攔他，他便要殺誰!

顧向将靈力注入劍中，一劍劈碎了洛晖手中劍。碎片四濺，周圍人紛紛躲開，洛晖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反應不過來。

顧向劃向他脖頸的劍轉了個方向，将他束發的玉冠切成兩半，黑發淩亂散下，遮住他半張臉，顧向走向他。

“啊——”

顧向腳下微頓，扭頭看去，顧芝尖叫着跑到兩人中間，赤紅雙眼瞪着顧向，她想去摸腰上的鞭子，但今日大婚，她的鞭子沒有帶在身上，她摸了個空的手無措地攥緊裙擺，她壓低聲音哭道: “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們，我對你不好，可爹他疼你愛你，為了他，就當是為了他，你在朝戈長大，你真能眼睜睜看着朝戈沒落嗎顧向，哥。”

“疼我愛我”顧向嗤笑一聲， “我今日，是為我自己讨債。”

沐西越喝道: “小心!”

顧向頭也不回， “父親，衆目睽睽之下，就想殺我滅口，想好之後的說辭了嗎”

千百條粗壯樹根破土而出，如蛇搖擺狂舞，撲向顧凜，死死纏繞住他的手腳，制止住他的動作。

顧向轉回身看他， “父親，沒了扶淵劍，您還能怎麽傷我呢除非我想，誰又能傷的了我”

他環顧四周，目光在衆朝戈弟子臉上一一掠過，目光滿含譏诮諷刺， “勸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我今日只找顧凜一個，你們誰要是不知好歹，我就将誰筋脈切成百八十段。你們不知內情，我便也不牽連你們，想活着，就老老實實給我裝塊不會動的木頭，不然你們試試，看看我會不會心軟。”

朝戈弟子心中一驚，對視幾眼，不知該做何反應。

“小友，大喜的日子何必難得這麽難看，不妨私下找個時間再聊”一須發花白的修士出聲道，他雖頭發花白，但面容看着卻還是個青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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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向不認識他，哼笑一聲，當做沒聽見，擡腳走向顧凜。

斜裏卻橫插過來一個人，滿臉堆笑，手卻放在腰間刀柄上，他呵呵笑道: “看在大家面子上，今日之事，便——”

他剩下的話全被堵在了喉嚨裏，沐西越将劍橫在他脖頸上，問: “便怎麽樣”

“你的面子值幾個錢”鞋底碾過落葉，窸窣碎響， “你們的面子又值幾個錢我是不想殺無辜之人，而不是，不敢殺無辜之人，本就和你們無甚幹系，別為了那麽一點兒面子。”

他同那人擦肩而過，輕笑道: “丢了命，不值當。”

顧向敢放沐西越一挑整個魔族，敢在這麽多修仙世家面前肆無忌憚自然是有倚仗的，這小世界雖然天道強盛，但靈氣屬實不太豐厚，各地靈脈都在走向枯竭，朝戈是最早那一個而已。

靈氣不豐，各門各派都修行艱難，掌門長老們也就是個元嬰水平而已，沐西越好歹是個化神，自己原身為蛟，按血脈算，數神族。

就他們這組合，憑什麽怕他們

顧向走到顧凜面前， “父親，可有想過今日”

顧凜手腳皆動彈不得，他怒視顧向，仍是不肯承認: “我與你并不相識，誰派你來的!”

“您不認便不認吧，”顧向繞到顧凜身後，劍尖抵在他脊骨上， “你不認，這賬我也是要讨的。”

随他話音落下，劍尖刺入皮肉，顧向嘴角含着一抹笑，在顧凜痛呼怒罵中，眼也不眨地剜出了顧凜的一塊脊骨，溫熱的血濺灑在他瑩白如玉的臉上，白雪落紅梅，殘忍的漂亮。

“界主——界主——啊——”玉夫人一把掙開拉着自己的弟子的手，哭叫着撲在顧向腳邊，她捧起地上那塊沾了草沫泥沙的脊骨，肩背顫抖， “啊啊啊——啊——”

她恐懼心碎得只能發出幾聲無意義的尖叫，手腳發軟，連站也站不起來，她的夫君被捆在這，被人割肉剔骨，她卻不知道該向誰求助，也不知道誰能幫自己。

顧向垂眸看她，真是很久沒見過了，玉夫人年輕時也是修真界頗有美名的修者，也曾有有人贊她一句“天驕”，不過懷孕生産那段時間虧了身子，之後就時常生病，十幾年下來，性子也與從前不同了。

她哭得凄慘，但顧向卻不可憐她，因為他體會不了她的痛苦，也因為，她也不曾可憐過原主與沐西越。

顧向收回視線，再次擡起劍。

“你要做什麽!”玉夫人一把按住他的手腕，目眦欲裂， “你還要做什麽!顧向，你叫了他十三年的父親!你這麽做，不怕天打雷劈嗎!”

“我今年十八，玉夫人，你說，為何我只叫了他十三年的父親玉夫人，顧芝不知道，我信，但你若是想裝作一無所知，我不答應!”顧向震開她的手，利落又挖下一塊脊骨， “厚顏無恥，利欲熏心，令人作嘔!”

他不客氣地罵道: “十三年前的事，我不敢忘，我時刻記得，這十三年的痛，我都記得，我如今做的，不及他顧凜十之一二!”

顧芝: “顧向——”

“閉嘴!”顧向冷眼看去， “你們只會認為別人不夠大度，不夠善良——不夠蠢!”

顧向的實力擺在這裏，外人不敢插手，想要插手的人都被顧向用樹根捆了手腳堵了嘴巴，于是乎，顧向就這麽在衆人的注視中，挖出了顧凜的一整條脊骨。

玉夫人早受不了暈過去了，今日為了女兒大婚特意挑選的禮服沾滿了她的眼淚，濕痕與血痕交錯，斑駁難看。

顧凜一界之主，卻無法掙脫出來，只能如同砧板上的肉，任顧向處置，能如此輕易困住顧凜，說來還和他有些關系——顧凜用顧向靈骨填補靈脈，除卻界中弟子，山中草木也多少沾染吸收了一些來源于顧向的靈氣，嚴格說來，顧向算主場作戰。

他從懷中摸出塊絹帕，慢條斯理擦拭劍上的血跡，慢步踱到顧凜眼前，顧凜不複先前的鎮定，臉色發白，滿頭冷汗，如果沒有樹根拉着，他此刻應當是像條蛆蟲一樣癱在地上。

“雖然我想再和你敘敘舊，但有人還等着，那就到此為止吧，”顧向身上臉上都沾了他的血，擦不完也擦不幹淨，可他不在乎，他惋惜地嘆了聲， “不能親手殺了你，實在可惜。”

說罷他側身看向沐西越，對他招一招手， “西越，來。”

沐西越提劍上前， “顧凜，萬劍山三千七百九十一條命，殺你不能解恨，可你只有一條命，我今日，便生刮你三千七百九十一刀。”

他說得很平靜，十三年來，三千多條命壓在他身上，他快被碾碎了，可他仍要背負這他們走下去，他日日撕咬着顧凜這兩字，恨得每一根骨頭都在痛，可是他仍要平靜地活，不敢露出半絲的怨恨。

這樣活得久了，時至今日，他面對顧凜，竟也能拿出這樣冷淡平靜的語氣——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該哭，還是該笑，既然不知道，那便不哭不笑。

累累恨意，堆砌出了他的平靜。

“一派胡言，”顧凜垂着頭，說話聲音細小得幾不可聞， “一派胡言。”

“雖不知你們二人與界主有何恩怨，但茲事體大，若沒證據，還是不要亂說為好。”一朝戈的長老開口道，他年歲已大，剛才圍觀了顧向剔骨全過程，心神受到的沖擊不小，今日之事，若只牽扯顧向與顧凜個人恩怨，他是不會出這個頭的，但若牽扯萬劍山，那影響的就不止顧凜一人，屆時恐怕修真界就容不下朝戈了!

顧凜不肯認對不起顧向，顧向不在意，也不需要他認，但他不能不認十三年前那一樁。

那日沐西越入北冥涯前，是打算好要把和顧凜勾結之人一起帶過來的，但那人嘴太髒，話太毒，沐西越沒克制住，但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

“你要看證據，好，”顧向一點頭，從儲物戒取出一塊溯洄玉，将靈力注入其中， “好好看，仔細看清楚。”

那長老在他拿出溯洄玉時便白了臉，溯洄玉——可将記憶中場景幻化于人前，這，做不了假。

他身形晃了兩晃，身邊人慌忙扶住他，他緊閉着眼，不敢去看，雖然他不看，但顧凜同魔族之人交談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晰傳入耳中。

完了，完了，朝戈今日要毀在顧凜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