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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吳凝月把尹冠深藏在車後座下面，躲過了兩個大漢的搜查。

汽車停在通往市郊的公路上。

前面是個岔道口，一條是通往山區的公路，另一條路通往海邊。

黃昏時分。郊外公路車輛來往逐漸稀疏。

天藍色的明斯克減緩了速度。吳凝月頭也不轉地沖着後座說：“您打算去哪裏？”

半個小時前尹冠深還躺在那張潔白的床上，他思緒萬千，越想越覺得這裏不是久留之地，不管那年輕人懷着什麽目的救他，他都得趕緊離開為妙。特別是那半張照片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他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靜下來好好地想一想。至于身上的刀傷并不要緊，他身上一直帶着藥，傷後他就進行了處理。

“向右拐。”尹冠深的嘴裏蹦出三個字來。

吳凝月順從地将方向盤打向右邊。

尹冠深看了一眼這位華貴的小姐，環視了一下這輛豪華的小轎車，他的眼睛眯細起來，她是真心救我，還是另有所圖？剛才他是偶然碰到這輛汽車的。他走出那幢房子的時候，他是多麽想找一輛汽車呀，不過在那條窄小的胡同裏是不可能有出租汽車的。

忽然一輛豪華的小汽車駛了過來，他一揮手，車居然停下了，他坐了進去。就這樣他成了這輛汽車的“客人”。

“再往左！”他又說了三個字。

吳凝月又将方向盤向左打，仍舊頭也不回地說：“您是打算去碼頭？”停了一下又說：“不過去機場對您來說可能更為安全一些。晚上有直飛橫濱的國際班機。”

尹冠深驚奇地盯着開車的女郎：“你是什麽人？!……”

“報社主編。”吳凝月輕松地說，“我的報紙報道了無名石而引起風波，我得為讀者負責也得為【無名石風波】的主人翁——您負責呀！”

“你……!”尹冠深滿腹狐疑地盯着吳凝月的美麗背影，他覺得，這美麗的外表下面似乎隐藏着什麽。此刻她顯得那樣溫柔恬靜，可他覺得這順從中透露着凜然難犯的威嚴。

“停車！”尹冠深突然大喊一聲。

汽車并沒有絲毫的減慢，“不行。現在停車是很危險的，有人在盯着您。再說您會趕不上……”

“夠了。不要再說了！如果你還想活下去的話……。”突然一只冷冰冰的槍口已經抵在了吳凝月的腦後，“藍魂小姐，你不覺得這出戲演得太蹩腳了嗎？!”汽車猛然一停。尹冠深早有準備，他的身子只微微一聳但槍口仍然對着吳凝月。

吳凝月看了他一眼：“藍魂？老先生您弄錯了哈！”尹冠深冷笑一聲，你不要以為我只認識礦石。你以為我受了傷就會聽任你的擺布？哼！我不過是紮破了一點皮。”

“請您相信……。”

“不，我誰也不相信。不過今天我可以放了你。從今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再纏住我，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說完尹冠深跳下汽車，飛快地朝停在路旁的一輛豐田牌小汽車跑去。

那個開豐田車的小夥子剛從車身下面鑽出來，他正在修車。尹冠深沖進駕駛室，一按引擎，汽車轟然一聲向前沖去。司機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是怎麽一回事，汽車已經開出百餘米了。

吳凝月正要開車追上去，豐田的司機攔住了路：“小姐，我的車被搶了！”他一邊喊着，一邊跳上了吳凝月的明斯克。

可是明斯克并沒有開動。吳凝月默默地望着那輛豐田車，在公路上左拐右拐地行駛着，就象一個醉漢左右搖晃着身軀。眼看着豐田在一個山包的後面消失了。緊接着聽到山包後面一陣爆炸聲，一股濃黑的煙霧升起來……。

豐田司機聽到爆炸，身子微微一怔，很有禮貌地問：“小姐，您能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嗎？”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車內昏暗。吳凝月側過身來：“梁濱澄先生，這件事還用我來解釋嗎？”

“哦，原來是吳凝月主編。怪我竟沒有認出來。”梁濱澄抱歉地說，“可那人是從你的汽車裏面出來的呀！”

“這麽說你看清了搶車人是誰了？”

”我剛從車下出來啊，你不會沒有看見吧？”梁濱澄以攻為守地說。

“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你那輛汽車的方向盤失靈了。你不覺得你要對這件事負責嗎？”吳凝月句句緊逼。

“吳小姐，真沒有看出來你還有偵探的本領。不過……。”

不等梁濱澄說完，吳凝月又說：“梁先生，這倒是可以寫一篇很好的獨家新聞。你不打算動動筆嗎？”她換了一種口氣。

“當然寫，而且還寄給你的晚報。”梁濱澄望了望車窗外的蒙蒙夜色，“小姐，您如果不反對的話，我來為您開車。”

吳凝月高興地讓出了座位。天藍色的明斯克調轉車頭，向市區開去。默默地行駛了一段，梁濱澄望着車窗外漸漸升起的一輪明月，含情地說：“月老在看着我們呢。你看那月亮真明亮。說實話，我真不希望它這麽亮。”

“哦。其實月球對于地球來說，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可是上帝把它放在了宇宙的軌道上，你喜歡也罷，讨厭也罷，它得按照上帝的安排運行。”

“怎麽，主編小姐也相信上帝？您的報紙不是為宗教服務的吧：”梁濱澄有些吃驚地看着他。郊區的公路上，車輛稀疏。他們減慢了車速。

“假如真有上帝的話，我的報紙當然願意為上帝服務。”吳凝月兩眼望着車窗外。

“小姐，您真是……。不過你不覺得今天晚上我們能夠坐在一輛車裏，也是上帝的安排嗎？”

“上帝有時也會犯錯誤。”

“說得好。”梁濱澄按着方向盤，沉默了片刻，終于鼓起勇氣：“吳小姐……我愛你！”

吳凝月怔住了片刻。這時，汽車已經駛進了市區，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透過車窗照進來。梁濱澄的臉色被這彩燈映照得忽兒變紅忽兒變藍，忽兒又變成黃色。

是呀！人應該是五顏六色的。吳凝月默默地想：也許我不應該太挑剔了。可是眼前這個人卻讓人琢磨不透。

難道在這霓虹彩光的背後，他就沒有更讓人矚目或擔心的顏色？

“怎麽，吳小姐，為什麽不說話？”

“我什麽也不想說。”

"是。也許我不值得您愛。我只是個窮光蛋……。”

“夠啦，先生！您該下車了。”

梁濱澄無可奈何地把車停在路邊，依依不舍地下了車。

香港，對于整個地球來說，只是一塊彈丸之地，可是對于衆多的生命來說，它的确是夠大了。梁濱澄很快淹沒在這塊彈丸之地中，要想再找到他是非常困難的，除非知道他的地址。

吳凝月有些後悔，她甚至覺得不該這樣匆忙地把他趕走。她點上一支女式香煙，神色悒郁地凝視着袅袅上升的藍色煙縷，沉思着……。

忽然有人在車門上敲了兩下。是一位神色嚴峻的警察：“小姐！非常抱歉。這兒不是停車場。”

“哦，對不起。”吳凝月迅速從沉思中驚醒。

“請交罰金。”警察沉着臉說。

吳凝月如數交了罰金，把汽車開上了馬路，彙入了色彩紛繁的汽車洪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