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婚前恐懼症

自從師亦光去了杜家一趟,他們的結婚進程飛一般開始推動了。

因為師亦光的媽媽師太太,正式開始介入了。

師太太也是公司的股東之一,但卻并不在董事會。

她年輕的時候是名媛圈出名的美人,從小被捧在手心裏,和老董事長結婚之後也一直被老公寵着,所以整個人時髦又随心所欲。

杜若愚其實跟師太太有點熟,畢竟他是總裁秘書嘛,每次見都覺得她看起來很年輕很活潑,私底下也很有好感。

杜若愚不知道師亦光是怎麽跟師太太說的,反正師太太沒有對這場婚姻提出異議,反而很高興。

師太太參與進來,整個事情就不一樣了。

她開始全程操辦婚禮的事項,從購置東西到定場地請人,全部不用杜若愚和師亦光經手,杜若愚還覺得有點不習慣,好歹他是個秘書,居然有讓未來婆婆……或者丈母娘替他打點一切的一天。

師太太甚至主動去跟杜媽媽約上了,兩個年級相仿又各自失去丈夫但是收入水平完全不同的人,因為即将成為親家而構建起了友誼。

兩個老姐妹甚至手挽手,一起去給杜若愚買新衣服。

其實婚禮的準備時間非常倉促,但是師太太也一聲不吭,沒有疑義。

而且按照師太太的個性,兒子結婚這種事,應該會昭告天下,大肆宣傳。可是她竟然答應了師亦光低調保密的要求,雖然購置的東西都按照目錄往最貴的訂,但是制作的請帖并不多。

這其中肯定有貓膩。

不管怎麽樣,婚禮的日期定下來了,婚禮的場所也訂了,請帖也發出去了。

眼見着婚禮的日期漸漸逼近,杜若愚有時候會感覺到胃疼。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婚前恐懼症?

而且邪門的是,越是到這種時候,工作就越多,公司這邊忙碌得不可思議,所有人都各司其職,沒有任何人提總裁的婚事。

杜若愚試圖從同事的臉上看出一絲不對勁,但是完全沒有,大家還是都一副職場表情,一半要死不活一半假裝積極。

師總裁同樣也公事公辦的樣子,甚至他們之間都不怎麽提起婚禮的事情,好幾次杜若愚想試探着問問,但是都沒辦法開口。

“喲,怎麽了杜秘書,臉色不太好啊。”韓蓉溜達過來,靠在他的辦公桌上,抱着胸跟他搭話。

她胳臂交疊在胸前,顯得……胸好大啊。

杜若愚笑了笑,說:“在寫講稿,可能是寫太久了,我都有點暈了。”

韓蓉湊近他,問:“怎麽跟個小老頭一樣,晚上一起吃飯啊。”她指了指身後的公共辦公區,說,“他們約的。”

韓蓉口中的“他們”是指高層的文秘們,杜若愚其實挺佩服韓蓉的,被八卦的最多的就是她,可是她照樣能笑眯眯的和八卦她的人一起去吃飯。

杜若愚突然想,為什麽師亦光不找韓蓉結婚。

胸大貌美,能力也強,當老婆多有排面。

杜若愚瞬間就想到了原因,就是因為韓蓉漂亮又聰明,所以才不行。

還是順從的眼鏡仔比較安全。

“诶,杜秘書,你心不在焉了哦。”韓蓉在杜若愚眼前打了個響指,“剛好聚餐散個心吧。”

杜若愚想了想,今天師亦光外出不在公司,就答應了下來,他确實需要透透氣了。

同事聚餐總是離不開八卦,再加上杜若愚和韓蓉都是總裁身邊的人,明裏暗裏都會有人從他們身上刺探消息。

不過信息的互通是雙向的,杜若愚也從同事身上了解了不少其他的事情。

他甚至覺得這樣跟同事你來我往,都比他一個人焦慮結婚的事情好。

可惜吃飯的中途,他突然接到一個客戶的消息,有一個重要文件要傳遞進入流程,師亦光不在公司需要杜若愚代為接收。

杜若愚知道最近其實挺忙的,他作為秘書這種事情在所難免,只是掃了同事吃飯聊天的興致,只能提前買了單當作賠罪,自己先行走了。

已經快十點,現在正是春夏交際的宜人季節,杜若愚喝了酒,被夜風一吹還覺得挺舒服的。

杜若愚回到公司,不少樓層還燈火通明,倒是倒數第二層大概是因為今天師亦光不在,大家都溜得比較早,所以竟然空無一人。

杜若愚刷卡進了辦公區,沿路開了一些燈,然後到自己的位置上打開電腦接收文件,他弄好之後對方還需要一份別的文件掃描傳過去。

杜若愚記得這份文件剛遞給師亦光,應該還在總裁的桌上。

他從抽屜裏拿了鑰匙,起身走向總裁辦公室,

杜若愚作為秘書是有師亦光辦公室的鑰匙的,他在師亦光不在的時候可以自由進出辦公室,而且平時突然被叫來開門的活也沒少幹,所以輕車熟路。

他摸到辦公室的智能門鎖,用鑰匙打開門。

可是他只擰了一下門就開了。

杜若愚愣了愣,如果鎖好的話要轉大圈的,這說明有人在他之前開了門,進屋之後只是随手把門帶上。

這間辦公室,除了杜若愚有鑰匙能開,就只有師亦光可以用指紋開鎖了。

杜若愚沒有立刻推門,而是試着敲了敲,然後喊了一聲:“師總,你在嗎?”

但是裏面沒有回應。

他遲疑了一下,握住把手,把門打開。

辦公室裏沒有開燈,只有月光與對面高樓上的霓虹燈光從半落地的大窗戶外打進來,模糊地照出屋裏的一切。

并沒有人在裏面。

杜若愚迷惑地站在門口,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剛才開門的時候确實不對勁,因為職業病,他一般對這方面都很注意,今天師亦光沒來公司,他保證在他下班之前門都鎖得好好的。

他站了一會,再次用目光仔細地掃了一遍屋子,師亦光的辦公室很大,分為好幾個區域,就着月色,杜若愚發現家具與擺設都安安穩穩的在它們該在的位置。

可能師亦光來過又走了,沒有鎖好門。

杜若愚深吸一口氣,這才走進辦公室想去拿辦公桌上面的文件。

他剛走了一半,還沒碰到桌子,猛地聽見後面有人喊他:“杜秘書?”

本來就沒開燈,房間裏很昏暗,這一整層就只有杜若愚一個人,冷不防被這麽一喊,杜若愚出了一身毛毛汗,眼鏡都差點被吓掉了。

他轉過頭發現一個人背着光在門口看着他,因為太黑,他又是近視,本來夜視就不好,一時半會沒認出來那人是誰,只知道反正絕對不是師亦光。

杜若愚心跳得很快,一時之間被吓住了,站在屋子中間動彈不得。

那個人走了幾步擡手摸到牆邊的燈,按下開關,一瞬間,代表着科技進步的LED光線投射下來,将整個辦公室照得亮堂堂。

一下子變亮讓杜若愚還覺得有點刺眼,他眯着眼睛看過去,這才認出來人竟然是師亦光的私人律師。

就是拟婚姻合同讓杜若愚簽字的那個律師。

這個律師姓林,杜若愚見來人是他,雖然心裏還有點後怕,但好歹放下心來。

“林律師,你怎麽這麽晚會在這裏。”杜若愚平複了一下心情,率先問道。

林律師一臉好奇,說道:“我才是奇怪,你這麽晚還在工作嗎?”他眯着眼睛也打量了一下周圍,然後說,“因為你們的婚禮馬上就要舉辦了,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從中……”

他停頓一下,做了個“你懂的”的手勢,說:“暗箱操作一下,師總約我來辦公室讨論。”

杜若愚瞬間就明白了。

說真的,對于杜若愚來說,這婚結得真的挺容易,什麽都不用操心,明面上有師太太安排,私底下又有師亦光請的律師打點,他幾乎什麽都沒做。

杜若愚這才理解了,問了一句:“你們約這麽晚嗎?師總已經來了嗎,我剛才進來發現門只是被帶上。”

林律師笑了笑,說:“師總有事到樓下去了,讓我先來這裏等着,沒想到遇到了你。”

杜若愚點點頭:“客戶臨時需要一些材料,我回來給他們發掃描件。”說着,他就往辦公桌那邊走,“剛好在師總桌上,我就進來拿了。”

誰知道林律師聽了,立馬邁開步子,動作飛快,一下子搶到杜若愚身前把他攔了一下。

杜若愚又被他吓到了,停下了腳步。

林律師這才走到總裁的大辦公桌前,把桌上的文件拿起來,遞給杜若愚,然後說:“杜秘書快去把事情辦了吧,已經不早了。”

杜若愚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文件,又擡頭看了看林律師,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半分鐘,最後終于說:“好的,我就不等師總了,等我掃描完就走了,林律師再見。”

林律師也笑眯眯地跟他告別。

杜若愚抱着文件夾轉身離開辦公室,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這個律師怎麽怪怪的,剛才那一下跑得超快,他都沒看清就擠到他身前來了。

杜若愚知道師亦光極為信任林律師,否則也不會連假結婚的合同都讓他來寫,所以盡管還是有點奇怪,杜若愚仍舊做好了自己的工作,然後關掉電腦收拾好,離開了公司。

從他離開座位到出公司大門,他都沒碰到傳說中來了公司的師亦光。

林律師見杜若愚走了,撇了撇唇角,走過去把門再次關好,然後又原路返回,繞過辦公桌,站在一側,垂頭看着桌子後面的……猛獸。

師亦光寬大的辦公桌後面,正趴着一頭獅子。

辦公椅被推開,桌子與窗戶之間留出足夠的空間,地上甚至鋪着幾個坐墊,整整齊齊地排好,獅子就趴在墊子上,面前還放着一本攤開的書。

這頭雄獅體型巨大,身體健壯,金棕色的鬃毛又長又亮,披散在頭頸處,非常威武漂亮。

幸虧總裁的辦公桌足夠大,把獅子遮得嚴嚴實實的,要不剛才杜若愚就發現了。

林律師沒好氣地說:“我到處找你都找不到人,結果你倒好,躲在辦公室裏曬月亮?曬月亮就算了,還不鎖門,如果不是我及時找過來,就被杜秘書看到了你知道嗎?”

獅子聞言,居然發出哼的一聲,然後開口說話:“我鎖門了,他有鑰匙。”

林律師氣得笑了一聲:“反鎖懂不?”

獅子擡起頭,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一臉威嚴。

林律師舉起雙手,做了個不再計較的手勢,說:“算了,我怕你,我知道你心煩躲着我,可是有的事情必須去做了。”

他嘆了口氣,說:“只要你一結婚,你爸爸的第一道遺囑立刻生效,第二道就跟着來了,也不知道會是什麽內容。”

獅子沒有吭聲,威武嚴肅的臉上更加冷漠。

林律師平靜下來,恢複了從容淡定,他說道:“你從小就是這樣,焦慮的時候就變不回來,喜歡一個人躲着。”他彎下腰用手指在地上摸了一把,“還掉毛。”

“我可以理解你,你大概是有點婚前恐懼症,畢竟誰也不想跟不喜歡的人結婚——”

“你走。”獅子打斷他的話,扭過頭不理他了。

林律師把粘在手上的長毛丢回地上,站起身來,說:“行,我走,但是就只限今晚,明天你一定要跟我去辦遺産手續。”

獅子也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林律師知道他明天會去的,再次嘆了口氣便往門外走去。

“關燈。”

林律師無奈地幫他把燈關上,然後帶上門,留獅子獨自在辦公室裏。

獅子繼續趴在窗前的地上,他的瞳孔因為關掉了LED燈而放大,但透明的玻璃窗攔不住月光清幽,霓虹閃耀。

光線打在他身前的書本上,他低下巨大的頭,把腦袋擱在交疊的前爪上,繼續一個字一個字地看着書。

“就在這時,正當他觀察着釣索,他看見有根翹起的釣竿猛地往下沉。”

“在一百英尋的水下,有條旗魚……出海這麽遠,又到了這個月,他肯定很大,老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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