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祝你心想事成（一）

祝你心想事成（一）

1.

前輩們大學畢業那天，我接到花店的電話說，“顧客您好，很抱歉我們堵車了可能沒辦法按時送到”。然後我騎着單車一路狂奔，最後撥開想要和菅原孝支合影的一衆學長學姐，給他帶來了一束還挂着水珠的、象征着自由的鳶尾花做畢業禮物。

因為時間太趕，鮮花附贈的賀卡上甚至沒有寫祝福語。

我說這有什麽，菅原學長你想要什麽祝福，我現在就給你寫。

對于我這種幾乎等同于問當事人“你想要什麽禮物”的偷懶行為，菅原沒有吐槽，他只是想了想，說道：“那就寫‘心想事成’吧。”

這可真是最缥缈的祝願了，我以前倒是喜歡這麽祝福別人，現在我更喜歡祝人發財。我一邊這麽想着，一邊拿出筆，看向他，同他确認。

“确定嗎？是‘祝你心想事成’？”

今天的好天氣像漫畫裏那樣，有着一望無際的蔚藍色天空，大片大片的雲，還有偶然間飛過的、無憂無慮的小鳥。

似曾相識的一幕在此刻淪為了背景板，因為抱着花束的菅原對我點頭，他笑了笑，說：“嗯。”

一陣風吹了過來，吹開了離別的春日，也将他的下一句話吹到了我的耳畔。

“祝你，心想事成。”他說。

2.

“老師、老師？”

“嗯？”

我回過神來，看向喚我的人，原來是我的學生栗山繪理。小女孩過幾天就要轉學了，現在趁着課間來找我，是想要請我在她的同學錄上寫幾句臨別祝福。

這并不是什麽難事，我答應下來，卻見小繪理捏着衣角，緊張地問道：“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再麻煩您找菅原老師幫我寫兩句呢？”

诶，菅原學長？

“當然可以，菅原老師一定很樂意。”我說，“可是為什麽你會想找他呢？他并沒有教過你呀。”

難道是什麽暗戀的劇情？雖說小學生暗戀老師的情況并不少見，如果是菅原學長也會非常合理，不過看小繪理的表情，似乎不是這麽簡單。

我喝了一口水，下一刻因為女孩脫口而出的話，差點被嗆住。

因為小繪理支支吾吾了一會，終于說道：“這樣會有一種，收到‘一對即将步入婚禮殿堂的新人’親筆寫下的請柬的感覺。”

我大為震撼。

“……你說的這對新人，”我壓低了顫抖着的聲音，“難道是我和菅原老師？”

女孩羞澀而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宇宙，貓貓，思索。

如果不是因為菅原去上課了還沒回來，我現在就要拉住他的衣服大喊：不得了啦，菅原學長！

——咱們倆竟然有CP粉啊？！

3.

我迅速地進行了一番反思，确認我和菅原沒有在學生面前做出過任何會被家長投訴的事情……不對，就算是私底下，我們也一直只是很正常的朋友關系，從來就沒有越過界。

于是我看向我們格外年輕的神父：“可以告訴老師，你眼底的我們是什麽樣的嗎？”

然後我從繪理那裏得知，原來我在民間（？）擁有許多拉郎cp，包括但不僅限于我的同事們，以及小朋友們家裏多餘的小叔叔、小舅舅，還有各種哥哥。

但是繪理堅定地認為，那些男人都配不上我，只有菅原老師和我最為般配。

“你們顯然是最熟悉的！”一向內斂的女孩激動地說道，“我可以看得見，你們之間有着和別人沒有的愛情的火花。”

槽點過多，我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吐槽。

還不等我開口，我們的對話就被一道充滿活力的聲音打斷了：“嘿，在聊什麽呢！”

哦，是婚禮的另一位當事人……不對，什麽婚禮啊，我也被帶偏了！！

“哇啊，仔細一看，你的狀态差到過分了吧？”不知情的當事人仍在繼續說話，“這是怎麽回事？”

看菅原學長這個狀态，他應該是已經把今天的課都上完了，一副滿血複活的樣子。于是我下意識地拉住了他的衣服：“等等，我有事找你。”

“如果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我建議你先睡一覺，因為你現在看起來好像辦公室裏突然冒出來的喪屍……”菅原說道。

我：？

我看向自己從辦公桌前摞着的一堆書後，突然伸出的拉住他衣角的那只手，想象了一下此刻我毫無血色的表情和十分可觀的黑眼圈，還有聽起來有氣無力的聲音——

呃，确實挺吓人的。

但我糾正他:“不是喪屍。”

菅原怔了怔，立刻同我道歉：“對不起，是我用詞不妥……”

我幽幽地打斷了他的話：“更确切的說法應該是‘女鬼’。”

“……噗。”

菅原坐到了他的位置上，還不忘回頭關切地看我：“好吧。這位女鬼小姐，剛好等會沒課，請問我能幫到你什麽嗎？”

“我就知道你等會沒課……”

這個時候，一直站在我旁邊的繪理突然說道：“老師，我先回去了，不打擾你們啦。”

啊對，這孩子還在這裏，我立刻說道：“好的，小繪理，你放學前記得來拿同學錄……”

然而她大聲地說道：“祝你們幸福！”

我：……

菅原：？

4.

我把寫好“心想事成”等祝福語的同學錄遞給菅原，簡單地跟他解釋了一下剛才的事情。他恍然道：“原來是這孩子啊，上次我不是跟你說在醫院裏見到了你的學生嗎？就是她。”

上次在醫院？

哦哦，我想起來了，前段時間我突然被流感打倒，病到不幸失聲，看診很不方便。所以我專門抓了一個人做我的嗓子，因此菅原有陪我去醫院複診。

原來繪理是因為在醫院裏見到了我們，才會這麽想。

嗯嗯，小朋友果然就是喜歡胡亂猜測，我和菅原學長之間哪來的愛情的火花，不然我怎麽看不到？

雖然多了繪理這個小插曲，但我原本就打算找菅原聊一件事，這也是導致我今天心不在焉、狀态差到堪比喪屍和女鬼的主要原因。

“下周我有兩場考試，但是撞時間了。”我愁眉苦臉地說道，“前輩，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辦？”

菅原做出思考的模樣：“雖然我的建議未必能夠解決你面臨的困境，但如果你需要傾訴——”

看來菅原學長一定是打算聽我訴苦了，不愧是我多年以來的前輩啊，人真好！我感動地想。

只聽他說道：“那我去拿包薯片。”

我：？

好你個菅原孝支，竟敢揶揄我，是把我當成什麽課後消遣的綜藝節目了嗎？居然還要邊吃邊聽，實在過分！

我不滿地抗議道：“分我半袋。”

“會分你一袋，我本來就帶了你的那份。”菅原笑眯眯地糾正了我，順便補了一句：“對了，果凍飲料要嗎？”

“……要。”

5.

其實繪理說我和菅原孝支是最熟的，這話倒是沒錯，我的确和菅原非常相熟，是關系要好的前輩和後輩。因為我們倆都畢業于烏野高中，大學也在同一所學校，有着這樣一層關系，我們很難不變得熟稔。

但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多年以來的學長”什麽的，稍微有點牽強附會。

因為我雖是比菅原小一級的後輩，但我們兩個直到讀教育大學的時候才熟悉起來，在此之前并沒有過什麽交流，甚至可以說是完全不認識。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不是因為加入的社團出現了重疊，即使我和菅原在同一個專業，整個大學期間也不一定會出現什麽交集。

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菅原學長性格開朗，人緣很好，身邊總是熱熱鬧鬧的。他是老師和同學們都很喜歡的那種既有能力、又有擔當的優等生，我時常能夠在一些活動的staff裏看到他的名字，甚至教授也曾拿過他寫的作業來給我們做範例講解。

他是個相當完美的人。

相較于菅原學長，我自認平平無奇、默默無聞。

如果讓我來簡單形容一下我本人，我會這麽說：「說話不着邊際，思路跳來跳去，上一秒自卑，下一秒自信，是個矛盾體。」

「唯有一項十分專一，那就是愛財如命。」

社交在我看來是件麻煩事，因為我很難找到跟我同頻的朋友。再加上我不想暴露自己過于“高雅”的喜好，于是整個大學期間，我讓自己活成了“直到統計全班人數的最後一刻才會想起來的那類同學”，基本上不怎麽和別人有課業之外的交流。

如果不是期末考試時會根據成績排名頒發獎學金，可能幾年下來，我在班裏的存在感都會無限趨近于零。

“不不不，太誇張了，我也只是為了學分做一些事情而已，并沒有你說的那麽耀眼。”菅原擺擺手，為他自己辯解道，“而且你也很優秀，千萬別過分謙虛。”

正常人這時候會跟着自謙，因為這是雙方各自在講場面話互捧的社交禮貌場合，不必過于當真。但是，我不是正常人。

我實在好奇菅原學長他得出“我很優秀”這個結論的依據是什麽，于是我反問道：“請問，前輩覺得我哪裏優秀呢？”

菅原怔了一瞬，看起來是沒想到我會這麽問。

我猜他此刻一定在進行頭腦風暴。

這麽一想，是我有點得寸進尺，畢竟要讓一個對我不熟悉的人來誇我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優點，未免強人所難。

“抱歉、抱歉。”我連忙主動搭了個臺階，讓菅原不用再繼續絞盡腦汁地搜刮誇誇詞彙，“是我對自己沒有自知之明。”

雖然我不正常，但不代表我不體貼嘛！

菅原學長聞言，微微睜大了眼睛，好像有些錯愕：“嗯？請不要這麽說——”

……怎麽不下這個臺階啊，這個人太認真了吧？

好吧，我就靜靜地看着他編。

沒想到菅原真的說出了理由。

“在我看來，只要稍微留意一下你平時在做什麽，很快就能夠發現，你是個既有能力，又相當努力的人。”他說。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