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陸明放揚揚手裏的食盒。

葉池眼睛一亮, 明知故問：“這是什麽？”

陸明放回答：“糖醋排骨和豬蹄。”

“給我和爺爺吃的嗎？”

“嗯。”

“哇！我和爺爺最喜歡吃糖醋排骨和豬蹄了，放哥，你太好了，謝謝你。”葉池還沒有吃到食物已經一臉幸福了。

陸明放抿了抿嘴，就知道葉池喜歡, 所以主動和爺爺提出送給葉池吃, 爺爺欣然答應了, 他拎着食盒跟着葉池走進院子，葉國盛連連道謝。

葉池已經接過食盒。

葉國盛問：“葉池，你現在就吃嗎？”

葉池點頭。

“吃這些能吃飽嗎？”

“不能。”葉池誠實回答。

“……那爺爺再煮點青菜雞蛋面, 好不好？”

“好, 我幫爺爺燒火。”

“你不是要吃豬蹄嗎？”

“我幫爺爺煮好面條再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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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葉國盛望向陸明放說：“明放，你晚上也在爺爺這兒吃吧，爺爺煮的雞蛋面條特別好吃。”

“對。”葉池接過話茬說：“爺爺的面條是手擀面, 是在市場肖大叔家買的，特別好吃, 放哥, 你和我們一起吃吧，好不好？”

陸明放點頭。

葉池高興的不得了, 坐在竈洞前就開始燒火, 不一會兒, 香噴噴的青菜雞蛋面煮好了, 葉國盛盛了三碗, 端到院裏的小飯桌上, 新鮮天然的青菜，瑩白圓潤的荷包蛋再加上純手工制作的面條，在院內大燈的照射下，呈現更誘人的色澤。

“吃飯了吃飯了！”葉池拿着三雙筷子一瓶醋，快速地跑到小飯桌前坐下來，分給爺爺、放哥一人一雙筷子說：“我們一起吃飯吧。”

“明放，吃飯。”葉國盛招呼陸明放。

陸明放點點頭，接過筷子，看向葉池時，葉池一手握着筷子，一手抓着豬蹄，已經大口大口吃起來，吃相爽利好看，讓人看一眼都覺得餓了，不過，陸明放還是斯斯文文地啃排骨，不時看葉池一眼，抿嘴笑笑。

晚飯剛剛吃完，陸老爺子過來接陸明放，葉池熱情地上前說：“陸爺爺，謝謝你的排骨和豬蹄，好好吃的。”

葉池沖陸老爺子豎個大拇指。

陸老爺子哈哈大笑說：“小葉池喜歡吃，陸爺爺下次還給你做，好不好？”

“好。”葉池開心地笑笑，突然想起來什麽，問：“陸爺爺，你喜歡吃西瓜嗎？”

“喜歡啊。”

“我和爺爺種的西瓜熟了，明天我送給你吃啊。”

“好啊好啊。”

禮尚往來，這樣很好。葉池也開心，第二天早上，葉池葉國盛賣完蔬菜，再次來到景山上，一眼就看見綠油油的秧子下面藏着一個個圓滾滾的花皮西瓜。

葉池立刻跑上去，用小手拍拍瓜身，拍出咚咚聲，且瓜身有點震手，他立刻回頭：“爺爺，這個西瓜熟了。”

“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是山精大人！西瓜告訴我說它熟了！”葉池再次聲情并茂地說：“西瓜說‘山精大人啊，小的熟了，你快來吃我吧’，所以我就知道了呀。”

真愛演！葉國盛沒有辦法地笑了笑，也順着葉池演，說：“那我要看一看你這個山精大人法力夠不夠？”

“嗯。”

葉國盛走上去，用手指指節敲了敲瓜身，得到回聲，用指甲在瓜身上劃一道痕跡，徒手一劈，清脆一聲，西瓜順着指痕裂開一道縫隙，露出紅紅的西瓜瓤。

“哇！”葉池驚嘆一聲：“爺爺會的鐵砂掌好厲害！”

“對，爺爺會鐵砂掌！”葉國盛抓着西瓜，用力一掰，西瓜一分為二，問：“爺爺這是什麽功夫？”

“九陰白骨爪！！”葉池毫不遲疑地回答。

“……”行吧，葉國盛毫不懷疑葉池能夠來一個《哈利波特》、《西游記》、《射雕英雄傳》、《倚天屠龍記》以及兒童故事的串燒，說起來，葉池就是這麽聰明，但凡他聽到看到的都能記住并且可以舉一反三，常常讓他招架不住，他不但不覺得丢臉，反而特別開心。

年紀大了，就特別愛熱鬧，葉池一個人可以唱完一臺戲，葉國盛聽說孩子再大一點就不那麽愛說，他格外珍惜現在愛說的葉池，把西瓜又掰了數瓣，瓤最多的一瓣，遞給葉池：“嘗嘗。”

葉池接過來，咬一口，清甜的滋味充盈口腔，溢到紅紅的小嘴唇上，他趕緊吸了一口，說：“好甜啊！”

葉國盛也咬一口：“嗯，真甜。”

“好好吃。”

葉國盛呵呵笑起來。

爺孫兩個就坐在西瓜地裏，頭對着頭，就把一個西瓜給吃了大半，大黑站在葉池旁邊啃西瓜皮。

葉池又扔個西瓜皮給大黑，繼續拿一瓣西瓜，整張臉蛋都埋在瓜皮裏啃瓜瓤，擡起小臉時，臉頰上沾的數個西瓜籽，葉國盛看到後，伸手捏掉說：“不急，慢慢吃，這個西瓜小，我們把它吃完。”

“好。”

不一會兒，爺孫兩個把一個小西瓜吃的幹幹淨淨，坐在石頭上，享受着初夏的涼風，聽着山間各種鳥兒的鳴叫，看着藍天白雲，一切如此惬意。

葉國盛渾身輕松，葉池感覺一切都美好，但是他閑不住，沒一會兒就起身，讓葉國盛歇着，他去摘西瓜，摘了一個又一個，摘的滿頭大汗，轉頭和葉國盛說：“爺爺，西瓜好難摘啊。”

“很費力吧。”

“嗯，我都薅不動，爺爺，你也薅不動的。怎麽辦呢？這個太累人了呀，對了，爺爺，三輪車上不是有剪刀嗎？我們用剪刀剪啊，用剪刀剪就省力氣了呀，哎呀，我真聰明，爺爺，我去拿剪刀去！”

不用葉國盛說話，葉池一個人把事情的起承轉合給演完了，拿來剪刀交給葉國盛，葉國盛拿着剪刀選擇性地剪西瓜藤，葉池一個一個地朝三輪車上抱。

二十分鐘後，山下的三輪車的車鬥中裝個差不多了，葉池說：“爺爺，車鬥快裝滿了。”

“好，那就不摘了。”

葉國盛抱着兩只西瓜，帶着葉池下山，把最後兩只西瓜裝進車鬥裏，一擡頭看見葉池已經坐上了三輪車，并且說：“爺爺，你在後面走着，我來騎三輪車。”

“你騎得動嗎？”

“騎得動。”三輪車剛買來不久，葉池就在陸明放和小昊子的幫助下學會了騎三輪車，并且能載着陸明放和小昊子在鎮上到處晃悠。

“那行，你騎慢點。”

“好，我知道。”

葉池雙手扶着車把，雙腳站在車镫子上，身子一歪，全身的力氣集中在右腳上，傳遞到右車镫子上，右車镫子帶動車鏈子，車鏈子拉到三輪的後車轱辘，三輪車随即向前緩慢行駛。

随着葉池雙腳的交替踩動，三輪子由慢變快的駛起來，而後駛向勻速，由景山駛向鎮上大路。

葉國盛在後面照顧着：“葉池，慢點，拐彎。”

“嗯，我知道了，爺爺你也慢點啊，看着路啊。”

“知道了。”

爺孫兩人一個在前騎着三輪車，一個在後扶着三輪車，三輪車上裝着滿滿的西瓜，引來左鄰右裏的關注，紛紛和葉國盛打招呼，驚嘆葉國盛葉池居然真的種的出來西瓜。

他們中間不少人，曾經也管理過景山，但是沒發現種菜這麽容易啊，轉念一想，必定是葉池葉國盛這爺孫兩個私下來努力得來的，這爺孫兩個還真是踏實努力啊，對葉池葉國盛不由得起了欽佩之意。

特別是對葉池，葉池來景山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起初他們因為葉宏濤的事兒，對葉池頗有微詞，甚至有些人刻意交待自家孩子，少與葉池來往。

日久見人心，這麽些天以來，葉池非但不惹事兒，也不埋怨，跟着葉國盛任勞任怨地種菜摘菜賣菜，從來沒有叫過苦叫過累，每天快快樂樂的，還把陸老太太家的大孫子陸明放給帶好了，這孩子多難得啊！

這些人在不知不覺中，對葉池都有了喜愛之情，看待葉池的目光再也沒有惡意與嫌棄，而是溫和與欣賞。不過，葉池一向不管這些，他騎着三輪車，小臉紅撲撲地騎到了院子內。

葉國盛扶住三輪車，說：“下來洗洗臉。”

葉池下來洗了臉之後，問：“爺爺，我們現在去賣西瓜嗎？”

“不賣，明天去賣。我一會兒給你三爺爺打個電話，讓他明天和小昊子過來的時候，把他們家的三輪車也騎過來，這樣明天早上，我們一輪三輪拉西瓜，一輛三輪車拉蔬菜，一起去賣。”

“那我們就能賣雙倍的錢啦？”葉池很會抓關鍵點。

葉國盛笑着說：“對啊。”

“太好了，賣到錢了，我們就存起來！”

“行。”葉池看着整個三輪車的西瓜，說：“爺爺，給放哥一個西瓜吃好不好？”

“好啊。”

葉池立刻開心地抱一個，說：“我給他送去。”

葉國盛點頭。

葉池擡步就朝院門走，一擡頭看見院門外湧進來六七個鄰居，他臉上一呆，而後問：“叔叔大爺們，你們來幹什麽呀？”

“來買西瓜。”數個人一起說。

“買西瓜？”葉池沒有懷疑，扭頭就喊：“爺爺，叔叔大爺們要買我們的西瓜。”

葉國盛擡步走過來，看到老熟人，連忙招呼，以為他們是開玩笑，沒想到他們是真的來買西瓜的，葉國盛天天去市場賣菜，已經不是曾經那個腼腆的老頭，既然大家要買西瓜，那麽就賣吧。

為了讓鄰居放心西瓜的品質，葉國盛随意切了一個西瓜，皮薄瓤紅，挨個讓大家嘗一嘗，嘗到甜美的鄰居們，大方下手，六七個人把三輪車車鬥的西瓜都分完了，最後來的一個鄰居盯着葉池懷裏的西瓜。

葉池抱緊了說：“這是給放哥的。”

葉國盛說：“下午，你帶你放哥上山摘了吃去，這個就賣給伯伯吧。”

葉池想了想，這西瓜是賣錢，于是把懷裏的西瓜讓了伯伯，大家拎着西瓜走了，于是三輪車車鬥裏的西瓜全部賣完了，葉國盛沖葉池揚了揚手裏的錢。

葉池一下笑了說：“爺爺，走，我們去國家銀行存錢去。”

“好，我們去國家銀行存錢去！”

“走。”葉池利落地說。

說走就走，爺孫兩個拿着存折，一把錢就到了鎮上的銀行，把錢給存了，葉國盛戴着墨鏡，對着存折上的數字發笑，葉池拉着葉國盛的手，小聲說：“爺爺，給我看看，給我看看我們有多少錢了。”

葉池早早的知道，錢的事兒，不能亂說不能大聲說，被壞人聽到了，是會被打劫的，不管是動作還是聲音，他做起來都小心翼翼的。

葉國盛被葉池逗笑了，現在已經不是在銀行不是在外面，而是在家裏了，葉池這模樣也大可愛了，他笑着把存折遞給葉池，葉池非常熟練地看向餘額最下方，看到一串數字，他小手點着存折上面小數點前面的零：“一個零，兩個零，三個零，四個零，爺爺，有四個零！”

葉國盛點頭。

葉池又掰着小手指說：“個、十、百、千、萬！爺爺，我們有一萬塊錢了！”

葉國盛指着零前面的數字看：“這是一嗎？”

“不是。”葉池笑嘻嘻地說。

葉國盛笑着說：“所以就不是一萬啊。這裏面還有你大伯又還的兩千塊錢。”

“哇！”葉池驚訝地張大嘴巴，并且用小手捂着嘴巴，而後才說：“爺爺，我們太有錢了啊！太有錢了啊！好開心啊。”

看着葉池可愛的樣子，葉國盛哈哈笑起來了。

葉池開心地要轉圈圈了。

葉國盛摸着葉池的小腦袋說：“這下把你上中學的學費都準備好了，爺爺也開心多了。”

“不用爺爺準備的。”葉池又說一遍：“我媽媽會給我的。”

“媽媽的是媽媽的，爺爺的是爺爺的。”

“那好吧，我自己的小豬裏也有很多錢呢，等我媽媽過來了，我要給我媽媽買禮物。”

“行。”

葉池看着粉色小豬存錢罐，突然想到了陸明放，趕緊說：“爺爺，我吃了西瓜，還沒有和放哥說呢，下午我要帶放哥一起上山吃西瓜。”

“去吧。”

葉池卻沒動。

葉國盛問：“你怎麽不去？”

葉池摳着小手指，羞羞答答地說：“那要是放哥和陸奶奶讓我在他們家吃飯，我就在他們家吃飯了喔。”

“你想吃糖醋排骨了？”

葉池不好意思地應一聲：“嗯。”

“吃別人的不好，回來爺爺做給你吃，好不好？”

“好！”葉池立刻高興地答應，這才跑走。

跑到陸老太太家中，和陸明放浮誇地說了西瓜的時候，下午的時候，拉着陸明放朝景山走，才到山腳處，小昊子就跑過來了，葉池重新向小昊子複述了一下自家西瓜的事兒，三個孩子邊說邊帶着大黑向山上走。

到了山上後，葉池選了一個西瓜，學着葉國盛的樣子，握緊小拳頭，捶西瓜，結果西瓜沒捶破，手卻疼了。

陸明放也試了兩次，西瓜紋絲不動。

小昊子也無可奈何地說：“都沒帶刀，怎麽吃西瓜啊？”

“我有辦法！”葉池抱起西瓜，朝石頭上一摔，啪嗒一聲，一個西瓜摔成數瓣，葉池高興地說：“好了，可以吃了。”

小昊子：“……”

陸明放：“……”

一分鐘後，小昊子抱着西瓜瓣啃個不停，葉池拿着一瓣遞向陸明放說：“放哥，你吃啊，這個不髒的，你看，這個瓜皮都是幹淨的，放哥，你吃啊，吃啊。”

陸明放起初是抗拒的，但葉池實在太熱情了，他也沒有拒絕葉池的習慣，接過來就吃了，僅僅是咬一口，就被西瓜的甜美給征服了，和葉池小昊子圍在一起，看葉池和小昊子撿西瓜吃，他當然不屑撿地上的西瓜吃，他都是吃葉池從地上撿起來的西瓜。

“放哥，給，這個是幹淨的。”葉池用手将西瓜皮都給抹幹淨了，非常熱情地給陸明放。

“嗯。”陸明放應一聲，伸手接過來。

“放哥，這塊你也吃。”

“嗯。”

“放哥，你再吃，好甜的。”

“嗯。”

一旁的小昊子不服氣地說：“葉池，你怎麽老給明放吃，不給我吃。”

葉池說：“你自己會撿啊。”

“明放也會撿啊。”

“可是你吃那麽快，放哥撿的話，撿不過你啊。”

“……”小昊子無言以對。

葉池把最後幾塊分成三份，一人一份，吃光之後，三個人在山上玩了一會兒，累了之後，躺在旁邊的大石頭上，透過茂密的樹葉，看蔚藍的天空和白白的雲彩，說着一些漫無邊際的話題，聽着山下孩子們的玩樂聲。

葉池問：“好熱鬧啊。”

小昊子說：“因為暑假了呀。”

“暑假多久啊？”

“好多天啊。”

“小昊子，你知道暑假是多少天嗎？”

“一百天！”

“你真笨！”葉池一臉嫌棄地瞥了小昊子一眼。

小昊子不解地問：“那是多少天？”

“六十天！”

“你怎麽知道的？”

“我聰明呀！”

“屁。”

“不屁，我就聰明，不信你問我放哥，放哥，我聰明吧？”

“嗯。”陸明放應一聲。

葉池想得到了真理一般說：“聽到了嗎？放哥說我聰明。”

小昊子說：“等你上學了，你就知道自己聰明不聰明了，一年級的知識可難了！”

“不難，我喜歡上學，我爺爺我媽媽都給我存好學費了，九月一號，我就去上學了。”葉池對上學充滿了期待。

“我也上學了。”

“我們一起上學。”

“嗯。”

“到時候，我媽媽就回來了，還有一個多月，我媽媽就回來了。”葉池目光穿過樹葉縫隙，看到一抹藍天白雲，心緒浮動，說：“我想我媽媽，小昊子，你想你媽媽嗎？”

小昊子說：“不想，我媽媽每個星期都會回來呀，而且每次都絮絮叨叨的，還會打我，明天她又回來了。”

葉池不跟小昊子說了，躺在石頭上，轉頭看向身邊的陸明放，問：“放哥，你想媽媽嗎？”

陸明放以前心理有疾病，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對爸爸媽媽都是抗拒的，現在病好了，願意接媽媽電話了，不知道是母子本能，還是什麽，聽到媽媽的聲音他就心安，他很久很久沒有見媽媽了。

良久之後，他說：“想。”

葉池跟着說一句：“我也想，很想媽媽。”

陸明放跟着說一句：“嗯，很想媽媽。”

兩個孩子話剛落音，山下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喊聲：“明放！明放！”

葉池小昊子沒聽出來是誰。

陸明放卻是突然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