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番外七要好好的

陸明放心頭一驚，擡頭不敢置信地看向葉池, 借着昏黃的路燈光, 看到葉池清澈眸子裏, 流轉的細碎光芒，仿佛穿透了他的身體照進他的內心，獲知他一切心事，事實上葉池也确實獲知了, 一時間陸明放連呼吸都是慌亂。

活了十八年, 第一次這麽慌亂，大腦裏轟隆隆的，機械地問：“你怎麽知道的？”

葉池眸光微微一頓, 說：“因為你那本漫畫。”

“你确實看到了？”

“嗯。”

“那、那……”陸明放雖然年紀小，但是跟着父母見過很多世面，自認為自己面對任何人任何事兒都能夠自然從容，可是這一刻, 他忽然之間就不像自己了，手心開始冒汗, 小心翼翼地問：“那你也喜歡我嗎？”

“喜歡。”葉池瞬間回答出口。

“是、是那種喜歡嗎？”陸明放急急地問。

“哪種？”葉池不太懂。

“就、就戀愛、戀愛中的喜歡。”陸明放結結巴巴地說完, 屏息望着葉池，渴望葉池回答，又害怕葉池回答，盡管才過去數秒，卻漫長的像一個世紀一樣，心放在油鍋上煎熬着, 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葉池。

葉池已經沉思片刻，此時擡眸望向陸明放，微微張嘴，回答：“是。”

是，

是。

一個字像是一個煙花種子一樣，在陸明放心裏炸開了花，炸的他頭腦發蒙，內心狂喜，他先是一愣，接着臉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他上前一把握住葉池的手問：“是真的嗎？”

葉池臉上有點紅暈，笑着點頭：“是真的。”

“那、那、那我們戀愛吧？”

“就這樣就戀愛了？”葉池問。

“你不願意？”陸明放臉色一凝。

“願意。”葉池說：“可是我別人戀愛也是這樣的嗎？覺得好快呀。”

“不快，一點也不快，我都等了好多年了。”說着陸明放一下抱住葉池，如此親密的擁抱令葉池一愣，更讓他發愣的是陸明放說“等了好多年”，他疑惑地問：“好多年是什麽意思？”

“好多年前我就喜歡你了呀。”

“那時候你還小吧？”

“我早熟。”

“……”

“現在高考完了，我終于可以說出口了，終于可以說出口了。”陸明放高興不知如何是好，話都比以往多很多，開心地問：“你呢？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話剛落音，不遠處傳來狗吠聲，兩人臉皮薄，驚的同時彈開，應聲看去，是小區居民遛狗回來了，目送居民離開，陸明放再次要抱葉池，葉池趕緊躲開說：“現在人來人往的，會被看到的。”

陸明放也覺得被人看到挺不好的，于是握住了葉池的手，重新問：“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葉池有點不好意思。

“嗯？”

“我也不知道。”

“也是早就喜歡我了？”

“應該是的。”

葉池确實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喜歡陸明放，可能和陸明放一樣，是很早吧，在十歲的時候他們分開，各自上小學、初中、高中，小學平平順順，到了初中之後，同齡人情窦初開，經常會聽到誰誰喜歡誰誰，誰誰又不喜歡誰誰，那個時候葉池也是懵懵懂懂的。

到了高中時候，又成長了一些，不再是羞答答的緋聞，而真的開始出現戀愛時，有不少男生女生向他表白，每次遇到表白，他總會忍不住想陸明放，明明已經分開那麽多年了，可他還是會想陸明放。

想陸明放長成什麽樣子了，想陸明放在哪裏，想他和陸明放會不會再相遇，漸漸他在心裏勾勒陸明放長大的樣子，直到陸明放再次出現，所有勾勒都消失，只剩下真實的陸明放，在相處中，他慢慢知道自己的心思。

但他一直隐藏着，他怕陸明放喜歡的是女生，而不是他，直到他發現陸明放看了一本漫畫書，書裏畫的是兩個男生接吻，他當時又驚喜又慌張，但是高考在即，他當作沒有看見，就為了彼此好好面對高考，其他的事兒高考結束之後再說。

沒想到陸明放先找他了，他自己心裏所想，簡單扼要地說給陸明放聽，陸明放高興的嘴角一直揚着，然後說：“嗯，我也一直在等高考結束。”

“嗯。”

“那我們現在是戀愛關系了？”

葉池笑着點頭。

陸明放樂開了花了，好一會兒，才平撫過來，深情又鄭重地望着葉池，說：“從現在開始，我是你的男朋友。”

葉池點頭，同樣鄭重地說：“我也是你男朋友。”

說完二人直直地望着彼此，眼中帶着笑意，不覺得尴尬也不覺得無聊，就這麽靜靜地看着，突然葉池的手機響了，兩人這才覺得剛才彼此傻子似的對望了那麽久。

葉池低頭接電話。

陸明放不好意思地伸手撓後腦勺，忍不住又偷偷地看葉池，葉池正在接聽電話，挂上電話看向陸明放時，陸明放趕緊把臉偏向一旁，又正正經經地轉正，看向葉池，問：“誰的電話？”

“我媽，問我在哪兒呢，鬧鬧鬧氣喊哥哥。”

“那你現在要回去了？”

“嗯，你要回學校嗎？”

“嗯，東西還沒有收拾，我回學校收拾一下，明天就離校了。”

“我也沒有收拾。”

“我幫你收拾。”陸明放說：“你在這兒陪着鬧鬧吧，我幫你收拾東西，明天我爸過來接我，一起帶回去，比較方便。”

“那、放哥謝謝你了。”

“嗯。”

“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好。”

葉池把陸明放送到小區門口，看到陸明放坐上出租車，他記下車牌號，這才轉身走向小區內，走着走着就想到剛剛和陸明放的相處，心裏彌漫出一陣又一陣的幸福來，連腳步也輕快很多，而此時的陸明放坐在出租車內，看着窗外閃爍的霓虹燈光，覺得世界是從來沒有過的美好，奇妙，感覺空氣中都跳動着歡快的音樂，他整個人都像是走在雲端一般，控制不住地就笑起來，一直笑到學校。

把小昊子等人吓了一跳，小昊子戰戰兢兢地問：“明放，你沒事兒吧？”

陸明放非常友善地回答：“沒事兒啊，怎麽了？”

“沒事兒你笑什麽？”

“不能笑嗎？你不是也天天傻樂嗎？”

“……我傻樂跟你笑不一樣，你可是百年難得一笑啊。”小昊子白了陸明放一眼。

陸明放渾然不覺，心情愉悅地說：“是嗎？那我以後多笑笑。”

陸明放又笑了一下，直把小昊子笑的膽寒，他不再理會陸明放，轉身去收拾自己的東西，但又耐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偷瞄陸明放，發現陸明放正給葉池事理衣服，連葉池挂在走道裏和他一起買的內褲都能認出來，小昊子忍不住罵了一句：禽獸！

禽獸陸明放非常細心地把葉池的東西收拾好了，接着再快速地收拾自己的，結束之後，他拿着手機走出寝室，走到操場上，給葉池打視頻電話。

此時葉池正蹲在床邊陪鬧鬧玩積木，鬧鬧已經退燒了，喝了點水，精神也回來了，葉池就陪着鬧鬧慢悠悠地玩。

聽到手機響，他立刻接聽，看到屏幕上的陸明放，他首先有點害羞，同時也看到了陸明放的臉上滑過的羞澀，明白二人對突然變化的身份有些不适應，他輕咳一聲，掩飾尴尬，問：“你到寝室了？”

“我已經把我們的東西收拾好了。”

“這麽快？”

“沒多少東西，你現在在幹什麽？”

“在帶鬧鬧玩。”

“鬧鬧退燒了？”

“嗯，一退燒就開始玩了。”

“身體好。”

葉池坐在床邊，對着手機和陸明放聊起來了，正在玩積木的鬧鬧，喊：“哥哥。”

葉池順手拿一塊積木遞給鬧鬧。

鬧鬧說：“哥哥，你陪我玩。”

葉池又拿一塊積木遞給鬧鬧，鬧鬧高興地接過來，發現哥哥又在講電話，她伸着小腦袋朝手機屏幕上看一眼，而後趴在床上，準備下床，葉池一直注意着鬧鬧來着，見鬧鬧下床，他伸手虛扶着，免得鬧鬧摔跤。

誰知鬧鬧一下床就朝書房跑，葉池趕緊問：“鬧鬧，你去哪兒？”

“找媽媽！”

“找媽媽幹什麽？”

“我要告訴媽媽你都不跟我講話，總跟明放哥哥說話，哼！”說完鬧鬧扭頭再朝書房跑。

蘇又薇最近兩天陪葉池高考，接着鬧鬧發燒，她手上積累了一些工作，保姆正好今天請假，她只好麻煩葉池帶一下鬧鬧，快速地處理一下工作，可不能讓鬧鬧給打擾了，更不能讓鬧鬧告狀，葉池長腿一邁，搶先一步來到門口，伸手一撈，把鬧鬧撈在懷裏，然後舉兩次高高，把鬧鬧舉的咯咯笑，接着問：“還告訴媽媽不？”

“不告訴了。”鬧鬧開心地說。

“那哥哥和明放哥哥一起陪你玩，好不好？”

“好。”

于是葉池和視頻中的陸明放，一起陪着鬧鬧玩，陪着鬧鬧說話，第二天陸明放先把行李送回景山鎮，再來蘇又薇這兒找葉池。

盡管才一晚上沒見葉池，但是看到葉池時，他的眼睛還是發亮，然後和葉池說自己已經把行李送回家，小昊子也回家的事兒，這時候蘇又薇走出來，熱情迎接陸明放，來不及做飯，蘇又薇就在酒店裏叫了外賣送過來。

飯桌上，蘇又薇詢問葉池陸明放高考成績，而後問陸明放：“準備去哪所大學？”

“我爺爺奶奶比較中意帝都大學。”陸明放之所以沒有說自己也中意帝都大學，是因為葉池一直在猶豫，葉池上帝都大學完全沒有問題，問題是葉爺爺年紀大了，也不知道人生還有多少年，所以他想留在南州陪葉爺爺，只是葉爺爺一心想讓葉池去帝都，所以葉池到現在還沒有定論，他忍不住開口問蘇又薇：“葉池确定去哪個學校了嗎？”

“肯定去帝都大學啊！”蘇又薇笑着說。

葉池微微蹙眉說：“我不想去帝都。”

陸明放微微一愣。

蘇又薇面色卻沒有什麽變化，說：“你想留在南州是吧？”

葉池點頭。

“因為你爺爺是吧？”

葉池不作聲。

蘇又薇說：“你爺爺要是知道你這麽想，估計你爺爺氣的都不會見你。”

葉池看向蘇又薇。

蘇又薇又說：“在你爺爺心裏，國家是最好的，是第一位的，帝都又是國家的首都，是以前皇帝住的地方，他一輩子都向往又敬畏又驕傲的地方，一直想讓你去帝都大學，圓他的夢，幫他報效國家，結果你不去，看他生氣不生氣？你爺爺年輕這麽大，要是氣病了，看你怎麽辦！”

葉池被蘇又薇說動容了。

蘇又薇繼續傳達葉國盛的意思：“你上大學四年，寒暑假都會回來，如果真的在帝都紮根了，也可以帶你爺爺去看看帝都啊，你爺爺一直想看萬裏長城呢，回頭你可以帶你爺爺去看看。”

葉池終于開口：“可是我走了，爺爺怎麽辦？”

“不是有你爸嗎？還有你姑姑，還有我和你聶叔叔，你爺爺對你對我的恩情那麽大，我一直很感激他的。”這些年來，蘇又薇真的對葉國盛很好，葉國盛常常會說，生的兩個親生兒子，結果不如女婿和前兒媳婦對自己好。

葉池還是猶豫。

蘇又薇繼續說：“你自己考慮考慮，南州大學再好，和帝都大學還是有差別的。”

陸明放接着說：“是啊，你好好想一想，上帝都大學其實也是圓葉爺爺的一個夢。”

葉池點點頭說：“我先考慮一下，回頭再和爺爺商量一下。”

蘇又薇陸明放也不再提這事兒，吃飯之後，葉池陸明放一起回了景山，和陸明放小昊子又一次對了分數，三個估出來的分數都不錯，葉池便和葉國盛葉宏濤商量了一下理想學校問題。

葉國盛葉宏濤一致認為葉池去帝都大學最好，見葉池有些遲疑，葉國盛立刻拔高聲音訓斥葉池，葉池是他帶大的，他太了解葉池對他的感情了，他活了八十年了，最驕傲的事兒就是有葉池這麽個孫子。

這個孫子拉長了他的生命，給他的生命注入新的活力，為他付出很多，他不能再束縛小孩子，所以言辭十分嚴厲地要求葉池志願填帝都大學，等到分數出來時，葉池陸明放分數一樣，同時成為省高考理科狀元，成為當時大家關注的焦點，景山鎮跟着也火了一把。

陸老太太陸老爺子高興的在酒店擺了酒席，請大家夥吃飯，等到帝都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到達葉、陸兩家時，葉國盛高興的嘴都合攏了。

特意從銀行裏取了錢，擺了酒席，請景山鎮上鄰居喝酒，一輩子沒這麽高興啊，也不像以前那麽低調了，逢人就發喜糖，說小孫子考上國家最好的大學帝都大學了，葉國盛聽從葉池的建議，開心地跟着葉池去旅游了一趟，爬山、看海、吃美食，這是葉國盛一輩子都沒有過過的好日子，都是小孫子給的啊。

他精神飽滿地回到景山鎮時，小昊子的錄取通知書也下來了，小昊子雖然沒有考上帝都大學，但是考上了帝都的一所大學了，也是高興的很，同時他也發現了葉池陸明放好像在談戀愛！

小昊子先是驚訝一番，接着就坦然接受了，這都什麽年代了，戀愛早就不拘泥于性別了，于是葉池陸明放在小昊子面前也就不再掩飾，特別是陸明放，以前都是悶騷，現在就是明着騷，一會兒摟葉池一下，一會兒摸摸葉池的手，一會親葉池的臉，小昊子指着陸明放罵：“明放，你要不要點臉？”

陸明放反問：“我怎麽了？”

“我是單身狗啊！你注意點形象好嗎？”

陸明放摟着葉池說：“知道你是單身狗，所以喂你點狗糖，不好嗎？”

“……”

葉池笑。

小昊子轉而指責葉池：“葉池，我早就看出來你是見色忘友的人，可我沒想到你這麽見色忘友，明放不考慮我，你還不考慮我一點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啊！”

“那你要我怎麽做？”

“揍一拳頭明放，別讓他這麽得瑟。”

“拒絕家暴。”

“……”小昊子顫抖着手指，指着葉池陸明放罵：“一對、一對狗男男！”

陸明放憋笑。

葉池笑看小昊子。

小昊子雖然一副很生氣的樣子，但是根本就不離開葉池陸明放，湊在一起看球賽，葉池陸明放則靠在一起看，陸明放不時摸摸葉池的手摸摸葉池的腰，兩人不時就聽到小昊子叽裏呱啦罵陸明放：“不要臉，太不要臉，臭不要臉的！”

葉池陸明放相視而笑，正看着之時，葉國盛突然推門進來，葉池陸明放還沒來得及分開，就被葉國盛給看到了。

葉池陸明放先是一愣，接着慢半拍的分開，葉國盛面色如常地問：“葉池，吃飯了。”

葉池慌張了一下，說：“好。”

葉國盛繼續說：“明放小昊子也在這兒吃吧。”

小昊子心裏發虛，不知道葉爺爺有沒有看到葉池陸明放的行為不對，不敢留下來吃飯，說：“我爺爺剛才喊我了，我回家吃。”

葉國盛望向陸明放問：“明放呢？”

“我姑姑姑夫今天過來。”陸明放說：“奶奶要我回去陪着他們吃飯。”

“那行，下次再來爺爺這兒吃飯。”

“好。”

陸明放小昊子起身走了。

葉國盛說：“葉池，下樓吧。”

葉池點頭說：“好。”

葉池跟着葉國盛下樓吃飯，葉池以為爺爺看到了什麽，可是爺爺什麽都不說，就這樣平平順順地過了剩下的暑假，等到要開學的時候，葉池陸明放小昊子都開始收拾東西了。

葉國盛也開始幫着葉池收拾，什麽洗漱用品衣服的，葉國盛都讓葉池帶上，甚至還讓葉池把被子電飯煲帶上，葉池笑着說：“爺爺不用，不用，不用帶這麽多的，錄取通知書上都說了，學校會發被子的，而且電飯煲帶着幹什麽，我都在食堂吃飯。”

“萬一食堂的飯不好吃呢，你那麽愛吃，餓着了怎麽辦。”

葉池哭笑不得，說：“我可以買啊。”

“買不是要花錢嘛。”

“爺爺，我們現在不缺錢，帶着個電飯煲特別重，拎着多麻煩累人啊。”

葉國盛一聽，當即就把電飯煲放下了，重新和葉宏濤整理別的，整理完了之後，确定沒有漏掉的，葉國盛這才坐下來，和葉池說一些生活上的事兒，大致就是讓葉池好好照顧自己，學會做人，也別被欺負了等等，葉池一一答應。

末了，葉國盛突然沉默。

葉池立馬覺得氣氛有些不對，緊張起來，然後就聽到爺爺說：“葉池啊。”

葉池應一聲：“爺爺。”

“爺爺活了八十年了，也不是只待過景山鎮，早年也逃過荒，去外地打過工，什麽人都遇到過，什麽事兒也都見到過，也都沒什麽，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啊，首先要把自己給活好了，在不傷害別人的情況下，喜歡什麽就去喜歡什麽，喜歡什麽人就去喜歡什麽人，不用拘着，也不用太在意別人說什麽，把自己過好。”葉國盛緩緩地說完。

葉池立刻就明白了，那天爺爺看出了他和陸明放的關系，他一直挺擔心爺爺發現，可是沒想到爺爺卻提前和他說了，已經許久沒有落淚的他，眼淚突然落下來，蹲在爺爺跟前，趴在爺爺的腿上：“爺爺。”

葉國盛輕輕撫摸着葉池的腦袋，仿佛葉池還是那個小小的孩子，他有些感慨，而後說：“哭什麽啊，多大了啊，你又沒有錯，只要你好好的，你們好好的，爺爺就開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最後一章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