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

第 18 章

挂了電話後,蔣流筝長舒一口氣,她仿佛打了一場仗那般疲倦,垂着腦袋看着嶄白的被子,又看看身上白色的病號服,醜的要死,流筝緩緩閉上眼睛,又再次睜開,她在想,到底是誰想要她的命?

那群黑衣人到底是誰雇的?

不會是顧銘之,那會是誰?

蔣家?

蔣流筝不敢往下想。

蔣流筝順手摸向脖頸處的吊墜,手掌心一疼,卻發現,自己脖子上空空如也,她不顧輸液,直接掀了被子,從床上站起來,趿拉着拖鞋就開始滿屋子亂找。

宋泊進來的時候,正看見蔣流筝扒拉自己的背包,“找什麽?”

“我項鏈,我脖子上一只挂着項鏈”,蔣流筝沒回頭,卻迫切的和宋泊描述着,“你看見沒,就是一個半圓形,看着像星球的海藍色項鏈。”

宋泊将重新接的那杯熱水放在桌子上,低聲問她,“哦,重要麽?”

“很重要!”蔣流筝很快回答他,“奇怪了,我明明記得我一直戴着的,會不會落在手術室了?”

說着,蔣流筝就拿下輸液瓶,自己舉着,直接越過宋泊,往門外走。

“誰送的。”宋泊看着她急迫的背影,猛不丁問出口。

他看見蔣流筝的腳步一頓,乍然感到自己管的太多了,而且,他現在不太想知道這個答案,于是掏了褲口袋,問她:“是不是這個?”

蔣流筝轉過身,就看見宋泊手裏拿着的那條星球項鏈,半個海藍色的球體,“對,是我的”,流筝卻沒有急于去拿,反而站在原地,目光從項鏈轉移到宋泊臉上。

他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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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長出了胡茬。

連看她的眼神都變悲涼了。

當兩人單獨共處一室時,蔣流筝卻發覺,自己不自在了,她想抱抱他,卻想不出什麽理由。

明明在此之前的蔣流筝,對付一個男人,向來不需要什麽理由,只憑喜好和興致。

可現在,蔣流筝竟然猶豫了,她站在原地,舉着輸液瓶的手臂發酸,直到宋泊低了低眼皮,主動向她走來,幫她舉着輸液瓶,蔣流筝才笑了笑,從他手中拿過項鏈,“謝謝,這個項鏈對我很重要。”

宋泊沒吭聲,只是将輸液瓶挂在架子上,轉身就走。

蔣流筝擰眉,看着他一臉冷冰冰的樣子,直接問:“你怎麽了?”

男人連轉身都沒轉身,直接回答“沒怎麽,你好好休息。”

蔣流筝看着他出門的背影,又看了看擱放在桌子上的紙杯,她頓了頓眼眸,思忖着,接杯水用得着半小時麽?

蔣流筝緊閉上雙眼,試圖屏蔽這些信息,她現在應該想想能成功拿到live water的幾率有多大,拿到之後能像傳聞中那般管用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她的醫療研發到底能不能成功?

何況,沈麥現在有沒有危險,她也不敢确定。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京城,蔣流筝的辦公室內,沈麥正被人按在沙發上,看着男朋友給自己下跪磕頭,顧席元輕笑開口:“哥,你和她費什麽話,直接把人交給公安不久完事了麽。”

顧銘之沒理會,反而牽唇看向沈麥,聲音仍舊溫潤,“沈麥,你男朋友可是為了你父母才挪用公款的,你不該救救他麽。”

沈麥不答,卻緊緊閉上眼,她甚至想堵住耳朵,聽不見錢鑫的哭叫哀求聲。

顧銘之笑笑,直接把電腦擺在她面前。

沈麥看着蔣氏醫療的數據庫界面,她嗤笑搖頭,“顧總,我真是不知道,蔣總的性格您又不是不知道,哪能告訴我。”

顧銘之想要逼她交出蔣氏醫療數據庫的密碼。

顧席元不耐煩,幹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他剛想說話,就直接被顧銘之一個眼神制止住了。

“是麽,據我所知,流筝很信任你,就連電話都只有你知道”,顧銘之扶了扶眼鏡,湊近了說:“做人要有良心,蔣氏醫療還是我扶它長大的,如今也沒別的意思,況且我是她老公,你說,我能害她麽?”

是,做人要有良心,可金錢和良心從不對稱。

健康醫療原本是造福一方的事情,但入得這些資本家手裏,卻成了牟利的工具。

這其中的利弊,沈麥自然清楚,她直愣愣地盯着電腦屏幕,神情複雜,一時間偌大的辦公室噤若寒蟬。

半響,才聽見沈麥艱難開口,“我有一個條件。”

京城之內,夜幕繁華,黑夜包攬着諸多流弊之事,點燃着野心,刺激着欲望,人們披星戴月,不辭勞苦,時代的發展改變了以往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耕社會,卻進入一個加速旋轉的倦怠都市,就像一支巨型食人花,吞噬着健康、財富以及精神系統。

而在地球的另一邊,羅頓私人醫院,蔣流筝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樹木茂盛交錯,白日晴空落下的流光躍金,窗沿上細碎的樹影倒是像極了江南水鄉的綠影婆娑,她有片刻的失神。

因為她又想到宋泊。

“你最好多休息,不要亂走動。”推門進來的人是宋子晴,她手裏端着午餐。

蔣流筝看着擺放在桌子上的小米粥和娃娃菜,道了聲“謝謝”。

一連兩天,都是宋子晴送的飯,宋泊沒再出現,蔣流筝低頭,看着擺在一旁的筷子,她手掌心纏着紗布,拿起筷子的動作或許滑稽可笑。

所以她沒動,反而在等宋子晴走。

誰知,宋子晴一點兒也不急着走,反而好整以暇的打量着蔣流筝,“我認識你,顧銘之的未婚妻。”

“是麽,沒想到你也看八卦。”流筝皮笑肉不笑的擡了擡頭。

她還沒想到,原來自己在外人眼中,不是蔣流筝,而是冠之夫姓的未婚妻。

“顧銘之送給你一個車隊,還搞得陣勢這麽大,估計全京城的人都認識你,蔣、流、筝。”宋子晴輕笑,卻緩緩慢慢地,一字一句的說出她的名字。

蔣流筝不可置否地聳聳肩,态度肆意,她鼻音輕嗯,有些玩味兒的說着:“确實,你救了我,交個朋友?”

宋子晴眼底一怔,她沒想到蔣流筝會和她交朋友,她以為蔣流筝會是那種高高在上、趾高氣揚的大小姐,再不濟就是高冷說一不二的女強人,總歸不是現在這般看着柔柔弱弱。

但從開始到現在,宋子晴确實沒感受到她太大的攻擊性,尤其是宋泊也不再提及她,更是很少來看她,頂多問她什麽時候能好,想到這,宋子晴眼底閃了一絲笑,“好啊,宋子晴。”

蔣流筝坐在窗沿,看着站在眼前的姑娘,似笑非笑的點點頭,“也姓宋啊,真巧。”

“不巧,我和宋泊一個地方的,青梅竹馬,就像你和顧銘之一樣。”宋子晴一提到宋泊,眼底就會閃着光,連嘴角的笑都抑制不住的往上揚。

青梅竹馬。

就像你和顧銘之一樣......

蔣流筝垂了垂眼簾,兀自似的自問自答般說:“是麽。”

“是。”

得到宋子晴的肯定回答。

蔣流筝笑笑。

半響,流筝有些刻意的點點頭,繼而說着:“挺好,他是個好人。”

蔣流筝無比清楚自己的身份、立場以及要做的事,感情從來不是她要考慮的事情。

再說了,宋泊的書裏還夾着這姑娘的照片,時時刻刻都放包裏帶着,她多看一眼,宋泊都會和她生氣。

蔣流筝看着眼前的飯,機械地拿起筷子,只聽見宋子晴頗有些炫耀的說着:“那是當然,宋泊他對誰都好,尤其是看到受傷的人,他同情心就更重了。”

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宋泊救自己,全然是同情,蔣流筝低眸扯了扯嘴唇,這種言語激将法對她從來不頂用,她幹脆直接挑明了問她:“宋泊知道你喜歡他麽?”

流筝沒有耐心在和宋子晴玩文字游戲,她也壓根沒給宋子晴反駁的機會。

宋子晴被問楞了,她呆滞了一會兒,“反正我爸媽早已經把他當成我未來老公了。”

蔣流筝一下被她的回答可愛到了,她撇撇嘴笑了笑。

“你笑什麽?宋泊我是一定要拿下的。”宋子晴在這裏像個奶娃娃一樣和她宣誓,還真以為談戀愛和過家家似的。

“沒什麽,只是覺得你還挺可愛”,她身上有蔣流筝從未有過的天真和自信,蔣流筝認真的看着她,露出個笑,“那你有問過宋泊的想法麽。”

見她不答,蔣流筝也不急,緩緩和她聊着天,“你應該問問宋泊,喜不喜歡你,願不願意和你結婚組建一個家庭”,蔣流筝喝了一口小米粥,看着宋子晴有些疑頓的表情,繼續說着,“你很可愛,他和你在一起,應該會很快樂。”

後面這句話,蔣流筝是真心的。

這樣單純的人,才适合宋泊。

“真的麽?”宋子晴坐在椅子上,順道往流筝的床沿移動了兩下,“你真這樣想?”

“要不然呢?我都是馬上要結婚的人了,自然會稍稍懂一點。”蔣流筝自吹自擂。

其實她狗屁不通。

“嘿嘿,也是,對了流筝姐,你和顧銘之是怎麽認識的,八卦上說你倆是青梅竹馬,豪門霸總和女強人強強聯合,是真的假的?”宋子晴突然間和她熟絡了一下,笑嘻嘻的問着。

蔣流筝一下笑不出來了,她低頭喝粥,半響才回答她,“真的。”

真的假的,重要麽,大家聽個樂呵就行了。

“啊?我還以為你倆有啥故事呢,這就完事了?”宋子晴一臉八卦臉。

“那不然呢,你想知道什麽?”

那一個下午,蔣流筝和宋子晴說了好多,她也從宋子晴那裏聽到了關于宋泊的故事。

真好,兩人彼此擁有彼此童年的人,應該要快樂的在一起一輩子才是。

然而,宋子晴走後,病房又剩下她一個人了,窗戶外的陽光收斂,只剩下漆黑嘿的樹影,風一吹,就會搖晃,連帶着漏進屋子裏的影子也在搖。

蔣流筝突然感覺心裏空了一大片,她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和她聊的很開心,然而心卻茫茫然的,如同浸滿檸檬汁的酸澀,酸的使她落淚。

蔣流筝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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