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25.秘而不露5
秘而不露5
“危急之事?沒有沒有沒有,”辛沉連忙擺手,一把扯過範無救夾在腋下道,“這不是有無常兄在此嗎?別看他臉黑,武藝高強着呢!”
被人如此不見外地摟着,範無救有些尴尬,心中納罕:本差何時跟這個謝必安的遺漏魂這麽熟了?心裏抵觸卻也鬼使神差地扯扯僵硬的嘴角,朝那位仙君點點頭。
這位仙君,應該就是那次謝必安回來後車轱辘話一直念叨的,為情所困瘋魔成性的毓華靈君了吧?
範無救帶着探究的意味,上三路下三路打量起大晚上穿着中衣到處跑的陸域。
陸域看着笑得猥瑣的辛沉和與他親密接觸的鬼差,無名火騰地冒起,輕皺眉頭,二話不說一把揪住辛沉後衣領拎過他,目光如刀般刺了範無救兩下,揚長而去。
範無救:“……”
果真如謝必安所說,為情所困,瘋魔成性。
陸域不知抽了哪門子風,自打那日回了雪狼堡,便一直對辛沉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說話帶刺綿裏藏針,方圓五裏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而辛沉早晚一副心事重重悶悶不樂的樣子,也分不出什麽閑心來搭理人。
這一冷戰,就冷了兩天。
陌上軒裏住着這兩位冰山,就連整日裏往辛沉房裏跑得最勤快的扶風,這兩日也突然開竅懂得看人臉色,沒什麽大事盡量不往這屋裏來。
“啪嗒。”白子一落盤,黑子剎那間潰不成軍,無力回天。
燕澤輕搖折扇,觑着辛沉陰沉的臉色,慢悠悠道:“三戰三敗,如此一邊倒的戰績……少主,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自打傷勢漸愈,燕澤在人前人後,皆稱辛沉為少主。說是別的稱呼怕隔牆有耳被有心人聽了去,倒也符合他謹慎小心的性子。
辛沉捏着一只黑色棋子有一下沒一下敲擊着黃玉棋盤,托着腮沉思。
燕澤望一眼門外,陸域不知從哪裏搬來一張竹藤躺椅,無事靜靜地躺着閉眼曬太陽。
他用扇子遮住半張臉輕聲道:“可是因為與那一位不和?”說着,拿眼瞄一瞄門外。
辛沉茫然擡頭,順着他的眼神看向門外,“你說陸域?”
燕澤阖上扇子,勾起一抹莫測高深的笑。
“胡說,本相何時與他不和了。”辛沉轉過頭,繼續托腮冥思。
“最怕人家生了某人半天氣,某人還毫無所覺啊啧啧啧……”燕澤撇撇嘴,促狹地朝他眨眨眼睛。
辛沉淡金色瞳眸中的疑惑更甚。
燕澤一愣,莫非……他同情地望了望算得上是自己救命恩人的陸域,搖搖頭,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憋了半晌,他意味深長地盯着辛沉,吐出一句:“落花有意,可流水無情,可嘆可悲。”
随後清清嗓子,正了正衣冠,告辭離去。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辛沉心上似乎被細針輕輕紮了一下。轉過頭,看到門口在與燕澤寒暄告辭的陸域,眯了眯眼收回目光。
燕澤從不會不經計較信口開河……這落花,是誰?流水,又是誰?
辛沉思量了整整一個下午。
晚飯席上,他與陸域相對而坐,相顧無言。吃到中途,陸域夾了一塊辛沉最愛吃的桂花蓮藕,遞到他碗裏。
于陸域而言,這是他毓華靈君放下仙君的身段,在主動言和了。
而辛沉卻沒有什麽反應,只挑挑眉,戳着碗中那塊藕,怔然望着滿桌子的菜肴。
“浮深……這兩日……”陸域率先開口。
辛沉擺擺手攔住了他的話頭,漫不經心地道:“殊方兄,方才我發現……你知我愛吃什麽,我卻不知你愛吃什麽。”
陸域持箸的微微一頓,笑道:“無妨,我什麽都愛吃,沒有特別鐘情哪一種。”
“哦。”辛沉斂目。
“殊方兄,當年你到底為何要自刎?”辛沉低着頭,又道。
當年他聽聞陸域為自己死谏自刎時,其實內心的震驚多過于感動。扪心自問,雖然他也把陸域當成畢生摯友,可易地而處,他無法做到棄家人雙親于不顧,為了他抹脖子。
畢竟……畢竟什麽呢?他有些沒來由的惶恐。
晚風穿過竹簾子吹進室內,拂動他背後散落的長發,有幾根落到飯碗裏,黑發映着白米甚是刺眼,他也視而不見。
辛沉這一聲一聲殊方兄喊得陸域膽戰心驚,看他神情,可是覺察到了什麽?
辛沉半側過頭,還在等着他的回答。
“舍身而取義,舍命陪君子。”陸域唇邊溫潤的笑意有些苦澀,他終究只能以兄弟之情,朋友之份來粉飾太平,掩蓋情愫。
兄弟啊……陸域忽而又想起這兩日自己的舉動,不免覺得好笑,自己有什麽資格因為浮深不告而別、夜不歸宿而氣惱埋怨?友人如何能管到這上面去?定是我近來得意忘形,越俎代庖了。
辛沉放下筷子,盯着陸域看了半晌。
“殊方兄,你還是回天庭仙府吧。”他突然道。
“你這是……要趕我走?”陸域難以置信地擡頭,眼裏滿是震驚,胸口有鈍痛感慢慢延展開。
辛沉不似平常嬉笑的模樣,他嘆了口氣道:“我不是要趕你走,你留在我身邊……也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陸域腦中長久來緊繃的弦在這一刻終于是斷了,徹徹底底地斷了。浮深到底是知曉了,知曉自己對他抱有的常理難容的情感了。可是,到底是如何知曉的呢?難道自己平時掩飾得還不夠好嗎?
他攥緊了袖中的拳頭,随後又釋然地松開。也是,他的浮深雖然一向看上去是個不拘小節、含混度日的糊塗蟲,其實這心裏啊,比誰都亮堂精明。
“你既已知道,又怎麽忍心要我走?”陸域站起身踱到窗口,負手而立,月光照進來,把長長的影子倒映在地上,顯出幾分寂寥。
“你要的,我無法給。何必苦苦耗着?”辛沉又是一聲悄無聲息的輕嘆,這兩日他嘆的氣,比他上輩子這輩子兩輩子加起來的都多。
陸域突然轉身,一個眨眼間身影就閃到了辛沉跟前,他一把将辛沉拉起來緊緊擁入懷中,“你是不懂,還是不想懂?我對你付出的情感,不需要你還給我什麽。”
他的唇抵在辛沉耳邊,呢喃低語,嗓音沙啞。
辛沉僵直着身子,任由他抱着。
末了。他輕輕推開他。
“走吧。”
“哼哼……你還是要我走?”
陸域突兀地冷笑了兩聲,一把抓起他的手腕,面上失了平日裏的清華出塵,隐隐露出些猙獰。眉心中間有什麽紫色符號慢慢顯現。
“陸域,你怎麽了?”辛沉吃痛擰眉,手腕上鉗着的手仿佛是紋絲不動的鐵爪,硌得他生疼。
“辛沉,你是不是依然忘不了那個狗皇帝?”陸域的眼中斂着血光,糅雜着痛苦與不甘。他明顯氣息不穩,體內的仙氣像是被戳了個大窟窿,野蠻地膨脹四溢出來。
辛沉的宿主是妖,陸域的仙氣與他的妖氣相克,此刻他身處龐大的仙氣中央,有如身處滾滾烈焰中,燒灼感直讓他頭皮發麻,全身刺痛不堪。
“陸域,你先冷靜一下。放開我……”辛沉一邊勸慰着一邊扭動着手腕想掙紮出來。
無奈陸域現在似乎神志不清,聽不進任何話,他自顧自胡言亂語道:“我不會放你走的,我永生永世都不會放你走,否則我也不會把你放進一只妖的身體。你也別再肖想那個狗皇帝了,他傷害了你!如此無情冷血殘忍的人,他不配……”
本相這是造了什麽孽啊!一個一個的都跟失心瘋了一樣!辛沉心裏焦急,無語望天。
突然“砰”的一聲,有人影從背後重重砸了陸域的脖頸一記,陸域的胡言亂語戛然而止,眼裏的血光褪去,身子癱軟下來,向前倒進辛沉懷裏。
辛沉松了一口氣,連忙接住他,擡頭望向來人。
來人面無表情地收起手中黑傘,與他對視。
赫連璧?哦不。古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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