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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春婉被帶回了二爺的院子。

小簪在門口焦急的等候,見到人時連忙沖了上去:“春娘子回來啦?嘶——這是怎麽啦?”

院裏燈火通明。

有小厮跑去請郎中。

春婉被帶到了自己的屋裏,她趴在床榻上,身體微微顫抖。

“春娘子,喝點水。”小簪端了一杯溫茶過來,她看了一眼春婉的後背,憤憤道:“管家最喜歡為難我們院的人,呸!不是什麽好東西!”

處暑進來了,他将椅子搬到離榻一米遠的地方。

“沒事……”春婉喝了兩口茶,嗓子比之前舒服多了。

小簪還想說什麽,但瞥到一抹黑影進來,立馬起身,低着頭站到了牆角。

“二爺。”她微微行禮。

沈從霖坐到了椅子上,他眉色藏在暗處,看不清神情。榻上的人趴着,下巴墊在枕頭上,剛哭過的睫毛粘在一處,眼角還濕答答的。她側頭,看到自己的時候,臉上還閃過一絲凄然。很快便将臉埋在枕頭中,不願說話。

“你買毒物,自己還委屈上了?”沈從霖的口吻聽起來竟不生氣,甚至有些縱容。

“書中有記載,以蠍尾草做藥引,可以緩解痛楚。奴婢,奴婢是希望二爺可以好受一些。”枕頭中,傳來春婉悶悶的聲音。

沈從霖有一下沒一下的搖着折扇。

聽到春婉說的話,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自作主張。”他淡淡的吐出這四個字。說罷,收起扇子,站起身:“今晚我如果沒回府,你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

說起這個,春婉心裏一陣後怕。

她的肩膀驀地瑟縮了一下。後背的痛楚還在,她喃喃道:“以前在蘇府,無論什麽事情主子們都會給人辯解的機會。”

小簪眼眶立馬紅了:“那管家是大娘子的人,對我們院裏的下人向來苛刻。他好不容易逮到了春娘子的錯處,必定不會輕饒。怪我,我沒跟春娘子說清楚。”她跪了下去:“出府采辦按規矩說都需要盤查,全看管家的心情。”

“不怪你。”春婉笑了笑:“誰能想到我會買毒藥呢。”

小簪:“……”

門外傳來了小厮的聲音:“公子,衍郎中來了。”

沈從霖回到自己的屋中。

沒一會兒就聽到衍郎中抱怨的聲音:“被打了上藥不就好了,幹什麽還把我拉過來。”

小簪:“哎呀,郎中大人你好好瞧瞧,有沒有其他的症狀。”

“之前給的藥方,有按時喝嗎?”

“有的有的,我每天都盯着春娘子呢。”

“睡眠情況怎麽樣?”

“唔,也就一口氣睡了三天?”

……

“公子,衍郎中走了。”白水進屋,将熱茶放到了桌面上。

書房中,香爐靜靜的燃燒。

沈從霖坐在書桌前,手中捧着一摞書。

不知道為何,白水覺得主子今日甚是開心。嘴角的笑意,已經擋不住。

“白露,研磨。”沈從霖說道。

白水應了一聲,他走上前,幫二爺研磨。

“有空了,再去物色個丫鬟,要聰慧機警,做事認真踏實,并且會照顧人。”沈從霖握着毛筆,開始練字。

“是來伺候公子嗎?”白水的第一反應是春娘子要被取代。

手中毛筆未停:“服侍春娘子。”

白水錯愕了一會兒,抱拳:“明白,屬下一定用心找。”

“要會武功。”沈從霖又加了一條。

看來,這是要給春娘子找貼身丫鬟加護衛了。白水本來以為,春娘子擅自買毒草,公子一定饒不了她。沒想到不但沒有處罰,還請了衍郎中來治病。眼下又要給她找個新丫鬟貼身伺候,這春娘子在院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真奇怪,公子最平生最讨厭背叛。

下人們使的一些小手段,他都看在眼裏。處置起來絕不留情。

前不久的翠翠就是前車之鑒……

她還只是被利用,不是主謀。無論怎麽看,春娘子這舉動比她更甚,卻在隔壁屋好好養着,地位比之前更高了。

處暑敲了敲門:“公子。”

“進來。”

“衍郎中回去了。”

“他怎麽說?”

處暑如實彙報:“衍郎中說春娘子沒什麽大礙,都是一些皮肉之苦,專心養一段時間就好了。期間,要多吃些好東西補一補。等過半個月,他會再來給春娘子瞧一次。”

“吩咐廚房,日後春娘子的飲食,務必細致。”

白水:“是。”

“她吃了什麽,做了什麽,都一一記到冊子上。”

白水微怔:“不出府也記嗎?”

沈從霖看着紙上還未幹透的字跡,心情愉悅:“記。”

“遵命。”白水覺得今天的公子真奇怪。

白水離開後,處暑接着彙報其他的事。沈從霖也不催促,他坐在椅子上,欣賞了一會兒字跡,又拿出一張新的宣紙。

“蘇州那邊的探子回報,春娘子是土生土長的蘇州人,父母去世的早,她一直被老夫人養在身邊,雖是丫鬟,吃穿用度比普通丫鬟強許多。可以看出,老夫人真心很喜歡她。不過在她十三歲許配給霍淵後,老夫人就去世了。”

“這次回京城,是春娘子第一次離開蘇州。”

身世相對來說,還算幹淨。二爺養的探子,那可不是普通的探子。但凡留有一點痕跡,都能被挖出全貌。

“今晚的事,你怎麽看?”沈從霖問道。

處暑老實回答:“如果不是春娘子的演技太好,那她心裏一定很在乎公子。寧可被打死,也不透露任何跟公子有關的消息。大娘子房中的人開口引誘,只要她說些什麽,就可以免去皮肉之苦。”

沈從霖淡淡的笑了笑。

被打了,也不求饒。真不知道是該說她實誠,還是說她傻。

“後面我不在,交代好院中的下人,春娘子如果少了一根頭發,唯他們是問。”

“是。”

夜深了。

沈從霖進了春婉的房間。

她趴在榻上,已經睡了過去。

換了件新衣裳,依舊是淺青色,已經看不到背上的血痕。

春婉雙眸輕阖,呼吸平穩均勻,白皙的小臉出現了一絲酡紅,是手背擦出的印記。

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她嘴角噙着一縷笑意。

沈從霖站在床畔,望了她許久。眸如深淵,照不進一點光影。

至少在回府的路上,他希望這個小寡婦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去。

管家處置犯了錯的丫鬟,與他何幹?

要怪,就怪她不守規矩。

怪她……

起了歹毒的心思。

可為什麽又要帶她回來呢?是見她太可憐了麽。沈從霖數板子的時候,從未覺得時間如此漫長。

他撫摸着手背,那一滴淚,滾燙灼熱,很快消逝在晚風中。

見過太多的人哭了,虛僞的淚,算得了什麽。

只是……

看見她眸中升起希望,又見她落入無底的絕望。那滋味太美妙。

沈從霖低低的笑了兩聲——

行吧,無論是美人計還是苦肉計,他都受着。

——小娘子,你可千萬別死得太快。

讓爺多開心開心。

春婉後面養傷,什麽活都不需要做,整日趴在床上。

一日三餐,都有丫鬟來喂。

小簪每天為她上兩次藥,再加上藥補,身上的傷肉眼可見的治愈了。她壓低聲音道:“我今天去取燕窩的時候,聽到管家出事了——好像是貪污了府中的大量錢財,證據确鑿。侯爺命人打了他四十大板呢!現在,我們候府有了新管家。”

說到這,小簪幸災樂禍:“活該,讓他處處與二爺作對。這下好了吧,直接廢了。”

春婉可以卧着了。她喝完藥,苦得眉頭緊皺,連忙含了一塊蜜餞。

“以後出府,是不是不能買東西了?”春婉心有餘悸。

“買買買,二爺特地交代了,以後肯定沒人敢你找麻煩。你看那管家不說沒就沒了,你可是二爺房中的人,犯了錯,得交給二爺處置。要是再敢擅自用刑,我們公子絕不輕饒。”

小簪笑得見牙不見眼——

二爺對春娘子可真好啊。聽白露姐姐說,過兩天府中要來新的丫鬟,是專門伺候春娘子的。

這下,可就名正言順了。

就算只是通房,那也比下人的地位高。老侯爺最疼愛二爺了,在府中,誰敢惹二爺不快呢?

“二爺呢?”春婉問道。

她這幾日養病,睡眠質量一般。有點懷念在二爺房中打地鋪的日子。

一閉眼,一睜眼,天就亮了。睡得香,整個人都精神煥發。

小簪回道:“上次聽白露姐姐提起,好像最近都住在四七巷——”

她驀地捂住嘴。

“唔。”春婉點了點頭,眸中閃過一絲失落。

她又問:“二爺什麽時候回來呢?”

等幾日,也不是不行。以前成晚成晚的睡不着,精神恍惚,現在已經好太多。

只不過人都是貪心的。感受過美好,心裏就會一直惦念。

小簪看在眼裏,以為春娘子傷心了。她安慰道:“不用管四七巷的人,她們這輩子都進不了候府。春娘子你的肚子再争氣點,當我們院中的女主人指日可待。”

春婉聽進去了,又沒聽進去。她只是忽然想起,二爺不在,那他的床榻也一定留有他的氣味。等夜深人靜,她偷偷溜進去,也未嘗不可。

她的嘴角出現一絲笑意。

深夜。

春婉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慢慢坐起身,借着月色,摸到了二爺的房中。

輕輕推開門,潛入後,慢慢關上。

屋中有着淡淡的檀香,混合着藥草味,比其他地方都好聞。

春婉蹑手蹑腳的朝着床鋪走去。

二爺如果宿在四七巷,這房間便空着。睡一夜應該沒什麽?就算被二爺知道了,想必也不會為此責怪她。

背對着月光,眼前一片漆黑。

她摸到了被褥,剛坐到榻上,就感覺到左手似乎摸到了什麽東西。春婉又摸了幾下,才驀然發現是人的身體!

心中一駭,連忙站起身。

下一秒,卻被人握住了手腕。

二爺慵懶暧昧的笑道:“幾日不見,婉婉也學會主動爬床了?這麽晚,是想讓二爺對你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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