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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 裴景以又出了趟門,這次穿的男裝。
別人上班的時候他悠閑,別人放假的他反倒是忙起來了。
周南珞坐在沙發上, 看見他立在門口穿鞋。
穿好後,他沒有立刻走, 反而将雙手背在身上, 聲音輕飄飄地開口:“對了。”
“我有個東西忘記拿, 在我電腦桌旁邊,你能幫我拿一下嗎。”
她點了點頭,站起來。
“什麽樣子的?”
“就一個灰色的盒子,不大,你一眼就能看到。”
推開他書房的門, 電腦桌前果然有個包裝精致的灰色盒子, 她也沒多想,以為是他出門會用的東西。
大門處, 裴景以站如青松,眉目清冷。
餘光瞥見她走來後, 又低下頭,裝作認真觀察鞋櫃上的紋理。
周南珞将東西遞過去,裴景以又說:“幫我打開一下。”
“……”
這是自己沒有手嘛!
她不情不願地打開。
當盒中的東西出現在視野裏,她愣了愣, 将手收了回來。
裴景以清咳一聲。偏轉視線, 耳根又浮現出熟悉的紅暈:“新年禮物。”
停頓了兩秒, 給自己找回了面子:“禮尚往來。”
說完, 也不看她的反應, 推門離開。
盒子裏躺着一串很漂亮的手鏈,一顆顆淡紫色水晶串聯而成手腕大小的圈。
周南珞捧着東西坐回沙發裏, 偶然間,透過屋頂的光暈,在水晶裏看見了不一樣的紋路。
她将手鏈舉起來,湊近光源。
從刁鑽的視角,透過晶瑩的面,竟然在水晶珠子上看到一副三維立體畫。
——是“胧月流河”的星象手繪圖。
她怔在原地看了好一會兒,心髒頓時又潮又軟,冒着酸澀的泡泡。
一方面,十分喜歡。
一方面,又有點嫉妒。
她覺得,他應該是喜歡自己的。
但是這份喜歡有多少和白月光挂鈎,她卻說不清楚。
很晚的時間,裴景以才風塵仆仆地回來,周南珞剛洗完澡,聽見樓下打開冰箱的聲音。
一會兒又傳來燃氣竈的開火聲。
他在做吃的?
周南珞悄悄打開門,從樓上的角度朝廚房看去。
只有深色大衣的下擺,在視野中搖晃。
周南珞帶着閑逛的氣質,在睡衣外面随意搭了件外套,慢悠悠地走下去。
沐浴後的芬芳,正撞上他端着晚餐走向餐桌。
一只手是白米飯,另一只拿着辣椒醬,她爸爸做的那瓶。
“你怎麽還沒吃晚飯?”周南珞忍不住問。
裴景以說:“有點事,在忙。”
她輕哦了一聲。
她滑了個屁股坐在他對面。
又搶了一勺子他的辣椒醬。
裴景以正準備開口,目光掃到她空空如也的腕間。
他動作一頓,埋頭嘗了一口米飯。
“周南珞。”
“嗯?”
“你不喜歡手鏈?”
她一愣,将伸出的手收回來,不自在地說:“……不是。”
“那為什麽不戴?”
“誰睡覺了還戴手鏈啊。”
他偏了下頭,面色古怪地開口:“你沒看說明書?這種珠子具有安神的作用,戴着睡最好。”
“……”
她又不能說不想戴。
又不想說出心裏的不舒服。
只能說:“那我一會兒上去再戴。”
裴景以看了她一眼。
意識到她從昨天開始就有點奇怪,但他把理由歸因于那晚的酒後亂性。
是不是在別扭?
還是不好意思?
周南珞将雙手搭在餐桌上,指尖不由自主攪動。
過了一會兒。
試探地詢問:“你今年除了給我送禮之外,還給其他人送過禮嗎?”
裴景以想了想,點頭。
她頓時心中一沉。
“給我小叔送了瓶頭發增長液,以及染發劑。”
“……”
“不是在問你小叔。”她湊過去,換了種問法,“就是除了買手鏈,還有沒有買什麽項鏈腳鏈耳環化妝品之類的。”
“?”
他更加茫然地看着她。
“你最近沒有朋友過生日吧?”她又問,目光看起來頗為認真,“或者最近有沒有受到什麽感情上的打擊?”
那條手鏈,應該不是他那什麽白月光沒收,轉而送給她吧?
周南珞忽然很忐忑。
“……沒有。”
裴景以沒什麽胃口,将碗筷一磕,眉眼的情緒淡去:“想說什麽直說。”
“……”她繼續勾着手指,點頭,“我看到了你的畫,沒想到你畫畫其實還挺好。”
“??”
“是我沒之前注意。”
聞言,裴景以先是一驚,條件反射朝書房看去。又忽然想起書房的畫全部搬去了別墅,應該沒有其他破綻才對。
想來想去,後知後覺,她難不成是知道了手鏈的手繪圖是他畫的?
“你知道了?”
周南珞點點頭,埋着腦袋扣着掌心的紋路。
“放心,我很大度的。”
“接受度也很廣。”
“被瞞着也沒關系。”
“這點事情很快就放下了。”
她在追人嘛。
說到底還沒追上呢。
所以暫時還沒有資格去過問別人的白月光。
“比起去在意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我還是更想珍惜眼前的人。”
她用了一個下午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要他還沒開口拒絕,或者重新選擇。
那就表示還有機會。
再說了。
就他那個白月光。
看他畫裏的背影,老實說,似乎也很一般。
要真在她面前。
也不一定打不過。
周南珞舒出一口暢快氣,重新擡頭看向他:“你懂我意思沒?”
“……”
裴景以表示。
不是很懂。
他們兩人好像在說同一件事,但又好像不是在說同一件。
他艱難地點點頭。
“懂了就行。”
周南珞拍了拍他面前的辣椒醬:“就算手鏈不是送我的也認了。”
?
這話他倒是聽懂了。
裴景以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要離開的手腕,擰着眉頭:“誰說手鏈不是送給你的?你當我上午在和你演戲?”
他差點被嘔死,指尖微微用力,用冰冷的嗓音,說出熾熱的話:“你聽好。”
“這條手鏈,是我在你回凝城的期間,親手繪制的星象模板,找私人訂制的,所以時間上晚了這麽一點。”
“世界上僅此一份的禮物,你以為我要送給誰?”
随着他語氣的加重,手腕的力道也越來越重。
恨不得壓出手鏈的痕跡。
她被捏得咬着下唇,心跳聲襲擊耳膜。
接觸的熱度緩慢地蔓延,竄上頭頂,淺淡地沖散了陰霾。
“知道了。”
“知道什麽了?”
怎麽還刨根究底地問。
這多不好意思啊。
“知道你畫畫确實不錯,以及上次被邀請做評委可能不是單純靠的家庭背景!”
“……?”
趁着他怔愣的瞬間,周南珞快速從他掌心裏掙脫,快步跑回自己房間。
将門抵在身後。
她看向化妝臺前的手鏈,取出來,戴在手上時,勾唇笑了笑。
……
假期總是格外短暫。
上班第一天,周南珞便接到了徐源的外出工作。
“這次是一位超級有錢,超級低調,脾氣卻超級可怕的老收藏家、藝術家、企業家。公司派下來的,今年的重點工作之一。家在塢城,你回家收拾一下,跟着大家一起去。”
這項工作原本不急,也不該由周南珞負責,被安排在四月。
誰知這位老收藏家忽然一通電話,說三月、四月有事,采訪提前。
徐源肩負重任,如臨大敵,立刻重新安排了行程,增加人手——周南珞就在其中。
“學長我這次能不能留任就靠你了。”徐源說。
“……”周南珞拿着策劃方案,無言地看了他一眼,“您又來道德綁架啊?”
徐源溫和地嘆氣:“誰讓學妹就吃這一套呢。”
“……”
周南珞确實吃軟不吃硬。
否則也不會被裴景以吃得心癢癢的。
回家收拾行李的時候,室內黑漆漆的。
她分別敲了敲書房和卧室的門,都沒有得到回應。
看來又不在家。
那就沒辦法說親自說再見了。
周南珞拿上行李箱,給裴景以發着消息:【臨時工作,又得出差一周。】
想了想,又補充:【別太累了。】
敲出“等我回來”幾個字時,她頓了頓,又緩慢地删除。
塢城離桐城只有一個半小時的距離,周南珞跟着工作團隊,當天下午就到了目的地。
一路上。
她被圍在一群要熟悉不熟悉,要認識不認識的同事中,臨時對這位老收藏家了解了個大概。
“聽說郭總明天會開放他的收藏館,裏面有非常非常非常的收藏品。”有同事低聲說,激動地期待着。
“我們都能進去嗎?”
“好像能!”
其實她之前多少也聽過這位郭總,畢竟當時查unh的資料,有好幾篇稿子都是這位郭總是作者。
“還有還有——”另一個女同事,一邊打着字一邊嚼着面包片,聲音含糊,“他是unh的忠實粉絲,就是那副《怪癖》,unh唯一留存的真跡,你們知道吧?當年就是被他買下來的!”
“什麽?”所有人震驚,連事不關己的周南珞,也意外地轉過頭。
“他在館內專門開辟出一間房挂着這幅畫。明明還有很多比《怪癖》昂貴的收藏品,卻只把它當寶貝。”
“還有啊……我聽說。”吃面包的人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大家能聽見的音量說,“他之所以将我們的行程提前,好像是有人計劃購買這幅畫。”
“卧槽?!”
“郭總願意賣嗎???”
“這誰知道啊!”
“我們明天可以問問。”
“可以談嘛,雖然我至今也沒想出來,到底什麽東西,能讓愛畫如命的郭總,舍得拿出鎮店之寶。”
“誰這麽有錢啊?”
“不知道。”
“好像也是個畫家,買來,是為了辦畫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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