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翌日早上,陶暮是被馮哥的砸門聲吵醒的。

“浸泡一宿了。接下來應該做什麽?”馮哥睜着滿布紅血絲的眼睛,極度興奮的看着陶暮。那架勢,一夜沒睡啊。

“接下來什麽都不幹。”好不容易睡個早覺還被人吵醒,陶暮板着臉:“放在鍋裏鹵着吧。等中午吃飯時,我去把雞爪子烤了。需要孜然、白芝麻和辣椒面。店裏有嗎?”

馮哥猛點頭:“佐料都全。就是沒有烤爐。等會兒我上隔壁串店借一下。他們家晚上四點才開門。”

這個陶暮就不關心了。

臨近中午,陶暮和大毛小胖睡飽了下樓。小飯館裏吵吵鬧鬧,幾乎所有的餐桌都滿了。

陶暮徑自進了後廚,掀開煨着雞爪子的大鐵鍋,發現裏面的鹵雞爪竟然少了一半還多。

陶暮扭頭看向馮哥。馮哥不太好意思的撓了撓臉蛋,嘿嘿傻笑:“那什麽,太香了,沒忍住,就啃了幾根。”

說着,還給陶暮幾人安利:“那鹵湯泡飯特別香。你們也嘗嘗。”

陶暮:“……”

在馮哥的幫助下,陶暮将剩下的一小半雞爪子搬到飯館門口。萍姐特地跟隔壁借了烤串爐子,就架在飯館外面。馮哥撸着袖子燒炭生火,用大蒲扇将竄起的生煙扇走。

陶暮回到後廚準備燒烤幹料,萍姐和馮哥幫忙将剩下的雞爪子串到竹簽子上。

用秘制鹵湯浸泡了一整夜的雞爪本來就散發着濃郁的香味,放到火上炙烤時,原本肉香濃郁的鹵雞爪受火舌舔舐,瞬間爆發出更加誘人的烤肉香。再撒上孜然、芝麻、辣椒面,滴滴熱油順着竹簽往下淌,爐子裏的炭火猛地竄起,白煙帶着濃郁的香氣彌漫開來,整條街上都能聞到烤雞爪的香氣。

硬要拉着發小一起探班的駱陽動了動鼻子,方向盤一轉,循着香味兒找到小飯館門口。一眼就看到站在烤串爐子前擔當大廚的陶暮。

“呦,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駱陽開門下車,打量着陶暮娴熟的動作,聞着從烤串爐子上氤氲而出的濃郁肉香,愈發稀奇。湊到陶暮跟前嬉皮笑臉的問:“多少錢一根兒,先給小爺我上一百塊錢噠。”

“自己吃,不賣。”陶暮言簡意赅,一雙眼睛緊緊盯着烤爐上的雞爪子,順手抓了一把香料,時刻掂量火候小撒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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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陽不死心的繼續磨叽:“那你給我兩根呗。大家都是朋友,談錢确實傷感情。”

“我說你臉皮怎麽就這麽厚呢!”大毛實在忍不住了,開口怼人:“還敢提朋友倆字兒,忘了你拿消防水槍怼我們家暮哥的時候了。”

“可別說了,這事兒我也十分後悔,這不正想着要負荊請罪呢。你們總得給我個表現的機會呀。”

駱陽說着,眼睛落在烤的油汪汪金燦燦的雞爪子上,瘋狂暗示:“兩根爪子泯恩仇怎麽樣?”

“我呸!”大毛簡直氣笑了:“長得一般想得倒美。還兩根雞爪泯恩仇,你丫是不是忘了這事兒原本就是你對不起我們家暮哥?還想騙我們雞爪子,真把我們當傻子啦!”

“你想吃雞爪子是吧,也行啊。你學兩聲狗叫,我們就給你兩根雞爪子。”

這話就有點過分了。一直站在旁邊打下手的馮哥萍姐皺了皺眉,看了看全身名牌氣質不凡,一瞅就非富即貴的駱陽,又看了看停在門口那輛價值至少上千萬的豪車,臉色一變。正想開口勸和,就見駱陽摸着下巴,一臉思考的問道:“兩聲狗叫就是兩根雞爪子。這意思是我叫幾聲就給幾根兒呗?”

“那當然。”大毛抱着膀子一臉譏笑,他早就想替陶暮把這面子找補回來。是陶暮攔着擋着說沒必要。可現在不是他找茬,是駱陽自己找上門的。他就算不套麻袋,至少得折騰駱陽個灰頭土臉。

大毛以己度人,認為駱陽肯定咽不下這口氣,到時候是群毆是單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駱陽沒理大毛,猛地看向一直沒說話的陶暮:“你也是這麽想的?”

陶暮瞥了駱陽一眼,手上動作沒停:“這條街上這麽多家飯館,除了這條街往東五千米還有一家五星級酒店,你去哪兒吃飯都行。別在我這鬧。”陶暮料想以駱陽和他發小的身份,并不會吃這種街邊攤。

“那可不行。我說了要吃雞爪子,今天就必須吃上。”駱陽看着陶暮,又眯眼看着雞爪子。沉默一會兒,突然:“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陶暮手一抖,滿臉驚訝的看着駱陽。

駱陽自顧自的“汪”了一會兒:“怎麽樣?多少聲了?你這雞爪子夠我吃嗎?”

陶暮:“……”

始終坐在車裏沒下來的厲嘯桁非常無語的抹了把臉,就為了一口吃的!

陶暮瞥了大毛一眼。王野也沒想到駱陽居然這麽不要臉皮,整個人都僵那了。

小胖“哇”的一聲崩潰了:“可不能都給他!都給他了我吃什麽!!馮哥和萍姐也都沒吃呢!!!”

不,他們已經吃了大半鍋了。陶暮心下吐槽,正琢磨着該怎麽替大毛解決“債務問題”,就聽“刷”的一聲,坐在副駕駛的厲嘯桁按下車窗,無奈勸道:“你別鬧了。哪有你這麽負荊請罪的。”

“事情進展到這種地步,已經跟負荊請罪沒啥關系了。”駱陽梗着脖子一臉認真:“而是我憑本(gou)事(jiao)賺來的雞爪子,他們耍賴不給我了!”

賭上吃貨的尊嚴,駱陽并不準備糊弄過去:“我要我的雞爪子。”

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駱陽特地在“我的”兩個字節上加了重音。

陶暮從手上的一把雞爪子裏分出兩根遞給駱陽,又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大毛同學——雖然這事兒是大毛搞出來的,但顯而易見,當問題落在具體執行上,還得靠陶暮自己解決。

陶暮的解決方法也非常簡單——

“方才那話是大毛答應你的,我沒答應。”陶暮言下之意,也想耍賴了:“你要是還想吃,就讓大毛給你們做吧。”

“暮哥——”一聲慘嚎打破雲霄,大毛凄凄慘慘的看向陶暮:“我不會烤雞爪子啊!”

陶暮沒吭聲。

終于拿到兩根雞爪子的駱陽捧着自己的勞動果實,笑嘻嘻的敲了敲車窗框:“別端着啦。有好吃的,哥們分你一根。”

坐在副駕駛的厲嘯桁無奈的嘆了口氣。将筆記本電腦扔進後車座,開門下車。

駱陽将雞爪子遞過去,嘴裏嘀嘀咕咕:“你那是什麽表情。這也就是你,換了別人我都不給他。”這可是用他的尊嚴換來的雞爪子。

厲嘯桁再次嘆氣。他并非吃貨,自然也不能理解發小為了一根雞爪子鬧騰到這種地步的思維邏輯。或許,冷淡的目光掃過陶暮,厲嘯桁心中揣測,駱陽這小子是為了博美人一笑也說不定。

陶暮同樣注意到大暑天還穿着西服三件套的厲嘯桁,不過他并不怎麽在意。因為上輩子,厲嘯桁并不算是劇情人物。陶暮只知道這人是厲家長子,在國外留學期間創建了自己的金融投資公司,很少回國。

厲嘯桁敏銳的察覺到陶暮的視線。不知出于什麽心理,幾乎從來不吃路邊攤的厲嘯桁在陶暮的注視下接過雞爪子,很給面子的咬了一口——霎時間,只覺得一股濃郁的肉香在口腔中彌漫開來。黏糯q滑還帶着些清脆的雞皮,軟糯的雞筋,酥爛的雞肉,就連雞骨頭都炖的軟軟爛爛,一咬下去,炖入骨髓的鹵湯爆開。炙烤的雞肉香,炖了一整夜的鹵肉香,還有孜然、芝麻、辣椒面的香味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而在所有的味道中,香醇的花雕酒則完美的中和了這些鹵味燒烤和香料調料的香氣。使得雞爪子從骨髓裏還散發着一絲隐隐的清凜酒香,吃上去竟一點都不覺得油膩。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駱陽覺得自己還沒來得及品嘗一下,一根雞爪子連骨帶肉都被啃完了,只剩下滿口餘香,嘴巴粘的差點張不開,香味濃郁的簡直連天靈蓋都要炸開。

“這也太好吃了吧。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駱陽覺得自己在五星級飯店都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烤雞爪子。眼前這小武替不但長得好功夫好,連做飯都這麽好吃。人才啊!

跟着發小蹭吃蹭喝的厲嘯桁也不由自主看向陶暮。只覺得眼前這男孩兒給他的驚喜實在有點多。

陶暮懶得搭理這倆白吃白喝的,将烤好的雞爪子交給守在一旁等候多時的馮哥,自己轉去後邊洗手。大毛小胖趕緊湊到馮哥跟前瓜分美食。一衆飽受摧殘的食客們也都眼巴巴地看着那盤仍舊散發着濃郁香氣的雞爪子,眼見的僧多粥少。

“我說小陶暮~”駱陽臉皮超厚的黏上來:“你說你手藝這麽好,幹嘛想不開進娛樂圈呀。直接開個燒烤店賣雞爪子,再跟人合夥開個零食加工廠,就跟賣辣條似的,分分鐘能做到上市。要不咱仨合作一下?”

陶暮拿起一條幹淨的白毛巾,認認真真的擦手。對駱陽的話充耳不聞。

駱陽這人,對皮相好的,不分男女,都有着極其強大的包容心和耐心。見陶暮冷冷淡淡的,他也不以為意。自顧自的尋找話題。見電視上正在播放午間新聞,遂嬉皮笑臉的搭讪:“呦,這國際石油都沖破148m元一桶了。哥們給你個建議,你幹脆也買點石油得了。這東西漲勢特別好,現在入手再漲兩年,別說是當演員,你就是當投資人都富富有餘。”

陶暮被駱陽煩的頭疼,忍不住開口:“你要是不怕賠的跳樓就自己買吧。這石油價格一看就是被人聯手推上去找人接盤的……你什麽眼光。”怪不得上輩子被駱家大小姐逐出家門,擠兌的連國內都待不下去,合着除了泡妞真的什麽都不懂。

不,陶暮想到駱陽上輩子男女通吃的風流勁兒,還有為了沈毓出櫃氣死駱老爺子的傻逼勁兒……基本上可以斷定,這家夥不僅會泡妞,還會泡漢子!

“請問——”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厲嘯桁突然開口,目光灼灼地看向陶暮:“你是怎麽看出來有國際推手操縱市場,又是怎麽斷定國際石油期貨價格一定會在短期內下跌的?”

陶暮随口說了幾條財經消息。雖然現在的人都還處于當局者迷的階段,可是在十年以後,對于這一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國際上的專家學者們經過一次次的複盤推演,已經研究的十分透徹。很多在事發當時屬于絕對機密的消息也被新聞媒體一再披露出來。

所以,對于陶暮而言,回答這種問題就像是一場知道謎底的答辯,已知結果逆推過程,自然可以做到針砭時弊,言之有物。

幾句話的工夫,陶暮便将自己的想法表達透徹。為了保守秘密,期間引用的證據鏈全都是財經媒體已經報道出來的。

而在厲嘯桁眼中,就是一個還沒上大學的高中生,通過新聞報道的蛛絲馬跡,竟然能夠捋順國際資本之間的博弈。且言語間推測世界經濟局勢的走向,雖輕描淡寫卻言之鑿鑿。更可怕的是厲嘯桁竟然發自肺腑的認同陶暮這一番話。

身為一名金融從業者,厲嘯桁非常信任自己的判斷力。他的堅信源于自己紮實的學識和敏銳的金融洞察力。可問題是陶暮的信心又是從哪兒來的?

“您好!”厲嘯桁心下微動,對陶暮生出幾分好奇。他摸出一張私人名片遞給陶暮:“我是厲嘯桁,嘯桁資本的創始人兼執行總裁。閣下方才說的有關國際石油期貨市場的分析,我很感興趣。如果閣下也有意向,我想我們可以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聊聊。”

哎?哎哎??哎哎哎!!!

駱陽一臉懵逼的看着發小,又看了陶暮,心中一萬只草泥馬呼嘯而過!這特麽究竟是什麽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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