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章

第 48 章

浮動的日光熏暖了冬日涼風, 徐徐拂過周桃兒酡紅的臉頰。

她側倚在陸骁懷裏輕喘,微啓的唇格外水潤,眉眼間添了幾分婦人家的媚态。

“繡活……以後總歸要做的。”

手抵住陸骁的胸膛, 擡眸看向他。

“城裏什麽都得花錢買, 咱們不能光吃不做啊。”

他們沒有積累,家裏沒有上一季攢下的口糧, 什麽都得拿錢去外頭買,銀錢跟流水似的往外跑, 她想賺一點回來。

“等下再說這個, 我去房裏拿個東西。”

陸骁扶住她的肩, 等她坐好後去房裏拿出一個布袋子遞給她。

“裏頭是什麽呀?”

周桃兒做慣了繡活,第一個注意到的就是這布袋子的料子不錯, 針腳也蠻講究。

袋子挺大, 應該能裝不少東西,不過現在只裝了一半。透過袋子能看出些棱棱角角的形狀, 拿在手裏頗有分量, 跟裝了碎石子兒似的。

接過來, 指尖一挑, 看見裏面的東西後吓了一跳,趕緊捂嚴實塞回陸骁手裏。

做賊似的壓低聲量:“這麽多銀錢!”

怪不得只半袋子就沉甸甸的, 原來裏頭全是碎銀子。

她這輩子都沒拿過這麽多銀錢,也估不出到底有多少。但有一點很清楚,清點下來數目不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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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軍中的饷銀。我沒父母親人要贍養,也沒什麽花錢的地方,就都攢下來了。”

軍中管吃管住, 他一路往上爬,這饷銀自然越攢越多。

“這、這、這……”

雖然只瞥了一眼, 但周桃兒覺得自己眼睛都快被這些碎銀子閃花了,一時間激動得說不出話。

“最開始想添進聘禮裏,但是一來都是碎銀子有點拿不出手,二來不能太招搖,免得唱禮的時候被有心人盯上。”

陸骁一邊解釋一邊把布袋放進她手裏,還不忘記繡活的事情:“這些銀錢都給你,城外那幾畝田也夠我們吃用了,用不着再做那傷眼的繡活。”

周桃兒傻了,看看手裏的錢袋,又擡頭看看陸骁,喃喃:“我可算是賺大發了。”

已經成親了,她不至于再患得患失地想他原可以娶個更好的姑娘,只覺得自己是撞了大運。

“傻。”陸骁坐下攬住她的肩。

周桃兒撐開袋口,看着裏頭的銀子吞口水:“總共有多少啊?”

“這口袋是上頭發的,我拿了饷銀就往裏放,一直也沒細數過。年紀小的時候當的是夥夫,一年下來拿了三四兩銀子,後面上戰場搏命,饷銀就漲起來了。打了勝仗,還能得些賞銀。扣去這段時間用出去的,應該能剩個七八十兩吧。”

戰場上只要敢拼,搏出來的傷都能換賞,陸骁記得他臉上這疤當時得了十兩賞銀。過往的事情都帶着血腥氣,怕吓着周桃兒,他就沒有細說。

“七十八!”周桃兒驚了,趕緊起來關門關窗,然後拉着陸骁進房。

把門關牢後,她把布袋往被褥下一塞,藏好後一個勁兒地在房裏轉圈,邊走邊念叨:“這麽多銀子,會不會被人偷啊……”

“我嘴牢不牢啊,萬一說漏怎麽辦?”

“我沒見過這麽多銀錢啊,不該告訴我,不該告訴我的”

“剛剛沒聽錯吧,你說這些錢給我收着,這可不行,我沒本事收,我不要,不能要……”

自言自語的樣子可愛極了,陸骁看着發笑,伸手攔住她:“沒人偷,你收着,想怎麽用都行。”

“這麽多啊,給我了?萬一我帶着錢跑了怎麽辦啊?陸大哥你可真是傻子。”

大冬天的,面對這筆巨款周桃兒腦門兒都憋出汗了,結果他還一副稀疏平常的樣子。

“跑的時候記得帶上我就行。”

“你還笑……”

周桃兒嘟囔着擦擦額上的汗,坐到床邊盯着被褥上凸起的一塊發呆。

幾息後由衷感慨:“發財了!”

拿出家裏的稱稱了一下,哪裏是七八十兩,連整帶零一共九十三兩八錢,真真是發財了。

突然知道這麽一大筆財富的存在,周桃兒都來不及高興,光顧着擔心了,生怕被人給偷了。

吃飯要看着,睡覺要抱着,緊張得三天沒出門,要準備見面禮的事情也給忘得精光。

入夜,周桃兒照常抱着錢袋睡下。

每當陸骁抱她時,那袋子錢必定擋在兩人中間,想做些什麽都不行。

她這個樣子三晚了,陸骁剛食髓知味就被迫斷了糧,現在看這錢袋子臉都是黑的。

“桃兒。”

“嗯嗯,睡吧。”周桃兒倒自覺,抱着錢袋子翻進他的懷裏,貼着他睡。

香香軟軟的媳婦被硬邦邦的銀子擋住了,陸骁眼裏藏不住的幽怨:“把這個放到腳底下吧。”

感覺到他要把錢袋抽走,周桃兒趕緊使勁抱緊:“不行,不抱着我睡不着,這麽多銀子呢……”

她的力氣哪有餓了幾天的陸骁大,“噗”一聲悶響,她寶貝了幾天的錢袋被陸骁無情地丢下床。

“累一點就能睡着了。”

“不、唔……”

暴雨中的小舟只能随浪催。

第二天的疲累更勝于成親那天,周桃兒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錢袋,忍着腿酸把房裏翻了個遍也沒找個,慌裏慌張地喊陸骁。

“陸大哥!相公!相公!”

陸骁正在院子裏忙,聽她着急,沒顧上洗手就進屋了。

“怎麽了?”

“不該給我的,不該給我的……”周桃兒無措地抱住他,帶着點哭腔,“錢沒了……”

“傻桃兒。”陸骁低頭親了親她的眼皮,推開窗,“在院子裏呢。”

看見被随意丢在地上的錢袋,周桃兒松了口氣,然後氣惱地捶陸骁的胸口:“吓死我了。”

“我得想法子啊,不然娘子就要跟錢袋子過日子去了。”

早晨陸骁出去買了把鎖,剛剛他正在院子裏刨木頭,準備打個裝錢的匣子。

“哪有啊……”周桃兒心虛,她這兩天确實有點過了。

把鑰匙放她手心裏:“洗把臉出去看看吧,以後把鑰匙挂身上就行,用不着抱着那袋東西受累了。”

“萬一、萬一小偷連箱子一塊兒搬走呢?”她還是不放心。

陸骁失笑:“我更怕小偷把你搶走。”

“說得也是,那我好好找個地方把它藏起來。”

匣子打好,陸骁又陪她把匣子藏好,這錢袋子的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算起來周桃兒四天沒出門了,怕她在家待着還會想着那些錢,陸骁打算帶她去城外看看那十畝田。

他們這地界的氣候還算不錯,一年能播種兩次。春天種水稻,秋天種小麥,一年能收兩茬糧食。

一過完年田裏的活計就多起來了,得抓緊時間給麥子追肥以保證豐收,同時還要育稻秧通水渠,以便收完麥子後能及時把稻子插上。

按陸骁說的,那十畝田他一直荒着,那就省了收麥子這一樁事,等天氣暖和了直接種上水稻就行。

不像連年栽種的人家,他們沒有稻種,周桃兒說她知道誰家的稻子好,跟陸曉說過幾天花錢去那家買,還能取取經,學一點增加收成的竅門。

準備出門的時候,她聽見巷子裏傳來孩子的哭聲,像是妞妞。

猛地想起見面禮已經拖了三四天了,再不送就錯過時機了。最後決定留在家裏繡帕子,由陸骁一個人去城外看田。

再有錢也是該花的地方花該省的地方省,再者她親手繡的顯得更有心。

她既做了決定,陸骁沒再勸她,只囑咐她慢慢繡,盡量少用眼睛,反正已經遲了,再遲兩天也沒什麽關系。

他走時周桃兒應得好好的,可她手藝擺在那裏,一拿起針線就停不下來,一個下午的工夫就繡好了三張帕子。

過完年日頭漸漸長了,太陽落得慢。

周桃兒聽巷子裏有人說話,便帶着帕子出門。

趙二嫂和王嬸子各坐在自家門口,邊收拾晚飯要用的菜邊說話,看見周桃兒出來,招呼道:“周娘子總算出門了,我們念叨你好幾天了。”

“剛成親,家裏還沒收拾妥當,嫂子們見笑了。”

王嬸子手邊有個板凳,招手讓周桃兒過來坐:“家裏那些活啊永遠也幹不完,來坐下歇歇吧。”

“到時辰準備晚飯了,我就不坐了,這是我繡的帕子,嬸子和趙二嫂不嫌棄的話就拿回去用。”周桃兒取出疊得整齊的帕子送過去。

“我看看。”趙二嫂湊過來,“哎呦,這麽好的帕子啊,看這上頭的花兒,真漂亮。”

“周娘子你也太客氣了,你看你成親我們都沒送賀禮,哪有收你的東西的道理。來,我手髒,你直接揣我懷裏。”王嬸子意思着客套了一下,倒是有趣。

趙二嫂挑了個喜歡的花樣,笑着說:“這麽漂亮的帕子,那我也不客氣了。”

看她們真心喜歡,周桃兒也開心,笑着說:“那兩位嫂子忙着,我去給宋娘子送帕子。”

“诶,別去。”趙二嫂一把拉住她。

“嗯?”周桃兒有些莫名。

王嬸子往宋娘子家瞄了一眼,小聲說:“她家男人回來了,過陣子吧,等她男人走了再去。”

看周桃兒滿臉不解的樣子,趙二嫂提醒她:“你這兩天夜裏沒聽見什麽動靜嗎?”

周桃兒搖頭。

她這些天滿心都是那些銀錢,要不就是跟陸骁折騰那事,哪有聽得到外頭的動靜。

“你也是的,這不是白問嘛。人家剛成親,夜裏忙着呢。”王嬸子打趣周桃兒。

趙二嫂覺得她說得有理:“那周娘子你今兒晚上抽空聽聽,聽到就明白了,現在就別去找她了,過兩天吧。”

周桃兒被她們臊得不行,紅着臉給她們道別後就匆匆跑回了家,沒往深處想宋娘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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