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化形

第二十八章 化形

翟夜把自己的自行車推到車行裏,讓熱心的店員小夥幫忙拆了上面一堆亂七八糟的。

店員小夥一邊拆，一邊沒忍住問：“這是誰裝上去的？”

難道有錢人家的大少爺，還能讓家裏的家政阿姨把公路車拿去改成買菜車？

不對啊。

說過他們大老板家的家政阿姨開的是寶馬。

這位大少爺看着比較樸素,但随随便便能夠兩天花了十幾萬買自行車的人,應該家底也不差吧？

翟夜覺得這件事情過于荒謬,簡單跟店員小夥說了。

店員小夥聽得表情扭曲，有點生氣，又有點想笑，在強大的職業素養下,繃住表情：“我給你找個箱子裝一下,再幫你送去派出所吧？”

跟這種胡攪蠻纏的老頭有理講不清，有些是認死理，有些是只認自己的死理,有些是知道自己沒道理還非得要攪合出三分理來的,最好是什麽牽扯都不要有。

翟夜也是這個意思：“你幫我裝箱子就好,我送過去就行。”免得回頭老頭告自己偷他車籃子。

店員小夥熱情道：“自行車不好裝東西,我這兒拉一輛小推車過去就行。”

“我肯定得過去,當面和人說清楚。”

“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店員小夥跟同事打了一聲招呼，就準備出門。

翟夜以為他說的是買菜用的小推車，沒想到看店員小夥把一箱子東西放上小推車,又挂在一輛折疊電動車上。

電動車銀白色的車身，樣子小巧，車廂可以自由裝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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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夜看着覺得很有意思,跟他一起騎出自行車行。

店員小夥抓住一切機會推銷：“這款電動車的自由度很高,車廂部分可供選擇的款式有十多種,還可以根據需求定制。有一些現成的樣式，你可以在我們的公衆號看到。”

翟夜聽得很心動,想着定制一款拉小狗狗出門玩耍的小車車多好啊。

他有小狗狗嗎？

他沒有。

他有小青龍，但是小青龍不用他拉。

店員小夥陪着翟夜把一堆自行車配件交給民警，辦完手續之後，問：“您要不要來一輛？”

“要。”雖然他現在還沒有小狗狗，但他可以先準備好啊。

民警對于剛剛把人看出心髒病來的翟夜印象深刻，走完流程之後，忍不住問他：“你都不關心一下那個送去醫院的人嗎？”

翟夜感到這個問題很奇怪：“不是送去醫院了嗎？”他只是個獸醫，“我幹嘛關心一個小偷？”他的愛心多到沒地方放嗎？有這愛心，他捐點錢給野保單位不好嗎？

地中海老頭進醫院，是他自己有病，他連話都沒說一句，坐得還老遠，跟他有什麽關系？

民警一想也是，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地給他道歉：“那接下來這件案子就走司法程序，之後有什麽需要你配合的地方，會再聯系你。”

“好的。”

翟夜騎着自行車先跟店員小夥去自行車行刷了一筆錢，才重新回到寵物學校。

瞧着來來回回的，實際上路都不遠。

姚奇還有些驚訝：“這麽快就回來了？”他還以為臭弟弟出門肯定要去吃點喝點磨叽半天才能回來，“自行車拿回來了嗎？”

“拿回來了。”

姚奇看他往辦公室走，總覺得他背影有點怪怪的，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看他馬上就要消失在辦公室門口，猛地一問：“你腳怎麽了？瘸了？”

翟夜把右腳上的涼鞋一踢：“有點磨腳。”

一直挂在他身上裝吊墜的小青龍也飛了下來，看着他小腳指上的一點紅印子，感到深深憂慮。

寶已經脆弱到連鞋子都能傷到的地步了嗎？

別說是神靈，就是普通的小妖怪，原形也沒見有穿鞋子的，人家腳都好好的。

然後他覺得有點不對，和姚奇對視一眼，确定：“你這不是磨腳，是燙傷。”

“啊？”他上哪兒燙傷去？他昨天連溫泉都沒泡。

姚奇也百思不得其解：“怎麽燙的？拿腳指頭去摳柏油路了？”

“……”他要是真的無聊到那種程度，還不如去咬打火機。

想不通的三個人，最後只能按照普通燙傷處理。

翟夜不想再出去曬太陽，叫了個外賣，給自己送了一支燙傷藥膏。

要不是兩個沒啥用的哥哥的堅持，他自己處理的話，頂多就是把腳指頭泡一會兒冷水。

今天一天的看簡歷和面試倒總算有點順利，他也算是汲取了昨天的失敗經驗，看到簡歷合适的，在電話裏先跟人談了談，有條件的直接線上面試，初步敲定了兩個助理訓犬師。

送走了最後一只狗，下班前，他拿着打印出來的簡歷到姚奇他們辦公室去：“這兩個助理，明天過來面試。我今天在電話裏跟他們聊了一下，感覺問題不大，回頭你們看看怎麽帶。”

老谷和姚奇一人一份簡歷看了看，都覺得可以：“明天來面試，實際上手試試。”

現在學校裏沒外人，小黃說道：“我來試試。”

小黃願意那是再好不過。沒有比狗狗更清楚訓犬師的水平。

“明天約了幾個訓犬師，到時候也得麻煩你了。”

小黃尾巴搖得飛快，身體卻縮在老谷背後：“有什麽用得上我的盡管說，不用跟我這麽客氣。”

下班前就這麽一點點事情說完，翟夜今天倒是回家吃了個飯，吃完一碗飯，拿着碗表情糾結。

夏行問：“添飯？”

翟夜把碗放在自己面前，低頭看了看桌上一堆自己愛吃的雞鴨魚肉，慢吞吞說出一個讓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結論：“吃飽了，吃不下了。”

姚奇吃驚：“啊？飯桶填滿了？”

翟夜對姚奇怒目而視。

全家就他一個人需要正常吃飯，現在他吃飽了，其他人也沒必要吃了。

夏景很周道，準備了一個裝滿肉類零食的餐盒，交給……大少爺怎麽能自己拿東西？不敢讓蒼澤大人拿，那就……姚奇？更不敢。

“要不，我也一起去？”沒錯，他的職責是照顧大少爺。

姚奇把餐盒接過來，十幾年過來已經習慣了：“你個海鮮，跑山上去幹嘛？”

山珍是山珍，海味是海味，要分清楚。

夏景：“！”很有道理，無從反駁！

翟夜還在琢磨自己有什麽要帶去老家的，沒想出什麽來，就出現在了昨天探索的地方。

今天時間早，天還亮着。

翟夜直接伸手朝兩人一攤：“給我個背簍。”都随身帶着小世界的妖怪了，不信沒個背簍。

姚奇還真沒有背簍。

倒是蒼澤了解了一下背簍的樣子，變成青龍的樣子飛進了山裏面，沒一會兒就扯了一些藤條出來，手随便拍拍弄弄就變成了一個背簍。

翟夜看過好幾次都覺得很神奇：“教練，我想學這個。”

蒼澤幫他把背簍背上，還往底部墊了一些苔藓：“去叭。”

“噫~”瞧不起蛋蛋怎麽滴？

不管怎麽不滿，翟夜還是背着背簍，随便撿了一根長短合适的樹枝開始扒拉草叢和樹葉撿蘑菇：“我撿點蘑菇給我同學。”

烏雲啊，還有他的幾個大學室友，到時候大家都可以分一點。

除了烏雲之外，另外幾個單身漢留在H市打拼，平時生活還是挺無聊的，送點家鄉的土特産，讓他們感受一下家庭溫暖。

姚奇只是想讓他待在山裏面，少去海裏，至于他待在山裏面幹什麽，他倒是不強求。

翟夜找蘑菇是真的很在行，沒多久就撿了一背簍，讓姚奇幫着存好之後，又接連撿了不少，直到腰酸背痛才停下手。

“我是撿蘑菇的天才，靠撿蘑菇就能發財！”

以前他回老家也撿蘑菇，不過沒進過這麽深的山。

果然好東西還是深山裏多。

今天收獲頗豐，姚奇心情不錯，帶着翟夜去老廟泡溫泉。

經營着老廟溫泉的是一對中年夫妻，身材瘦小長相兇惡表情嚴肅，看到他們過來，笑着招呼：“昨天聽說你們回來了，還想着會過來。去山裏面玩了？”

他們不笑還好，一笑起來，嘴角的尖牙就露出來，足以成為小孩子的童年噩夢。

翟夜一點都不害怕，接過手牌，熟練套在自己手腕上：“侯叔侯嬸，昨天太晚了，就不過來了。小猴子是今年高考吧？分數出了嗎？”小猴子是侯叔侯嬸的大兒子，叫什麽名字翟夜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起來，反正從小到大都這麽叫着。

“還沒。得再過兩天。”

翟夜看夫妻倆神情輕松，小孩兒應該是考得不錯：“那我等小猴子的好消息。”

說完他們一行三人就去洗澡了。

溫泉浴室的設施很現代，和蒼澤以為的野溫泉完全不同，還有魚療。

翟夜很想讓小魚給自己啃死皮，但人還沒靠近，魚群就蜂擁着逃離，要不是沒長腳，恨不得跳出池子逃跑。

“算啦，我去別的池子裏泡一會兒就好了。”他也沒看具體哪個池子，走開了一段，随便找了個池子進去。

蒼澤變成小青龍，對溫泉池不太感興趣，倒是對溫泉感覺有點意思，招呼了一聲，飛出去一下就不見了，也不知道幹嘛去了。

姚奇認認真真找了個池子先泡了一會兒，再去魚療，接着就去翟夜泡的池子裏，走過去就覺得有點不對勁：“怎麽半天沒動？泡暈了？”

翟夜有些犯困，在打盹呢，聽到姚奇的聲音下意識回頭：“沒啊。”

姚奇看着臭弟弟身邊霧氣氤氲的，想起來哪兒不對了：“你這池子幾度？不會泡熟了吧？”

“還好吧，不熱。”說着，他打了個哈欠，“想喝冰冰涼涼的牛奶。”

他們這裏的溫泉基本就是村裏自己人泡，服務肯定談不上，牛奶有，就是得自己去拿。

姚奇伸手試試水溫，應該是很燙的，怕自己測不準，去外面拿了牛奶和溫度計，一測：“65度。”

翟夜喝着冰牛奶，偏頭看看溫度計：“壞了吧？”

他這種喜歡泡熱水澡的，洗澡水也就是40度左右。

真的65度，那是低溫慢煮，不是洗澡。

他又不是沒感覺，真的65度哪可能泡這麽久？泡個小腳趾尖都不行。

姚奇倒是不怕這種溫度，下水坐在他邊上：“你要長尾巴了？”這是要化形了？

“沒吧？”他現在坐着沒壓到尾巴。

小青龍從假山上飛下來，跟着飛進池子裏，四只爪子貓貓一樣給翟夜按腿：“這是個靈泉，寶多泡泡。”

不愧是山神的老巢，果然有點好東西。

“還用你說？”姚奇全方位鄙夷蒼澤，“這個靈泉還是翟夜媽媽種下去的泉脈。”

多山地區出現溫泉不能說稀松平常，但也不算少見。

可靈泉不比普通溫泉，本來就比較難得，更何況是在靈氣稀薄的現在。

蒼澤一聽，倒是一點都不意外了。

漆吳山神果然特殊，比起別的山神來，對于水的控制力明顯強悍許多。

翟夜想說自己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事情，話還沒說出口想起很久以前的記憶：“好像我爸是說過。我爸還說過，現在村裏面的大湖是媽媽挖的，村裏大片的地是他開的，還說叔公家的老房子都是他搬下來的。我還當他吹牛呢。”

那會兒他還很小，但他只是年紀小，不是傻。

沒想到是真的。

“叔公家的老房子是你叔公自己搬的。”

果然臭爸爸還是騙他了！

三個人聊了一會兒，姚奇先站起來：“差不多了，再泡你要暈。”

翟夜算算時間差不多，就跟着站起來，然後發現自己站不起來了，腿軟得一點支撐力都沒有，剛想說什麽，眼前一黑，直接滑進了池子裏，發出很小的一聲響。

姚奇一驚，水汽氤氲的池子裏，他那麽大一個臭弟弟竟然沒了！

小青龍倒是浮了起來，兩只短短的前爪抱着一條紅色小魚：“寶？”

姚奇低頭看那一身鮮豔的紅色：“泡熟了？”

蒼澤幹脆變成人形，随手拿了個玻璃魚缸出來，一時間吃不準是往裏頭灌冷水還是溫泉水。

姚奇倒是不糾結，直接拿魚缸去邊上的出水口接了一缸水，示意蒼澤把小魚丢進去：“差不多的水溫就得了，反正放一會兒都會冷掉的。”

蒼澤想想畢竟是靈泉，力量還來自于翟夜母體的漆吳山神，肯定泡不壞，就把手上的小魚撈到小魚缸裏。

原本就很小的小魚，在魚缸裏看着更小。

“還沒魚療池裏的魚大。”姚奇說着，就招呼蒼澤一起出去，倒也沒硬從他手上搶魚缸。

侯家夫妻看到三個人進去兩個人出來，問：“翟夜呢？”

“這兒呢。”姚奇指了指魚缸。

夫妻倆湊過去看看，通體紅豔的小魚還沒小拇指大，細細的，一點都不胖。

身體不大，尾巴也不大，眼睛也不大，比較特別的大概就是……仰泳？

“長得也太瘦小了，得好好補補啊。”

蒼澤把小魚苗收回來：“會的。”

夫妻倆不知道蒼澤是什麽人，只是聽村裏人說是跟着翟夜和姚奇回來的，攝于他的氣勢，也不敢多問，看着兩個人抱着個魚缸一晃就不見了蹤影。

三個人（？）一眨眼回到了南山村，魚缸裏的小魚看上去還是一動不動，倒是小黃搖着尾巴跟一個眼睛大大的少年在院子裏玩。

“姚奇哥！”模樣像初中生的少年馬上停下和小黃的玩鬧，端端正正站好，看了一眼蒼澤，“這位大人好。”

“小猴兒啊，剛從你家泡完溫泉回來。你怎麽來了？”大部分的成年大妖怪，都會對未成年幼崽展現關愛友善。

被叫做小猴兒的少年一下就變成了一只小猕猴，蹲坐在花壇上：“我準備報H市的水産學院，準備學養魚。成績還沒出來，先過來這邊玩幾天。”

大山裏的猴子精竟然對養魚有興趣，姚奇有些搞不懂現在的這些小妖怪，但也沒說反對的話：“嗯，好好學習。”

小猴兒注意到蒼澤手上的魚缸，指指裏面的小魚：“幹嘛養着一條死魚？”

話一出口，腦袋上直接被吐了一口水：“怎麽跟大哥說話的？”

小猴兒捂着腦袋，詫異地看着魚缸裏剛剛都翻肚皮的魚，不僅吐他口水，而且還很兇。

小嘴巴張開裏面好幾排牙齒，全身上下的背鳍、尾鳍、胸鳍一起扭動，但沒辦法把自己翻過來。

一陣搗騰後，小紅魚瞪着眼睛安靜：算了，仰泳叭。

小猴兒不可思議：“大哥？”

小紅魚又滋了他一道水箭。

姚奇指指魚缸，對小猴兒說：“你研究一下？”

小猴兒哪敢，連連擺手：“等我成為博導了，再再再研究。”短短一句話，他的聲音越說越低。

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研究大哥。

一群人進到屋裏，翟夜一下就注意到客廳裏的巨大草缸。

這東西肯定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蒼澤他們出現之後，這個草缸就被擺在客廳裏。

之前忙，加上他對海草什麽的興趣不大，雖然覺得确實很好看。

現在看看對面植物種類多樣，顏色絢爛的大草缸，再低頭……哦，他的頭本來就是颠倒的，看看自己啥都沒有小玻璃缸，感受到內心的落差。

魚缸外的幾雙眼睛就看着仰泳的小紅魚，費勁巴拉地掉了個頭，把腦袋對着草缸。

草缸裏冒出幾根須須，兩只色彩斑斓的中華錦繡大龍蝦探出頭來，問：“大少爺要進來玩嗎？”

“玩！”原來這是夏行和夏景的房間！

羨慕，人家的房間好有趣。

蒼澤手上多了個小朋友撈金魚的小抄網，把小紅魚撈起來，放進草缸裏。

姚奇瞪眼：“……”特喵的，他也好想用小抄網撈臭弟弟。

六米長的巨幅草缸對一條還沒小拇指長的小魚，簡直就是個小公園。

水中的世界是分層的，他可以上上下下……可以咬着夏行的須須跟着上上下下穿梭在不同的海草裏，可以鑽貝殼，甚至可以卧沙。

幾雙眼睛看着小紅魚翻着肚皮還蹭蹭把自己埋進沙子裏，動作竟然非常熟練。

小紅魚腦袋露在外面，胸鳍微微動了動，抱住自己的肚皮，身上蓋着一層不算厚的白沙：“晚安，我今天在這裏睡。”

姚奇看着有點不放心：“你不會把自己給淹死？”

小紅魚微微合上的眼睛猛地瞪圓：“不會！”

蒼澤變成小青龍，直接飛到草缸裏：“放心，我看着。”

小紅魚看看站起來的小猴兒，想起來做主人的禮數了：“小猴兒這幾天住家裏，有什麽缺的直接說。”

村裏的妖怪們其實都挺敬畏翟夜的，比對翟琮和姚洲兩位山神更加心生畏懼。但要說具體哪裏怕，他們也說不上來，反而很篤定翟夜不會傷害他們，反而會保護他們。

尤其是村裏的小妖怪們，更是确信這一點。

小猴兒聽翟夜這麽說，直接就“嗯”了一聲：“大哥，我明天去河裏給你撈魚蟲吃。”

小猴兒被蹿起來的小紅魚用水箭噴跑了。

一下蹿到了草缸上部的小紅魚，還得借着小青龍，才能重新回到底部。

姚奇看了看，沒看到小抄網，想想算了：“那我先回去了。”招呼小黃，“小黃，來，我帶你出去遛遛。”

小黃一下就興奮地跳起來：“汪！”

屋子裏很快就安靜下來，房間的燈光暗下來，只有草缸的補光燈亮着。

小紅魚看着剛才已經被弄得不平整沙子，用尾巴左右來回掃了掃。

小青龍看了看。嗯，這是在整理床鋪。

掃平了一塊區域，小紅魚就鑽進沙子裏，還是那副露出腦袋，雙鳍抱胸的祥和睡姿。

嗯，這是蓋上被子睡覺了。

小青龍很熟練地鑽進細沙被子裏。

果然沒過多久，小紅魚就側過身，抱了過來。

小魚的胸鳍又圓又短，不像人類的胳膊一樣長，不能有效完成抱住這個動作。

小紅魚明顯有些不适，就擡起尾巴，壓在小青龍身上。

小青龍看着小紅魚翹起來的尾巴，這是又踢被子了。

他用後爪把小紅魚的尾巴摟住，塞回細沙被子裏。

剛化形的寶是很脆弱的，從來沒見過這麽弱小的神靈。

連頭帶尾被禁锢住，小紅魚終于不鬧騰了，一只胸鳍展開豎着指向天，像是睡着了還在罵人，顯然心情不太美妙。

小青龍看着他小小的透明的胸鳍，再看看他一身紅。

寶雖然弱小，但長得很喜慶啊。

寶果然是他的同族，被山神養大的又如何，不能改變任何事情。

現在的問題是，顯然在怎麽養寶這個事情上，哪怕是姚奇這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都比他有經驗。

寶又那麽脆弱，稍微不注意一點都能傷害到他，他不能随随便便把寶帶回去養。

寶甚至承受不住龍宮的靈氣。

“唉……”龍神輕聲嘆氣，倒是很難得打了個盹。

他真的就是閉了一下眼睛，突然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驟然升高，只來得及把小紅魚放進小魚缸，再把兩個手下撈起來，六米大草缸直接就在他眼前融化。

草缸內的海水已經蒸發成水蒸氣，高溫彌漫。

住在二樓客房的小猴兒，喳喳叫着跳出院子，蹲在院牆外的一棵樹上，急得都忘了人話。

兩層農家小樓房裏煙霧彌漫，還隐隐透着紅光，伴随着明顯比夏夜還炎熱的高溫。

村裏人很快就聚集了過來，紛紛嚷嚷着：“怎麽了？”

“發生什麽事了？”

“大少爺呢？”

“大少爺沒事吧？”

蒼澤把小魚缸遞給板着個臉的姚奇看：“沒事。”

一群人又圍過來看，又不敢圍太近：“喲，大少爺終于化形了啊。”

“大少爺的原形真好看。”

“大少爺紅的顏色好正。”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誇了一通，終于詞窮：“大少爺……睡得真好。”

“是啊。”家裏房子燒了都沒睜開眼。

“咦？不是說魚沒有眼皮的嗎？怎麽大少爺還能閉上眼睛的？”

“魚沒有眼皮嗎？”

“有嗎？”

“村裏有誰是魚精？變回去讓我們看看？”

“村裏沒魚精，有個王八精。”

“王八精就算了，哪能跟大少爺比？”

姚奇算是看出來了，壓根不是發生了火災，把村民們都趕走：“別圍在這兒，都回去睡吧。”

反正房子看着普通，實際是個法寶，這點小事故還弄不壞。

等周圍就剩下他們幾個人，姚奇才問蒼澤：“到底怎麽了？”

蒼澤也不太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寶幹的。他大概夢到了什麽。”

他雖然能夠感知翟夜在想什麽，但對于翟夜在夢什麽，感知得很模糊。

神靈的夢境，和人類的夢境很不一樣。

神靈的夢境是神域的雛形。

尤其是對于力量弱小，或者是對自身力量的了解和控制力不足的情況，夢境是一種很好的釋放靈力探索靈力的方式。只是這種方式比較多的發生在一些小妖怪身上。

當然，小妖怪基本不太可能具有神域。

姚奇不是翟夜，不用蒼澤過多解釋就能明白，沉默了一會兒：“一條掌控火……岩漿的魚？烤魚？”

沒過多久，房子裏“煙火氣”一下就消失。

幾個人重新回到院子裏，除了客廳的大草缸變成一層黑漆漆的東西扒在地板上之外，其餘的家具家電都好好的，連瞧着普普通通的大白牆都還是雪白如初。

夏行和夏景開始清理地板。

蒼澤想想，要是這會兒把翟夜帶回房間裏睡，萬一他還在做夢，把房間裏的衣服給燒了。畢竟衣服都是普通衣服，哪怕山神家也沒那麽奢侈。

他倒是給準備了幾件鲛绡的衣服，說是水火不侵，但也有個限度，這種程度的肯定扛不住。

他把小魚缸放在花壇上，自己在邊上坐下，掏出一堆材料，開始認真制作一款适合神靈寶寶魚的魚缸。

魚缸裏要有潔白的細沙，寶看着很喜歡，睡着也好。

沙子要輕要軟，這樣寶蓋得舒服。

重要的是扛燒。

靈泉……這倒是不愁。哪怕是極其稀有的火屬性靈泉，他都有。寶看上去肯定是帶了點火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火屬性靈泉，估計得兌一點……億點水。

裏頭裝飾的水草，就用普通的。

靈草多半有攻擊性，萬一傷到了寶就不好了。

蒼澤有事情做，忙忙碌碌到天亮都沒停。

小魚缸裏的小紅魚抖了抖尾巴，醒了，開始吐泡泡玩。

他可以把泡泡吐成小小的一串，也可以吐一個大大的。

蒼澤看他在玩，就把拿出來的小抄網重新收了回去。

一只斑鸠飛了進來，落在小魚缸邊上，彎腰低頭對着浴缸裏的小魚看。

翟夜一開始覺得這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珠頸斑鸠，別名傻咕咕。

傻咕咕那肯定是有點傻的，是城市常見鳥類，鳥界建築大師，經常叼上兩三根樹枝随便往人家的空調外機或者花盆裏一放，就當成一個窩，在裏頭下蛋。

定睛一看，他又覺得不太對。

這只斑鸠脖子上的“珍珠項鏈”不太明顯，體型似乎更加修長。

H市還有別的種的斑鸠？

小紅魚擺擺尾巴。

睡了一覺，他對自己的新身體明顯更熟悉了一點，能自己游上去一點了，對着探頭探腦的斑鸠吐出一串密集的小泡泡。

最後一個泡泡沖出水面，把斑鸠吓了一跳，歪着脖子跳下魚缸，還崴了一下腿，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紅魚一下就激動了，在小魚缸裏亂扭：“壓到尾巴了嗎？小鳥小心。”

比他大好幾倍的小鳥回答：“沒有。我這個是尾巴毛，沒有尾巴。”

“我知道，俗稱尾巴嘛……咦？”一條村的妖怪之一？

他說今天怎麽有小動物主動靠近他，還以為是自己變成魚後，原來的BUFF改了。

斑鸠咕咕咕笑他：“吓到了？”

“管哥。”聲音認出來了。

管哥好小一只，還沒鴿子大。

他正想着，頭頂上突然出現一片陰影，很快就落下來一只巨大的黑鳥，然後變成個人，胸前身後背着倆貓包。

大貓包裏裝着一只大白，小一點的貓包裏反倒是擠着貓弟弟和蛋蛋。

兩只貓鑽出貓包，第一時間就開始甩腦袋，把剛才擠得扁扁的腦袋甩圓。

大白已經湊到了小魚缸前面。

烏雲看到大白的一只爪子已經擡了起來，趕緊把大白抱起來：“不是旺財家的魚塘，不能随便抓別人家的小魚。”說着，他給坐在邊上的蒼澤解釋，“我們小區的一只布偶貓，它主人給它挖了個小魚塘養了一些魚給它玩。你們昨天撈金魚去了？”

可以啊，小夫夫倆約會去了嘛。

蒼澤手上動作不停，嘴角只是輕輕彎了彎，但整張臉都帶着笑意，顯然很高興：“不是，這是翟夜。寶昨天化形了。”

“啊？翟夜？”烏雲湊過去。

小紅魚吐了他一個大泡泡。

烏雲倒是沒笑話他，作為過來人（？），他很懂：“剛開始是這樣的，慢慢練習就好。我剛長翅膀那會兒也是很小一只，被貓追，被貓頭鷹打，被游隼攆。”

“這麽慘？”從昨天變成魚到現在，翟夜要說內心一點都不慌肯定是假的。

哪怕身邊有一條村的妖怪在，感覺總歸是有那麽一點不安。

現在有烏雲這個熟悉的人現身說法，他倒是一下就聽了進去。大家都是人變過來的，烏雲行，他也行。他讀書成績比烏雲好呢。

烏雲把扭來扭去的大白放到地上，一邊把三只貓的項圈解下來，一邊安慰老同學：“對啊。我都飛不利落。”出門掉到亮晶晶家的院子裏，回家撞玻璃，可慘了。

他看看一人一魚都待在院子裏，除了蒼澤手上在忙自己看不懂的東西外，也不知道老同學待在魚缸裏幹嘛：“你早飯吃了？一會兒上課嗎？”

“還沒呢。”小紅魚沒覺得餓，聽着烏雲的經歷大受鼓舞，試圖把自己翻過身。

烏雲看自家三只貓又去吃草，問老同學：“你家早飯燒糊了？我怎麽聞到一股焦焦的味道？”

翟夜醒過來到現在都沒注意這個，努力往上游，把腦袋探出水面：“有嗎？”

“你昨天睡着的時候，把草缸點了。”

“啊？”

他睡着的時候夢游嗎？

草缸那一缸子的水，怎麽點？

蒼澤就給兩個小朋友說了一遍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翟夜還沒說什麽，烏雲已經激動了起來：“翟夜你可以啊！都能噴火了！你快點長大，多練練跳高，到時候‘啪’一跳就能變成噴火龍了！”

“你才噴火龍！”翟夜下意識反駁，又對烏雲說，“你拿手機給我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我是紅鯉魚嗎？”

烏雲拿手機繞着他拍了一圈視頻，再放給他看：“我覺得不像紅鯉魚。紅鯉魚肚子大，有胡須。你瞧着有點像變異鲫魚。”就是小金魚。

翟夜看看自己，怎麽看都是一條普普通通的小魚，沒有角，也沒有腳，對自己的外形失望極了，吐出一串泡泡。

烏雲看他這幅真·死魚樣，輕輕敲了敲魚缸：“你先起來，趕緊上完課，我還得進公司呢。”

“你家自行車公司？”

“不是，MCN公司。今天得拍科普視頻，約了幾個老師。公司那邊的設備好，場地是現成的，直接用就行了。”

“差點忘了你還是個主播。對了，我家小黃也在拍視頻宣傳寵物學校，你什麽時候有空幫個忙？”說起正事，翟夜倒是正經起來，擡手拍拍烏雲的肩膀。

擡手？

翟夜發現自己變回了人。

怎麽變的？

烏雲：“……你要不要先去穿個衣服？”

翟夜低頭一看，自己還是昨天泡溫泉的樣子，趕緊跑回卧室。

蛋蛋的好奇心戰勝了畏懼，一個助跑跳上二樓，在陽臺上站起來對裏面探頭探腦：“喵喵喵！”魚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