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昔二十五 葬劍山莊
第30章 昔二十五 葬劍山莊
紫竹林中,邢天意正在練劍。
劍走無聲,劍意如泉,邢天意的身形幾乎消失在了其中,林中只剩下幾縷被劍氣斬成絲的竹葉在半空中飄飛,但偏是不落,轉瞬間,他的藍衣卻在另一處出現,劍已停,竹葉仍兀自旋轉良久,方才落地。
邢天意收了劍,轉身面對身後一人道:“師父,怎麽樣?我有沒有進步?”
他的身後,木成舟依然戴着玉制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身着青衣,抱臂看邢天意練劍,見邢天意略微得意地問來,不禁淡淡道:“時隔一年半載,進步是應該的,但學無止境,你不要忘記。”
邢天意知道他的師父向來嚴厲,其實最初沒有認他為師父前,他只覺得木成舟是個非常溫和的人,不過一旦成為了自己的師父,木成舟對于劍法的要求就一下子提升了好幾個層次,雖然這是好事,可難度也極大,不過邢天意頗有壯士斷腕的決心,一直努力練習,他對劍法的癡迷勁和領悟力倒也的确使得他一時間突飛猛進,然而木成舟并不打算将他誇到天上去,免得邢天意太過驕傲。
“知道啦,不止師父這樣說,師父不在的時候母親也天天念叨我,要我別驕傲好好練習,不要辜負師父對我的一片苦心。”邢天意笑嘻嘻地道。
木成舟對于這個徒弟很多時候都是無可奈何,恐怕他是遺傳了母親的聰明伶俐,以至于有時候連他都不知該如何對付。
“來,難得我回來,我陪你過幾招。”木成舟道。
邢天意聞言精神一振,忙道一聲“好”,便迫不及待又拔出劍來。
木成舟則持木劍立在原地,等待邢天意出招。
邢天意凝神盯視木成舟,木成舟渾身上下并無毫無防備,卻也一無可攻擊之處,邢天意知曉,這是無招之勢,想要破木成舟的無招只有自己先出招,邢天意驀地對準木成舟的胸口一劍刺出,劍速輕且迅猛,如同脫弦之箭,他連人帶劍一同逼向木成舟。
“來得好。”木成舟沉聲低喝,卻也不出劍,而是就着邢天意的劍勢疾退而去,邢天意見狀,使出千斤墜令足尖點地,帶起更猛烈的劍勢急追木成舟而去,木成舟翻手将木劍豎于胸前,邢天意劍尖已到,就聽“锵”的一聲,那劍尖便似是擊在了石頭上,邢天意自知是木成舟雄渾的內力所致,他不意與自己的師父比拼內勁,而是就在劍尖被彈開之時,他向後翻身再挑起一劍,斜斜攻向木成舟下盤。
木成舟運劍如風,像是早就料到他這一招般,那柄木劍早已橫至他的眼前,頓時反守為攻,快得令人猝不及防。
邢天意當然不願就這樣被自己的師父占去先機,他就勢與木劍又是猛力一擊,心中暗自咋舌木成舟驚人的內力,事實上他很清楚師父只是陪自己過招,這就意味着他根本沒有真正用力,只不過為了使木劍能與自己的劍抗擊,才在木劍上運了最多三成力而已。
不過邢天意絲毫不氣餒,他借着這一擊頓時改了劍勢,卻是虛晃之招,誰知木成舟的木劍軟綿綿粘附而來,好像渾不着力似的,使得他的虛招只能改成實招,邢天意再度變招,試圖甩開木成舟的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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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成舟伺機出招,不待邢天意擺脫便再度纏了上去,邢天意幾次甩脫不開,頓時運力至劍身,猛地震開木劍,與此同時,他借力後退,木成舟并未追擊,而是等待他再次出招。
就這樣一來二往,邢天意先出招攻向木成舟,木成舟總是輕而易舉反守為攻,頓時占取上風,然後邢天意只得使出渾身解術擺脫木成舟的攻勢,木成舟從不乘勝追擊,這并非練劍的目的,他只想看在這個過程中邢天意如何将自己對于招式的拿捏融會貫通,并學以致用,就這樣攻守輪替進行了近一百次之後,木成舟才真正停手。
邢天意這才意識到自己累得快要趴下了,但他就是有一股執拗勁,而且越打越是興奮,只要每次能多攻向師父一招,他就覺得信心更足,以至于盡管連續一百次走招,每一次他都覺得從中學習到了無數變化,然後在下一次的過程中想辦法施展出來,所以他在與師父過招時幾乎不覺得累,直到這一刻停下來,他才感覺到自己大汗淋漓,手腳無力,都懶得走回去了。
反觀自己的師父,氣息穩如山,給人紋絲不動之感,邢天意自覺日後除了不斷練習劍招之外,還要将心思花在內功上,經過這次過招,他再清楚不過內功跟外功若是無法平衡,那麽很多招式就算巧妙,一樣能被內功高過他的人輕而易舉化解掉。
“看來你自己也意識到了,要提高內功的修為,才能配合你的劍意。”木成舟對邢天意道。
邢天意點頭如同搗蒜,對木成舟道:“師父,我就是靜不下來,不過通過這次過招,我已經明白到內功修為的重要性,為了要将我的劍法發揮到最大程度,一會兒用完晚餐我就開始靜坐修習。”
“嗯,明白就好。”木成舟微一點頭,又道:“對了,你鳳迤師父說如果近日你的武功他看得過眼,就要送你一些禮物。”
“鳳迤師父也要來了嗎?太好了!”邢天意高興地道,随後又苦下臉來,“要讓鳳迤師父看得過眼的武功,那得要多高呀?”
木成舟道:“他說他會勉強放低要求的。”
邢天意摸摸鼻子道:“那……像今天這樣的,過關沒有?”
木成舟搖頭,道:“還差一點。”
邢天意就知道師父會這樣說,頓時有些急迫地道:“要不是母親在,我連晚餐都不想吃了,我要趕緊回去練功。”
“練武功最忌諱的就是急于求成,鳳迤師父說禮物不會飛走,而且那個禮物你練到一定程度才有用。”木成舟道。
邢天意也知道急不來,這時聽木成舟這麽一說不禁問:“那師父可知道鳳迤師父要送我什麽禮物?”
木成舟搖搖頭道:“他并未向我提過。”
“這麽神秘!”邢天意不由感到好奇極了,又問木成舟道:“那師父猜得出來嗎?”
木成舟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鳳迤師父鬼點子向來最多,我從來就沒有猜透過他。”
邢天意也有同感,點了點頭道:“師父都猜不出來,那我就更猜不出來了,那鳳迤師父大概什麽時候來?”
“快了,估計就這兩天,他說他事情一了就會趕過來。”木成舟道。
聞言,邢天意不禁嘆了一口氣道:“雖然希望立刻見到鳳迤師父問一問是什麽禮物,可是又想他慢點到,讓我能更有把握一些才行,這還真是矛盾。”
木成舟不禁失笑道:“你這樣不就正中鳳迤師父的下懷,他捉弄人的工夫簡直深不可測。”
邢天意頓時醒悟過來道:“對哦!那師父有沒有被捉弄過?”
“應該有吧,我記不起來了。”木成舟印象深的倒不是被捉弄,而是被李鳳迤蒙在鼓裏,當然本來李鳳迤很多事也并沒有義務一定要告訴自己,恐怕不希望自己擔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李鳳迤也有好強的一面,所以他不說,是無意讓自己擔心。
“那我就覺得公平多了。”邢天意相當調皮地道。
木成舟是最不會在這種地方計較的人,對徒弟更無需計較,只是若對李鳳迤,他卻私心想要與他計較一番,只因如若不然,就壓根不可能知道李鳳迤真正的打算,至少在某些時候,李鳳迤不會故意欺騙,他向來能搪塞就搪塞,含糊不過去被自己識破的話,也只能實話實說。
兩人出了紫竹林,回到葬劍山莊,這本應是木成舟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可時隔多年,他卻沒有了這份熟悉感,有的只是遺憾和造化弄人的由衷感嘆,而對于生活在莊內的那個人,他雖然也曾有着刻骨的感情,可現在卻只想好好地将過去埋藏,再也不願喚醒,因為一旦喚醒,就好像會引發一種傷心,鋪天蓋地,絕望得令人窒息,且只想逃離。
山莊的門面與從前的藏劍山莊已有極大的不同,曾經的藏劍山莊顯得氣派非常,現在的葬劍山莊看起來灰撲撲的簡陋異常,不過卻不見一絲斑駁,大門外整潔幹淨,連一根雜草都沒有。
除此之外,曾經的藏劍山莊從不會顯得如此寂靜,一點聲息也沒有,只因藏劍山莊連同伺候的下人在內,共有百人之多,而現在的葬劍山莊裏卻只有三個人,還是包括了他在內,平日山莊裏只生活着兩個人,邢天意和他的母親,青子吟。
青子吟,便是曾經暮江城的未婚妻,她在大婚當天出了意外,為救青子吟,他答應了交換條件,不僅犧牲了這段感情,同時也犧牲了自己,但換的是青子吟的命。他曾經因為殺人的罪孽而深陷魔障,連同救下青子吟這件事都一并覺得後悔,若非李鳳迤一而再再而三替他開解,現在的他也不會重新回到這裏。在初識邢天意之後不久,他就已經回來過一次,不過自從換了木劍,戴上面具,他就再也沒有以“暮江城”自稱,所以盡管重回故裏,他一樣只是木成舟,縱然是面對青子吟,也一樣。幸而,青子吟并沒有認出他來,而他,只不過是邢天意的師父,僅此而已。對他來說,這是最好的結果,青子吟仍活着,她的丈夫在邢天意出生後不久就生病去世,只剩下邢天意和她相依為命,兩個人安穩地生活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山莊裏,這就足夠了。不過李鳳迤說最近有人會闖入山莊,當時李鳳迤的情況不容他多問,可他來到這裏已經有好幾天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會來打擾母子倆如此平靜的生活。只不過對李鳳迤的話他從來都是相信的,于是在李鳳迤到來之前,他決定留守在莊內,或者就在邊上的紫竹林裏,一步都未曾稍離。
邢天意先木成舟一步推開山莊的大門,等兩人都走進去,他轉身将大門關上,然後又幾步快過木成舟,朝着裏面喊道:“母親、母親,我們回來了,開飯沒有?”
山莊極大,邢天意早就喊習慣了,來了幾次的木成舟也早已聽習慣了,多年前他跟邢天意同一個年紀的時候可從來沒有這樣做過,他父親對他的管教極嚴,從起床睜眼到晚上閉目睡覺,都要守一定的規矩,但他卻很高興看見邢天意被青子吟用如此自由的方式撫養長大,邢天意性格自由,我行我素,不在意世間一切方圓規矩,心中懷揣着正義,想專注于一門功夫,于是不斷尋找,最終找到了劍,不像自己,從小就被逼迫着必須練好劍法,要為藏劍山莊争氣,如果練不好劍法,那就沒有資格繼續留在藏劍山莊。
“母親!母親!”邢天意則是一路愉快地喊進廳內,見桌子上已經擺好了一盤正在冒着熱氣的菜,便對木成舟道:“師父你先坐下,我去拿碗筷來。”
木成舟點頭坐下,邢天意動靜挺大地往廳後走去,對于他來說,壓根沒有“男子遠庖廚”的概念,似乎幫助母親端菜盛飯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不過這偌大的山莊裏一直只有他們二人生活,自然沒有理由什麽事都讓母親一個人做,所以很多事邢天意做來也很是順手,甚至還包括了每日打掃山莊的裏裏外外,現在邢天意把打掃這件事也拿來當做練劍的一部分,有時候一面掃地一面比劃招式,又或是将劍意融入掃帚裏,以氣将灰一并掃除幹淨,這都是他自創的練劍方式,不得不說,邢天意與生俱來就有一種獨特的對劍法的領悟本能,使得他能夠自如地運用身邊所有的事物幫助他練劍。剛才木成舟并沒有将這一切都說破,其實,若是李鳳迤來看,應該足夠到達願意将禮物給他的程度了。
再一次出現腳步聲,便是兩個人的,邢天意端着餐盤卻仍是一路奔着過來,但手中的餐盤卻是穩穩當當,一點湯水都沒有灑出來,他的身後,便是青子吟。
青子吟一頭長發松松綁在腦後,穿一襲再簡單不過的帶扣淺色長袍,這跟她鑄劍師的身份有關,以前她總是時不時就在鑄劍室裏待着,時隔多年再見到她,木成舟卻不知道她是否依然如此,作為木成舟,他并不适合過問太多事,再者,青子吟有了邢天意,飲食起居上恐怕要花費不少時間,這樣一來,就算她想要鑄劍,也沒有了充裕的時間,因而這兩次來到山莊,木成舟一次都沒有聽見鑄劍室的方向有任何動靜傳出來過。
“木先生,犬子蒙您費心了。”青子吟将碗筷放在桌子上,笑着對木成舟言道。
青子吟的聲音向來都是柔柔的,卻又帶着一股不容忽視的堅韌,也是這樣的聲音,從小開始就不斷安慰他鼓勵他,木成舟有時候總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夢境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回到了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光。
“沒有的事,他自己很努力。”木成舟回過神來道。
青子吟一面分着碗筷,一面又道:“也就您在的時候他才看起來像話一點,平日裏就知道貪玩。”
邢天意聽自己的母親這樣說可不滿了,立刻道:“母親,今天師父考我過了,是不是在貪玩,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青子吟聞言就笑道:“如果不是貪玩那就最好了,不過在我看來,你練劍也跟玩似的。”
平時若是木成舟不在,邢天意便會接一句“那是你兒子我天賦高”,不過當着木成舟的面,他可不好意思這麽說,只能“嘿嘿”幹笑一聲道:“母親你就別揭我短了,當着師父的面,我會不好意思的。”
“你臉皮那麽厚,怎麽會不好意思。”青子吟繼續數落她的兒子,兩人一來一往,看似鬥嘴,可看在木成舟眼裏,卻羨慕非常,他從不曾跟自己的父母這樣說話過,記憶中仿佛除了跟青子吟會如此親近地說話以外,現在多了個李鳳迤偶爾也會這樣拌嘴,這樣一想,他不禁微微彎起了唇角,靜靜看着母子倆。
“母親你看看,師父在取笑我們了。”邢天意可是相當在乎自己好不容易認的這位師父,平日裏師父為人溫和,教導時嚴厲,卻極少露出這樣輕松的笑容來,這時見到,邢天意不由微微一愣,随後才道。
“啊,真是失禮了。”青子吟看向木成舟道,“木先生,請別見怪,天意打小就自由慣了,我作為母親,也總不像個母親的樣子。”
“怎麽會,在我看來,您是一位非常好的母親。”木成舟淡笑着道。
“我們不要用‘您’互稱了,顯得好生分,木先生就叫我的名字吧。”青子吟忽地道。
“那怎麽可以,不如我就稱呼你為邢夫人吧。”木成舟不禁道。
青子吟仍是帶着微笑道:“都可以。”
“就是,師父太見外了,不過邢夫人聽起來很奇怪,我父親……”邢天意正想說什麽,卻忽地被青子吟不經意地打斷道:“天意,你是不是少拿了一雙筷子?”
“啊!”邢天意見狀便道:“我這就去取!”他說着匆匆忙忙就跑了回去,留下青子吟對木成舟道:“木先生,外子過世得早,天意那時還不懂事,所以總是把另外一個人當成是自己的父親,還請木先生別放在心上。”
木成舟聞言一愣,不過卻覺得那是青子吟的私事,便一個字也沒有多問,只道:“不會。”
青子吟遂給木成舟盛湯,又問:“方才聽天意提起李先生最近也會來?”
“嗯。”木成舟結果湯碗道:“他在少林寺還有些事沒有了,不過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你們對于天意的教誨,子吟真是沒齒難忘。”青子吟不由地道。
“正如他的名字一樣,這是天意,我從未想過要收徒弟,遇到他,也是我的福氣。”木成舟低低言道。
青子吟似是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正想問明,邢天意卻已經拿着筷子一路跑了出來,口中叫着:“開飯了開飯了!我已經餓扁了!”
青子吟回頭笑着道:“你這孩子,簡直是餓死鬼投胎,快點坐下來趁熱吃吧。”
木成舟笑看着這一幕,心思又飄到了老遠。
他還記得那是自己九歲時候的事,青子吟剛來時抱着一把劍不放,也不說話,整日一個人待着,臉上面無表情的,他自己則終日除了念書就是在紫竹林裏練劍,雖然對青子吟感到好奇,卻也沒有時間跟她說話,不過每次他練劍到傍晚的時候,青子吟會過來叫他回去吃飯,當然,她仍是不願說話,只是指指山莊的方向,然後就抱着劍跑走了。
直到有一天,青子吟按時過來叫他吃飯,卻意外并未在紫竹林裏見到人,青子吟到處找了一陣,忽地,他從枝頭上倒挂下來,吓了青子吟一大跳,青子吟失聲大叫出來,還沒看清是什麽,頓時閉上眼睛把手上的劍當棍子就是一陣亂敲亂打,他猝不及防就被青子吟打了下來,他故意“哎呦”一聲,青子吟這才停手,見是他不禁生氣地瞪他一眼又跑走了,他摸到腦袋上摔出了一個大包,卻總算看見青子吟臉上多了別的表情,意外有一種成就感。
翌日青子吟仍然來到紫竹林裏,不過意外早了一個多時辰,他以為要吃飯了,青子吟卻搖搖頭,然後坐在一旁看他練劍。
自此之後,只要他一到紫竹林裏,青子吟就跟着出來,默默不語地看他練劍。
一晃就是一年,一年之後,青子吟已經不純粹看他練劍了,而是偶爾也會取出劍來跟他過招,一開始過不了幾招,後來總算能撐過十招,但他的劍法越來越厲害,青子吟無論如何也跟不上,只不過這些都不是她的目的,她的目的,是在他依照藏劍山莊的規矩初次找人決鬥時将手中的藏鳴借他,是以這勉強對付的十招只是為了讓他了解藏鳴的威力罷了,不過若是換過來讓他拿藏鳴,那麽青子吟恐怕連一招都走不過。
他第一次離開藏劍山莊去跟人決鬥時,青子吟也是第一次開口說話,但也只是說了短短幾個字:“我在山莊裏等你回來。”
那一年,還是暮江城的他才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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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