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三十九

三十九

為了春季賽而準備着的訓練賽一場接一場，好不容易挨到了吃飯的點，隊員呼啦一下全走空了，二月習慣性地保存完對局回放和數據之後，擡頭看到整個房間裏就剩個七一臉朝下地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地，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他坐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象征性運動了一下坐了半天的四肢，站起身越過桌子摸了摸她的頭發，手感還是一如既往的很好啊。“怎麽了？不吃飯嗎？今天打得不錯，想要什麽獎勵？”

七一沒說話也沒擡頭，就只是搖了搖頭，繼續趴着，散發着頹喪的氣息。“不餓就算了，晚點點外賣吃宵夜，想吃什麽我請，就當今天下午你舍身救我好幾次的獎勵了。”自覺掌握着七一監護權的二月，做出了一個令自己滿意的回答。

孩子不開心的話，給她一點安靜的空間；孩子不願傾訴的話，要慢慢引導她開口，這是二月前兩天不知道在哪本書上看到的，活學活用了屬于是。

“二月，我是真的能夠打首發嗎？”七一還是趴着不動，雖然她受到的教育告訴她跟別人說話的時候要直視着眼睛才禮貌，但是她确實不敢去看二月的眼睛，怕看到一些不願看到的躲閃和掩飾。

幾個月前剛出青訓營的七一，從內心裏覺得自己天生就是該吃電競這碗飯的，不論是破格被邀請進青訓且綜合成績穩定第一，或者是選秀大會上的争奪和滿薪自留簽，還是初登場漂亮的4：0都是她極度優秀的證明。

但是到了真正的賽場上，甚至還不是正式比賽，只是訓練賽而已，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每個人都有可能犯的操作上的失誤姑且不提，運營節奏和資源置換也被那些強隊碾壓，一天裏打十場訓練賽基本只能贏個三四把，還是有時候劍花和城西接過了指揮權之後才贏的，今天就只贏了五場都算是這幾天裏打得比較好的了，這不是他們的水平。

七一聽到邊上的椅子被拉開了，她知道是二月在旁邊坐下了，于是轉過臉看着他，人還是趴着的，恹恹地沒有生氣。

“晚上沒有訓練賽，我們去補時長吧，然後點炸雞配可樂，怎麽樣？”二月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也趴了下來，跟她臉對臉躺在桌子上，又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七一有點生氣，撅着嘴把臉埋回了手臂裏，二月好像根本沒在意自己的問題，只是當做哄鬧脾氣的小孩一樣對待，還試圖騙人去一起直播，臭狗二月。

很有耐心的二月盯着一動不動的七一看了好久，久到他打算重複一遍的時候，突然聽到她悶悶的聲音：“可樂要百事的。”

“好好，怎麽會有人愛喝潔廁靈啊。”

“閉嘴，和可口可樂的不要跟我說話，你不配。”

兩個人坐在直播室裏，面對着電腦和一大盒的炸雞，七一整個人斜靠在椅背上，盤膝窩進了椅子裏，腿上還放着平板回看錄像，一邊的二月還是坐得很正，邊吃邊時不時跟彈幕聊聊天。

【最近訓練賽怎麽樣啊】

【新年快樂！】

【二子別吃了，給妹妹留點】

二月喝了一口可樂咽下炸雞，嫌棄地皺了皺眉頭又放下了“我點的外賣我還不能吃了啊，不講道理了是吧。訓練賽？當然是被亂殺啊，三個才打一年的新人跟兩個青訓崽，很藍的辣。”

一直在複盤一點都不關注直播的七一敏感地察覺到了訓練賽這個關鍵詞，猛地擡頭看向了二月，意識到了他可能要回答自己下午提的那個問題了，關上平板坐正等待着審判。

【一提訓練賽妹妹直接來精神了，二子多說兩句多說兩句】

【經典被亂殺，懂了】

“繼續複盤啊，看我幹嘛，你不是覺得都是自己的問題，那就繼續反思呗，別停啊。”二月都不用轉頭，看着彈幕就知道七一終于來了點興致不再消極直播了，雖然可能只會持續很短的一小會時間。

“哼。”考慮到鏡頭形象的七一欲罵又止，準備噴出去的臭狗兩個字硬生生吞了回去。“助教姐姐會複盤的，我多管閑事幹嘛，直播。”

“行，上號雙排。”二月還是一如既往地接受了七一說變就變的風格，并且無條件的陪着她。

雖然訓練賽小有失利，但是職業畢竟是職業，排位裏暴打路人是基本上沒什麽問題的。心情不好的七一沒興趣整活，老老實實拿着小蔡瑤瑤跟在二月的後面撿助攻拿經濟，再評分第二或者第三的拿下勝利。

打了好久二月終于揺到了一樓的位置，趁着沒人反應過來光速鎖下了給七一的英雄，“拿個太乙，絕活哥的絕活可不能被埋沒。”從青訓營到俱樂部，從職業選手到粉絲，所有人都知道，太乙從路人王時期就是七一最自信的英雄，但是只有QW一隊的幾個人知道，七一的太乙訓練賽七連敗了，只要拿了就沒有贏過。沒有人知道問題具體在哪，運營節奏也沒問題，操作也很強，陣容也合理，但是就是贏不了，七一剛剛自閉着在看的回放也都是這幾局的。

“不想玩。”七一低着頭拒絕了，面對這個英雄就好像面對着她的不堪。

“那總不能給我玩吧，我綠豆，一會被舉報了還得陪我打信譽積分。”

“你真的，很讨厭。”

七一的性子真的很驕傲，她骨子裏就帶着天之驕子的傲氣，仿佛生來就是為了登上王座的，二月從見到她的第一面就這麽覺得了。因為二月也是這種人，他經常能從七一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雖然看起來随和又溫柔，又有耐心脾氣又好，但是心裏的傲氣真不會比誰少，畢竟能走到職業這一步的人，确實都是有那個資本和實力的。這兩個人真的很像，不論是風格性格甚至是野心和讨人厭的地方都那麽相近，這大概就是離教說他倆相性很好的原因所在了，二月一直是這麽想的。

“讨厭就讨厭吧。玩你想玩的，做你想做的。你是七一，是大魔王，是十五歲電競天才少年，是QW從千萬個人裏淘出來，再從十多個俱樂部手裏搶來的七一。”

“我一直都相信你，比你自己還相信你。”

二月直直地看着七一的眼睛，一臉認真地回答了她下午的問題，又若無其事地點了一下孫尚香，示意七一拿這個來跟自己換英雄，好像那一大段話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因為我就是你，我比誰都更懂你。二月低着頭點英雄的時候，咽下了最後一句沒說出口的話，七一也沒接話，只是沉默着按着要求幫二月鎖下了孫尚香。換完英雄，進入加載界面的那一刻，七一帶上了以往沒心沒肺的笑，看着二月說：“我會帶你們贏下游戲，這一局和每一局。”

【我靠二子在發光】

【妹妹笑了，終于笑了】

【限定典藏皮膚，自信七寶】

【包辦婚姻就是墜吊的】

彈幕什麽時候見過這種場面，下路組算上七一陪讀的話一起直播也快半年了，天天除了互嘴就是販劍，要不然就是一起劍隊友和關系好的選手，這種正經聊天人生導師的場面還真的沒見過，也算是開了眼界了，當然是炸開了鍋，一條刷的比一條快，基本鋪滿了屏幕。

絕活哥之所以是絕活哥，就是因為只要拿到就是亂殺局。13-0-9完美戰績大小姐橫掃戰場，2-0-17的煤氣罐也非常亮眼，短短十二分鐘就結束戰局，光速開始了下一局。這局打完之後，七一很主動的開始拿重拳出擊硬輔而不是唯唯諾諾的軟輔，抓人看視野的靈氣也慢慢回來了，一場不輸進軍百星。

【起飛！】

【你說這是訓練賽被暴揍的樣子我是不信的】

【太帥了七寶】

【帥殺！】

“他們誇你帥呢，都不誇誇我真可惡。”被all in然後打出一換四的二月趁着黑白屏幕擡頭看了看彈幕，又看了看七一。

七一一邊開着視野一邊笑得開心，用空出的右手拍了拍二月的手臂，“死了的人還想被誇啊，下波争取零換五我替他們誇你。”

“拜托他們四個大加閃現砸我臉上，我是伽羅我用頭活？”

“下次我會保住你，在五個人裏。”

“嗯，信你 。”

“啊沒保住，不怪我啊他們從我屍體上踩過去的。”

“問題不大，二換五賺到頭歪。”

【這是我能免費看到的直播嗎】

【保了，但沒完全保】

【快嘴兩句啊，不嘴兩句看起來不像本人】

【我的建議是，直接嘴一個】

點完水晶的二月瞥見了劃過去的彈幕，随口說了一句：“房管把那幾個亂說話的封了啊，封他們個十分鐘半小時的長長記性。”

還在看面板的七一猛地擡頭，生怕錯過什麽重要場景“他們說了啥？”

“十五歲的小孩子別管那麽多，好好看你的數據去，看完就開。”二月咬字清晰地重讀了十五歲和小孩子兩個詞，嘲諷七一的話裏還有着別的意思。

“你才是小孩子，我馬上十六了。”

“十六也是小孩兒。”

雞飛狗跳一個晚上，終于挨到下了播，二月洗完澡一身輕松躺到床上，跟離教發了幾條微信。訓練賽的低勝率不可能不引起離教的重視，但凡是經驗豐富一點的選手都不難看出原因就是出在七一的身上，不自信導致的決策猶豫往往能在一波團裏送出整局的優勢。“如果是海子姐的話……”已經變成了她反思複盤裏用得最多的一句話。離教想過很多辦法，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一次群體誇誇會或者是一個半天的假期，最後還是決定讓二月來解決這個問題，畢竟他倆彼此是俱樂部裏最信任的人，也是最容易破開心防來聊天的對象。

正等着離教的回複，七一的微信消息突然跳了出來。

七寶：你真的，很讨厭

二月：真的假的？

七寶：假的

二月：好吧，那晚安我的自信七寶

七寶：晚安我的唠叨媽媽

幸好，我們真的很像，我才能在這種時候伸出手，拉起那個曾經沒被拉起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