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大瘦(二)
大瘦(二)
祝今跟嚴赫剛到停車場,家裏的司機已經折返回來候着,兩人剛上車,便察覺到了異樣。
在車後座,赫然坐着一個瘦骨嶙峋,脖子卻長着一顆比他腦袋還要大的瘤子,頭被迫歪着,兩只眼睛空洞洞,臉上幾乎只剩下一塊皮。
坐在後座位置的嚴赫冷不丁被這麽玩意兒吓得忍不住喊了一句卧槽。
“是紀牧。”祝今提醒。
嚴赫兩眼一翻,這哪裏還有那英俊潇灑的大明星模樣?
“去景福小區。”他說。
“想做什麽?”
紀牧低聲:“唐昭在那裏。”
祝今沒有猶豫:“師傅,麻煩您帶我們去景福小區。”
景福小區是一處非常破敗的小區。
牆壁斑駁,掉落了一大片,小區大門基本也是一個擺設,門衛室被搬空了,裏頭如今到處是垃圾,泡沫塑料袋的各種廢棄物。
大門也是鏽跡斑斑,已經無法關合。
很多房子都沒人住,牆上有非常多紅油漆寫的大字,尋仇的,追債的都有。
他們走進小區的第一棟房子前邊,雜草都已經長到膝蓋處,水泥做的乒乓球臺邊邊縫裏也長滿雜草。
旁邊是供小孩玩樂的器材,如今支離破碎,鐵鏽斑斑。
整個小區裏彌漫着一種破敗的氣息,與對面一處新使用的小區形成鮮明對比。
也是因為人少偏僻加上安靜,因此他們幾乎不花費什麽工夫就找到唐昭。
唐昭被那群人堵在最裏頭的一棟房子牆角,他額頭帶着血跡,衣服上全是幹涸的蛋液,他蜷縮在那裏非常無助。
他已經沒有反駁的力氣。
紀牧沖過去想要阻止,卻發現只是徒勞,他現在已經不是人,沒有辦法阻止他們。
他看向祝今:“求求你,幫幫他。”
“我去,豈有此理,青天白日敢這麽霸淩別人。”嚴赫說着卷起衣袖就要過去。
祝今卻伸手把他拉住:“我來吧。”
他迅速掏出一張符紙,卻被嚴赫阻止。
“你不會是要把他們那個啥吧?”
“師父說,現在是法治社會不能随意傷害他人,減減他們銳氣罷了,不會波及生命。”
一個指節将其彈開,只見符紙迅速飄過去。
突然嘣地一聲炸開,将那幫人炸倒一片,濃煙滾滾,然後各種哭聲狼嚎聲響起。
“鬼啊……”
“救命啊……”
“什麽東西……救命……”
“……”
趁着機會,祝今上前把唐昭拽出,帶着他拐進這棟樓裏。
嚴赫迅速跟上。
随後砰地一聲,樓下門被合上,嚴赫瞥了一眼外頭還在一臉驚恐的男男女女,嗤了一聲随後跟上祝今。
進了樓裏才發現,沒有電梯,前邊幾層樓的門上貼着白對聯,窗口也被封死,有的還直接被水泥封死。
樓梯沒有燈,也很狹窄,走在裏頭,不僅充斥着一股極重的燒過的香燭紙錢殘留下來的味道,黴味跟這種味道混合,加上樓梯間裏的窗口也被封死,空氣不流通。
味道非常難聞。
走在裏頭,都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唐昭沒有說話,低着頭,也沒再讓祝今扶着他,兀自走在前頭,腳上應該傷得不輕,走路一瘸一拐的。
祝今也沒說話,而是默默跟在其身後。
嚴赫跟在祝今身後,在唐昭身後,紀牧懸空着腳飄着跟上,他無法吃任何鬼能吃的東西,不管他吃進什麽,都被脖子上的瘤給全部吞噬幹淨,所以這樣的靈體非常虛弱,對人的傷害力幾乎為零,卻非常難纏。
看紀牧望着唐昭走在前邊的表情,又不像是想繼續纏着人的樣子,甚至還能看到一絲悔恨在其中。
祝今實在有些捉摸不透。
味道過于難聞,嚴赫差點yue了出來,忍者反胃皺眉頭低聲道:“就算小區再破敗,應該也還有人住着,怎麽任何一個口都用水泥給封死了,我肺都快受不了了。”
“骨灰房。”
“哦,骨灰房,”嚴赫反應過來人亞麻呆住,“什麽,骨灰房?”
祝今點頭:“這棟樓就是骨灰樓,我能感受到骨灰主人的存在,不過他們沒有什麽戾氣,都是老人居多。”
嚴赫縮着脖子擡腳跟上祝今,與他并肩:“就算沒戾氣,想想全是骨灰房,陰氣這麽重,我雞皮疙瘩全起來了。”
祝今依舊淡淡:“是嗎?”
其實,這樣的環境下他反而舒服一些,這幾日檀城溫度居高不下,太陽時長也長,他恨不得早點飛回易水川。
他沒說出來,怕把某人吓暈過去。
“你為什麽這麽淡定?”
祝今嘴角一抽:“你為什麽不想想自己為何會跟着只鬼來這裏?”
嚴赫:“……”
這棟樓一共有八層。
第八層是用隔板搭成的房子。
唐昭打開門之際,他似乎是在猶豫着是否讓今日救他的人進屋。
也僅僅猶豫了幾秒鐘,他便妥協,擡腳走進屋,沒有反手關門,祝今便擡腳跟着進門。
一進屋一股熱浪襲來,陽光全數照射在隔板上,溫度比外頭還要高,祝今掏出一張符,屋裏溫度逐漸降下。
嚴赫一個哆嗦:“怎麽突然冷了?”
“招來幾個降溫的,你懂的。”
嚴赫差點沒有尖叫出聲,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話:“降溫的,你別太過分。”
“他們不會進來,在外頭驅驅熱。”
嚴赫不死心:“都招的誰?”
“這棟樓裏的住戶。”
嚴赫:“……你厲害。”
“謝謝。”
祝今開始打量這個簡陋的隔板房。
房子不足十平米,只能放置一張床,唐昭靠着牆坐在地上,半晌沒有說話,任由着他跟嚴赫說話,他沒搭理,也沒插話,更沒有趕人的意思。
直到嚴赫靠近,他才猛地擡頭,一臉警惕:“你們是誰?”
“救你的人。”
唐昭嘲諷一笑:“別開玩笑了,我現在不需要。”
話是這麽說,祝今卻注意到他如今已經猶如驚弓之鳥,不然不會在他們想要靠近一點的時候整個人繃緊,一只手都伸進衣服口袋,透過輪廓這大概知道那是什麽。
是防身用的匕首。
可面對那些惡意,他卻始終沒有掏出來傷過人,本是個良善之輩,奈何遇上惡犬。
他的左腿正在微微發顫,褲腳還沾着血跡,衣服上頭發上都沾着已經幹涸的雞蛋蛋液。
末了,唐昭似乎是想通什麽,說:“你們走吧,多謝剛才替我解圍。”
祝今問:“唐昭,不記得我們了嗎?”
唐昭擡眼看向祝今,末了,才點頭:“記得。”
下一秒突然撐着牆站起身,扯下頭上的帽子用力丢在地上,兩眼帶着怒意:“你們跟那幫是一夥的?所以剛才一個裏應外合是吧?”
“當然不是,我不知道他們是誰。”祝今如是說。
唐昭眼中閃過一絲脆弱,卻也只是一剎那,面上依舊倔強:“随便吧,我現在已經這樣,你們愛怎麽樣怎麽樣。”
“唐昭。”
紀牧的聲音驟然響起,唐昭全身僵硬,牙齒被吓得不挺發顫,他滿眼慌亂,下一秒毫無征兆地暈了過去。
紀牧顯出身形,也是一臉慌亂,對着祝今和嚴赫解釋:“我發誓,我真的沒有做什麽?”
醫院。
醫生說,唐昭患有非常嚴重的抑郁症,營養嚴重不良。
嚴赫給他安排了獨立病房,包了整層,不讓任何人打擾他,他精神已經處于完全崩潰的狀态。
祝今從網上搜索了他的資料,唐昭今年二十五歲,參加一個選秀節目出道,舞臺上的他陽光開朗,眼裏仿佛溢滿星辰,是一個非常喜歡舞臺的大男孩。
再對比如今,眼裏的光不知何時已經無聲平息,人消瘦不堪,雖然幾乎脫了相,但依舊好看,不敢想,之前陽光開朗時期魅力有多大。
因為跟紀牧一起出演電視劇驚鴻而爆火,作為男一號的唐昭人氣一直比紀牧高。
只是緊緊火了一年多,便被爆出同性戀,欺騙粉絲,約了同性粉絲并侵害,那一位粉絲在網上把自己說得很慘,将火力集中在唐昭以及他的粉絲身上。
為了保護粉絲,他選擇道歉,卻被有心人歪解為他承認那些罪行。
紀牧從那時起風生水起,代言商務接得飛起,甚至內涵過唐昭。
所謂的兄弟友情分崩離析。
唐昭被解約,代言被換,違約金将他賠的一幹二淨,如今還欠着不少代言商的違約金,原生家庭本就不幸福的他徹底被放棄,一夜之間,唐昭成了人人喊打。
緊接着紀牧出車禍去世,火力再度侵襲在唐昭身上,有人爆料,唐昭對紀牧有心思,逼迫過紀牧,導致紀牧精神不濟從而出車禍,這一聽就非常荒謬。
旁觀看着清,那些被耍的團團轉的粉絲卻一被挑唆就上頭。
如果沒有猜錯,機場上的那一幫人,就是紀牧的大粉們帶頭要把唐昭拉下呢,因為推搡唐昭從樓梯摔下摔傷腿,被扔雞蛋,被砸石頭。
如果不是因為紀牧死後成了瘦鬼,網上的一堆小作文,一堆所謂的證據,都把他們倆給蒙騙過去了。
于是,紀牧直接被祝今請出病房,他暫時不想看見他,讓嚴赫錄下這貨害人害成今天的自白。
嚴赫:其實老子也不太想。
祝今看他不說話。
“我去我去,我讓周廣去了解所有始末,看看是哪家經紀公司養出來的那一堆造謠他人的營銷號和大粉,查出來我立馬就解決,我就不信沒有錢解決不了的。”
祝今點頭,朝他揮手:“我照顧唐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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