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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對于那晚的記憶委實保留得不太多，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寝室的，也不知道是誰把她弄到床上，誰給她換了睡衣。

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睡得很沉，甚至夢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她夢到當年和柏岩在一起後，有很多人說他倆的閑話，因為他們無論是家世還是外表都很不登對，更別提論壇上還有賭柏岩會和校花在一起的帖子。

最過分的一次，是柏岩陪她去上課的路上，有兩個女生說他倆不配，雖然是悄悄話，但聲音有點大，剛好被路過的他們聽見了。

細細尴尬地立刻就要松開柏岩的手，可他卻執意與她十指相扣，牽着她走到那兩個女生面前，故意叫她親愛的，還黏乎乎地要親她，非常強勢地秀了波恩愛，還話裏話外地內涵那兩個女生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陰陽怪氣到了極致，弄得兩個女生面紅耳赤，急忙加快步伐走了。

細細真是又無奈又好笑。

柏岩揉揉她的耳朵尖兒，讓她不要在乎別人的看法，重要的是他喜歡她。

當時細細的心底怎麽說呢，硬要形容的話，就是像漲了潮的海灘，濕乎乎軟塌塌的，那是她頭一次體會到被人保護和珍視的感覺。

這一份偏愛與維護，讓她以為那是愛。

大三下學期結束的暑假，她收到一份很不錯的實習offer，但她卻拿不準要不要去。

究其原因，是她不确定未來是要工作還是考研，她當然希望在中文系深造，可她覺得不該再由退休的父母承擔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

柏岩知道後，給她的建議就只有一個字——讀。

她聽從了他的意見，順利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而柏岩大四畢業後進入了投行工作。

細細曾經非常不理解，因為柏岩是那麽一個熱愛自由的人，怎麽會在投行這種把時間壓榨得一無所有的行業工作。

她問過柏岩原因，他說是因為賺的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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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不解了：“你缺錢嗎？”

在她的印象裏，柏岩就沒有過缺錢花的時候。

柏岩聞言，只是捏了捏她的鼻尖：“不缺，但是我要賺錢養老婆啊，這筆錢總不能讓爹媽出吧？”

後來他賺的工資果然都交給細細管了，她研究生所花的學費和生活費都由這筆收入所出。

他賺的一年比一年多，之後幹脆在離學校近的地方租了個兩室一廳的小房子，他們正式同居了。

朋友們有的去別的城市讀研，有的出國深造，有的進入社會變成新任社畜，還有的已經邁入婚姻，成為新手爸媽，一個個地都漸漸斷了聯系，就只有她和柏岩從未分開過。

畢業兩年後，她陪柏岩參加同學聚會，聽他的室友說了才知道，原來柏岩從大一起就計劃大四畢業後旅行三年。

他建了一個文檔，裏面标注了世界各地他想去的地方，他原本的夢想是當個環游世界的攝影師，但他為了她，改變了自己的夢想，成為一名中規中矩的投資分析師。

細細覺得這樣的妥協，大約是愛。

她當時回家後，哭得泣不成聲，把柏岩吓壞了，一個勁兒問她怎麽了。

她搖頭，含着淚說：“我們結婚吧。”

柏岩一聽，笑了，抱着她說：“行啊，那你說是不是得先通知咱爸媽一聲？”

細細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跟柏岩談了快五年的戀愛，竟然還沒讓家裏人知道。

因為那時她一直覺得，他倆遲早得掰。

她帶着柏岩上門，老媽對柏岩很滿意，老朱表現得不那麽喜歡，但大概是岳父看女婿，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他們原本計劃次年就結婚，誰知道那年正月十五剛過不久，老朱就中風過世了，過了一年不到，媽媽也走了。

誰都沒有結婚的心情，這場婚事就一拖再拖，直到兩個人都習慣了目前的相處狀态，因此結婚的話題就再也沒有提起過。

研究生畢業後，她依舊不想上班，柏岩沒有指責她逃避現實，反而支持她搞創作。

剛在網上寫小說的時候，她的數據很差，沒有人看，因此常常陷入自我質疑的泥淖中。

那陣子她卡文卡到腦袋爆炸，往往一天從白天坐到黑夜，也寫不了三千字，即使寫了幾千字，後面又會删得一字不剩，再加上睡眠不足、臉上爆痘、內分泌失調，她有時候恨不得将電腦砸掉。

情緒最差的時候，她還要掉過頭責怪柏岩，認為就是他的慫恿，她才走上這條不歸路。

在她情緒上頭的時候，柏岩從不跟她對着吵，只默默地做她的出氣筒，等她自己冷靜下來後，就打開文檔逐字逐句地幫她分析，哪裏寫的好，哪裏還需要改進。

在她靈感枯竭時，他會帶着她外出采風，沒有目的地，只是随便搭上一班高鐵，然後中途下車，去到一個陌生的城市。

他會牽着她，走過一條條陌生的街道，然後告訴她，人生也是這樣，路有千萬條，這條走不通，換下一條接着走就是，沒必要去鑽牛角尖。

她臣服在他溫柔又耐心的開導下，再沒有過情緒崩潰的時候了。

後來她寫的小說拿了個不大不小的獎項，在寫獲獎感言時，她感謝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柏岩将這篇獲獎感言打印出來，裱在牆上，只要有人上門作客，必定炫耀一番，讓她既覺得丢臉，又有點想笑。

細細覺得，這樣毫無底線的包容，應該是愛，只能是愛。

她不明白，自己和柏岩怎麽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第二天醒來，宿醉的她頭疼地快要炸開，迷迷糊糊踩着梯子下床時，下鋪的娟子說：“你昨晚哭了。”

細細揉着突突跳的太陽穴，說：“怎麽可能？”

“真的。”

娟子斬釘截鐵：“我聽到了，你哭起來跟小貓兒叫一樣，哭得可傷心了。細細，你夢到什麽了？”

細細讪笑，有點不知道該怎麽答，好在這時一通電話解救了她，是小邵打來的。

她接起來，小邵第一句就往她耳邊扔了個雷。

“你喜歡柏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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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的，細細被迫當了回孫子。

小邵氣勢洶洶殺到她寝室樓下，要找她讨個說法：“你不是說你暗戀我嗎？怎麽又說你喜歡柏岩了？”

細細昧着良心撒謊：“我……我沒有啊。”

“裝！你還裝！”

小邵氣不打一處來，“昨天你喝醉酒說的話，我可還記得清清楚楚！你說你喜歡柏岩，你說你喜歡那個王八蛋，你為什麽叫他王八——”

細細撲上去捂住他的嘴，食指抵唇，做賊心虛地四處望了望：“你小聲點！”

小邵恨恨地掰開她的手：“你就說你說沒說吧？”

“我……說了。”

細細想死的心都有了，不是說喝醉了的人記憶會斷片兒嗎？怎麽小邵的記性就這麽好呢？

小邵簡直氣瘋了，指着她鼻子罵：“好啊，你這個水性楊花、朝三暮四的女人，之前還說你暗戀我，現在又說你喜歡——等等。”

他卡了下殼，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

細細生怕他想明白，趕緊上前挽着他的胳膊說：“這麽早，你還沒吃早飯吧？來來來，跟我去三食堂吃個早點，我跟你說這裏的刀削面名震昌大，你不吃絕對會後悔。”

小邵瞪大眼睛，将胳膊從她手裏抽出來：“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是暗戀我……你你你，你是騙我的！你搶我的花，是為了破壞我的告白……”

沒想到一向不聰明的小邵，腦子今天竟然這麽好使。

細細只能裝傻充愣：“怎麽會？按照你的觀點，我喜歡柏岩的話，那我為什麽要破壞你的告白呢？讓你和女神在一起不好嗎？這樣她就不會跟我搶柏岩了。”

這個問題發人深省，成功讓小邵陷入了邏輯怪圈，他撓撓頭。

“你說的也是啊。”

“是吧是吧？”細細趁熱打鐵，“所以別想了，無論如何，咱倆的姐妹情絕對不摻假，對吧？”

“什麽姐妹情！”

小邵頗兇狠地瞪她，“是兄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