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讓一讓，讓一讓，開個門。”

聲音甜甜糯糯，卻像一把刀，将門口黑壓壓的一團從中間劈開，整整齊齊分成左右兩部分，就是分的不太均勻，右邊門上挂了鐘馗的畫像，人就都往左邊去了，右邊就稀稀拉拉站了兩三個。

短頭發娃娃臉少女早有預料，從右邊突出重圍沖出來，手裏拿着一串鑰匙，嘴裏還叼着個包子。

她彎下腰，順手将滑下鼻梁的眼鏡推了推，拿着青銅鑰匙對準了鎖孔。

啪嗒一聲，生了鐵鏽的鎖鏈砸在木制門板上，被少女伸手撈住。

她提着鎖鏈往肩膀上一架，将包子往嘴裏怼了怼，幾口嚼完，拍拍手叉腰叫嚷道：“別擠別擠，等一等。”

說完，少女推開院門。

這是一個典型的四合院，回廊圍出中間一片空地。空地正中央種了一棵大榕樹，樹幹合抱大小，樹根從樹枝上垂下來，被風一吹，張牙舞爪嚣張的很。

門口的熱鬧吵醒了榕樹，樹幹中間顯示屏浮現像素樣式的8：00。時間下面是白底黑字的“榕樹自治區辦事處歡迎您！”，為了美觀，這行字四周還鑲了一圈白色小花外框。好看是好看了不少，就是怪像花圈的。

少女在樹幹上按下指紋。

榕樹發出機械音：“工號27打卡成功，祝您工作愉快。”

這個月考勤到手，少女滿意點頭，往榕樹下椅子一躺，換了副墨鏡戴上。

“左邊取號。”她往左邊一指，又往右邊一指，“右邊辦事窗口排隊。”

“另外，九點正式開始辦公，先取號也只能先等着。”

門口擠着的黑色的一團聽了這話慢慢分開成一條長隊往院門左邊去了。

分得開了，這才看得清門口等着的這些人/植物/動物的樣子。

有穿着明黃色襦裙梳着發髻的婦女，有一瘸一拐的斑點狗，還有動作僵硬的機器人，甚至還有一棵蒲公英，千奇百怪的。

排在隊伍正前面的就是一株蒲公英，它不夠高，蹦了好幾下都沒夠着取號機，反倒是頭頂的幾根頭發被風吹的四散飄零，它用自己僅剩的兩片葉子按了按頭發，扭成了一個很是委屈的模樣。

取號機在左邊院角，一個半米高的黑色招財貓，嘴角永遠面帶笑容，只要按一下它的手，招財貓嘴裏就會吐出一張紙條，上面寫着號數。

這會見蒲公英夠不着了，招財貓的手動了動，主動輕輕碰了下蒲公英的葉子。

嘩~吐出來一張號碼紙。

蒲公英一片葉子舉着紙條，另一片葉子還是按着頭，一蹦一蹦去了右邊找辦事窗口。

少女見秩序正常，轉身鑽進右邊房間裏，套了個藏青色的制服外套，挂上了自己的工牌，上面是少女的證件照，照片下面是一行字。

“單亦，工號27，榕樹自治區辦事處工作人員”。

早上九點，準時開工。

單亦打開了辦公室裏僅有的兩臺電腦。

辦公電腦是統一配的，配置不高，開機很慢，她也不急，慢悠悠喝了口茶，推開了兩個窗口，挂上兩個牌子。

一個牌子上面寫着“戶籍辦理”，一個牌子上面寫着“其他”。

兩個窗口前面都放着擴音器，擴音器上面有紅黃藍三個按鈕。除了這個，還放了紙筆和一盒印泥，擺着幾條高凳。

蒲公英左右看了看，随便跳上了“戶籍辦理”窗口前那條凳子。

單亦伸頭看了看蒲公英手裏的號數，确定是1號後，才将手放在鼠标上，露出一個标準八顆牙齒的微笑。

“您好，請問是要辦理戶籍業務嗎？”

蒲公英用葉子着急比劃了一下，很明顯它不會說話。

單亦見怪不怪，按窗口下擴音器下的一個紅色按鈕：“現在可以說了。”

“不認識...”蒲公英很驚訝自己怎麽會說話了，用葉子撓了撓頭，頭頂又禿了不少。

單亦在工作崗位的時候，大多數時候都很耐心。

她跟蒲公英解釋：“現在你在的這個窗口是辦理戶籍業務的，主要包括暫住牌辦理、身份牌辦理以及戶口牌辦理。一般新來的，都需要先辦理暫住牌。”

說着，她頓了頓，看着蒲公英似懂非懂的樣子，及時止住話頭，問道：“所以，要辦暫住牌嗎？”

蒲公英點點頭，用力過猛，頭發又散開了幾根。

單亦愛惜的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她放下手，按照正常的辦事流程，鍵盤敲得啪啪響：“新來的就先辦個暫住證，先分配個房子住下來。”

蒲公英點頭，磕磕絆絆表達自己的意見：“要有土，要水...”

單亦直接遞過去一張表：“填一下基本信息，填完幫你登記。”

一行行字看的蒲公英頭暈，它用葉子推了推：“不認識，不會。”

單亦馬上又掏出一張字：“如果要代填，為了避免糾紛，按照流程需要寫個證明材料。”

她大概解釋了證明材料上的內容，然後指向表格右下角。

“如果明白了，就在這裏簽字，或者按個手印。”

蒲公英用葉子沾了沾印泥，按了個葉子印。

單亦将蓋好印的證明表收起來，又拿起筆幫忙填寫登記表。

“姓名？”

“蒲公英？”

“榕樹自治街道共有3289株蒲公英，重名了。換一個？”

“那，小蒲？小公？小英？”

“通通重名。”

“你，取名。”

“要我取嗎？那就按編號來，蒲公英3290。”

“也，行。”

一人一蒲公英，一問一答，登記表寫滿了字。

單亦将登記表又讀了一遍給蒲公英3290聽，讓本人蓋印，接着又複印了一份遞過去：“材料收好。”

“另外，因為你只有13歲，還不識字，通用語也不會，需要接受義務教育，所以拿好暫住牌直接去榕樹學校報道，那邊提供食宿。”

信息登記好，打印機吐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暫住牌，上面刻了一些複雜的符文，隐隐閃過幾縷光亮。

蒲公英3290接過，暫住牌化成一串項鏈挂在它枝幹上。

單亦又遞出一張表：“如果滿意這次服務，麻煩給個五星好評哦。”

蒲公英3290很是鄭重按下了按了五個葉子印，然後跳下凳子。

落地的一瞬間，它直接變成一個米高的小女孩，頭上紮了個小辮子，細細的一縷，脖子上挂了個銘牌，它朝單亦揮揮手，一蹦一蹦走了。

單亦伸了個懶腰，看向下一個。

“榕樹自治區辦事處歡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