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借我吻吻
第8章 借我吻吻
盛嶼的笑分幾種,輕蔑諷刺,敷衍了事,深晦難懂和狠厲施壓的。
像這樣純粹的笑很少見,明顯是愉悅極了,讓原本有些迫人的長相,都變得柔和了幾分。
他在佟言僵硬的肩膀上拍了一把:“開玩笑的,佟先生別當真,分根煙而已,男人之間常有的事。”
他看了看佟言依舊夾着煙,用力至發白的指節,好心提醒:“你的煙快滅了。”
那支煙已經燃了三分之二,只剩短短的一截,輕騰的煙霧又細又柔,若不補救,怕是就滅了。
佟言将煙舉起,在空中劃了個半弧,送至口前又停了。
像誰在心裏撒了一把鋼珠,急緩高低地跳躍着,砸出的聲音淩亂無序,亂了心田。
他原路放下手,滅了煙扔進垃圾桶,聲音沒什麽起伏地說:“盛總,以後別開這樣的玩笑了。”
盛嶼答應得痛快,含着煙嗯了一聲:“行。”
又問:“佟先生,工作忙得怎麽樣了?明天可以一起出海嗎?開游艇出海除了船長,還要配一個水手協助泊停,我不喜歡搭載陌生人,就不知道佟先生肯不肯賞臉了?”
介于自己對盛嶼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佟言本想這幾天能躲則躲,可如今他承了盛嶼的情,投桃報李,拒絕的話自然難于出口。
“不知道水手需要做什麽?須得盛總指教一二。”
盛嶼笑了一下,轉身向小島的中心廣場走去,一聲“好說”散在花影重重中,勾得佟言心尖一跳。
跟上步伐,他聽盛嶼又問:“對了,我最近想将身邊的一些行李寄回國內,佟先生知道怎麽郵寄嗎?”
佟言點點頭:“行李打包好,在島上的客服中心領一張郵寄單,選擇運輸公司填好郵寄地址就可以了。”
“空運還是海運?”
“我前幾天正好寄過行李回國,選了海運,允升說這裏的工作人員建議海運更穩妥一點,不過時間會長一些,一般十天左右才能進入中囯境內。”
“十天還好,佟先生行程結束時,行李也到家了。”
“我離島之後要去參加一個學術研讨會,行李會比我先到。”
盛嶼半垂眼睑,像是自言自語:“家裏沒人幫我簽收行李,看來要郵寄到單位了。”
“我和盛總情況一樣,也是直接寄到了單位。”
煙咬進嘴裏,盛嶼悠然道:“這樣啊。”
大海無垠,波瀾不驚,宛如世界的鏡面。
海風輕撫,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艘游艇正平穩地航行着。
抛錨入海,打開電動絞盤,錨鏈緩緩下沉,待鐵錨抓穩了海底的泥沙,游艇停了下來。
盛嶼從駕駛室走出來,問佟言:“做得順手嗎?”
他今天穿着黑色無袖休閑套裝,說話間拿起了海釣竿調試,轉動魚竿上的盤軸時,手臂彎曲,微微發力,隆起的肌肉如同起伏的山脈,強健有力,又透着野蠻的性感。
佟言錯開目光去看波光粼粼的海面,回道:“除了把錨抛進海裏,其餘都是電動的,這水手也挺好當的。”
沒接後話,盛嶼将挂了誘餌魚線抛入海裏,開始放線。
“過來。”他道。
佟言這幾天已經有些适應了盛嶼帶着命令式的交流,不過依然會在心裏忍不住吐槽:慣的。
挨挨蹭蹭過去,被盛嶼嫌慢,抓着他的運動衣領子向前一拖,用另一只手摘下自己的太陽鏡,反手戴到了佟言臉上:“不戴眼鏡就不要長時間地盯着海面,本來眼神兒就不好,全瞎了更要命。”
佟言從不認為他與盛嶼之間是可以随意玩笑的關系,可在瞎不瞎的問題上,盛嶼已經是第二次冒犯了,佟言摘下太陽鏡,聲音冷淡:“不勞盛總費心,我有醫保。”
盛嶼反應了一會兒才笑出聲,又将眼鏡帶回佟言臉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手指在他的的發絲間穿過:“別瞎,眼睛怪好看的,去拿酒,我們喝一杯。”
盛嶼的語調有些低柔,和着海風落入心底時,撥出了一池漣漪。
佟言沒動:“……太陽鏡給我戴你怎麽辦?”
透過鏡片看到的盛嶼似乎調過了柔焦,男人手上卷着魚線,偏頭看過來,望進佟言眼中:“我可以多看些別的。”
海面上直射而來的陽光,幹烈如火。佟言抓了一把滾燙的耳朵,僵硬地轉身,同手同腳的去船艙內拿酒……
酒很好,是佟言感謝盛嶼昨天出手替自己解圍的謝禮。
随酒奉上一張卡片:承君之惠,銘記于心。
盛嶼随手将卡片塞進了上衣的口袋中,那裏貼着心髒,只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
他沒有客套,從自己的背包中翻出一個綠色的小瓶子扔給佟言:“回禮,跌打損傷膏,別強撐着,誰都不是金剛鐵骨,沒人笑話你。”
佟言下意識收緊肚子,随之而來的痛感讓他微微蹙眉。昨天他的腹部挨了那個外國男人兩拳,沒傷到要害,倒是受了些皮肉之苦。
“做我們這行的常常受傷,身邊總備着這些藥。”盛嶼開了酒,邊向杯子裏倒酒邊問,“用不用我幫你?配合一些手法才可以更快的化瘀止痛。”
“不用。”佟言迅速拒絕,他舉了舉藥膏,“謝了。”
盛嶼也不堅持,遞來一杯紅酒:“自己塗的時候用點力揉揉,淤血散得快。”
佟言接過酒杯抿了一口,将一個低低沉沉的“嗯”送入了酒香中。
盛嶼架的幾把魚竿都沒動靜,守了一會兒便覺得熱,清了杯子裏的酒,他從休息區的沙發上起身,雙手拽着衣角,向上一拉,利落地脫去了上依:“我下海游個泳。”
越過佟言時,随口問他:“你來嗎?”
佟言在盛嶼面前偶爾會顯得無禮,此時他便看着紋絲不動的魚線,平靜地回複:“不了。”
“嗯。”男人應聲時已經站在甲板上,褪去外庫,雙臂前伸,兩手一搭,一躍入海。
水花飛濺,杯子裏的紅酒控制不住地微微晃動了一下。
規律的劃水聲傳入耳中,佟言終于放過那幾條魚線,轉頭去看海裏的身影。
身姿修長挺拔,動作流暢從容,胳膊的彎曲與伸直間帶動了身體的前進。向前伸臂時,肩臂上的肌禸繃緊彭起,積蓄力量;彎曲壓臂時,收緊的肩胛骨壓出性感的背溝,那條溝壑一路向下,沒入了黑色的泳褲中。強健的長腿,在海面下輕輕擺動,結實有力,筋腱清晰。
佟言幾番猶豫,拿出手機推遠鏡頭,胡亂按了幾下快門。
又忍着羞恥發了一條僅自己可見的朋友圈,配圖上的文字是:肥肉。
盛嶼游了幾圈上船,見瓶中的紅酒已所剩無幾。
幾近赤粿的盛嶼走過來,一只手握住圍欄,半環半抱似的越過佟言去拿自己的酒杯:“這酒口感綿軟馥郁,後勁兒卻極大,佟先生喝了這麽多,可能會醉。”
帶着微涼水氣的身體圧過來,崾腹因為角度的扭轉,使得人漁線更加明顯。想咬!
想咬?荒唐放肆的想法剛一露頭,佟言的腦子就炸了!震驚無措中,他胡亂扯開話題:“這酒怎麽和我以往喝的口感不同?”
盛嶼在離他極近的地方,像耳語一樣低喃:“酒被我換過,你送的我自然要珍藏。”
濕熱的氣息燒紅了耳尖兒,盛嶼盯着那片紅看了一會兒,才緩緩起身,邊喝酒邊向船艙走:“佟先生喝得有點多,吹了風可能會頭疼,添件衣服吧。”
始終低垂的眸子緩緩擡起,佟言望着那個強健的背影,将杯子裏的最後一點紅酒牛飲入口,輕聲道:“佟言,你真是醉了。”
船艙裏,浴室的蓬頭被人擰開,盛嶼站在水汽之外撥通了電話。
“馮峥的叔叔還在奧地利?”
“是,他的訂票信息顯示他今晚會離開這裏趕往下一站。”
“找個姑娘多留他幾天,畢竟那裏有美麗的多瑙河。”
對方應了下來,又說:“老大,佟言那邊直接上手段算了,綁起來吓唬吓唬,我不信那個白面書生不跟咱們回國取行李。”
啪的一聲按下打火機,盛嶼将濕漉漉的泳庫丢開,靠在牆上點燃了一顆煙:“真以為自己是嘿澀會了?你他媽還交着五險一金呢,動趙允升是因為賬冊中有他的把柄,他不敢聲張,要是動佟言……”
盛嶼眯起眼睛吐了一口煙:“那人又艮又軸,刀架脖子上,也未必讓你如願。”
“所以老大你真要犧牲色相?”
盛嶼噗嗤一樂:“睡個小玩意兒,犧牲個屁色相。”
挂斷電話,扔了煙,結實的長腿一邁,走進水霧缭繞中。
甲板上的佟言摘了太陽鏡,揉了揉鼻骨。這酒的确很兇,後勁十足,如今海風一吹,果真有些頭疼。他在休息區找了個背風的地方,不見緩解,便站起身走向船艙。
隔着門,他問裏面:“盛總,我方便進來取一下衣服嗎?”
“進來。”盛嶼的話常類似于命令,簡短,利落,不容質疑。
船艙內挂着遮光簾,只有隐約的光線透進來。艙內分為休閑區和起居區,佟言的外衣就放在休閑區的沙發上。
他拿起衣服披在身上,餘光看到盛嶼從起居區走了出來。他換了黑色運動服,手裏拿着一頂紅同色系的棒球帽,路過佟言的時候,問他:“魚竿有動靜嗎?”
腳步未停,他走到船艙門前,将手裏的棒球帽戴在頭上,手掌壓着帽頂,不甚在意地提示:“陽光越來越毒了,佟先生可以戴一頂帽子。”
轉身向外走,踏出去的腳步被迫停下,盛嶼垂眸,看到了緊緊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
船艙幽暗,只有艙門處有一把子陽光。盛嶼站在那裏,熾烈的陽光從他身後鋪展過來,又在他身前留下一片暗沉,帽檐壓得很低,疊加了陰影,使得他的五官看起來更加模糊。
只有淩厲的下颌骨和那片唇是清晰的,與佟言記憶中某個時刻重疊在一起。
身邊的景物倏忽遠去,翻滾的黑雲和天臺上的風聲,逐漸包裹了佟言。
真的是醉了,不然怎麽會慢慢走近,望着那個逆光而立的人,輕聲問:“你是誰?”
那片嘴唇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聲音低沉:“你猜?”
距離再次拉近,直到能感受到彼此熱燙的呼吸,佟言傾身貼上那唇。
“借我吻吻。”
作者有話說:
盛嶼:說你眼瞎還不信,非得吻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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