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別急,我們來日方長

別急,我們來日方長

太近了。

榮璟甚至能感覺到闫琢說話時掃過皮膚的細小氣流。

他整個後背變得僵麻,幾乎是應激般猛地大力推開了闫琢,繞是闫琢早有準備,說完話先一步放開了他,還是被推的往後退了一步。

男人的目光瞬間更加冷沉幾分,他靜靜看着推人之後僵在原地的榮璟。

“抱歉,我……”榮璟保持着推人的姿勢,半晌才收回手,有些尴尬地開口。

“以前忍我挺幸苦吧。”闫琢打斷他的話。

榮璟擡了擡頭。

闫琢往後又退開一些,坐在辦公桌邊緣,長腿支地,從桌上一個精致的鐵盒裏拿出一根煙在指尖把玩。

“當年跟我牽手的時候,我親你的時候,應該挺煎熬?或許會有一些惡心反胃?”

他看着榮璟,“吐過嗎?被我碰了之後?”

榮璟嘴唇顫動,“沒……”

“說實話,”闫琢把煙咬在齒間,從兜裏摸出一個銀色打火機來。

咔。

火機蓋打開,發出清脆聲響,榮璟心頭跟着一顫,無形的壓迫感讓他呼吸十分困難。

他硬着頭皮道,“沒,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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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讓碰,是嗎?”

榮璟猶豫了幾秒,點點頭。

闫琢笑了一聲。

即便不敢看他,榮璟也能聽出這笑裏的嘲諷意味,他急忙補充道,“真的,我剛才只是條件反射,不是因為你。”

他咬咬嘴唇,“對不起。”

闫琢點燃了煙,在慢慢飄散開的白色煙霧中,他盯着榮璟看了很久,又垂眼看向手中摩挲的火機。

火機是六年前榮璟送的,機身銀色外殼的右下方有一叢木槿花——榮璟親手一筆一畫拿小刀刻上去的,很醜,要不是榮璟說,闫琢根本認不出來那是木槿花。

“本來想刻個“璟”字,”榮璟當時有些不好意思,“但我想了想太招搖了,就用了木槿花來代替,‘槿’通‘璟’,我是不是很聰明!”

“一個前鼻音一個後鼻音,你這語文體育老師教的吧?”闫琢笑着說。

“啧,差不太多,”榮璟擺擺手,“反正你知道它代表我就行了。”

榮璟還說他查了木槿花的花語,有永恒的意思,他希望跟闫琢的感情能夠長長久久。

熱戀期的少年當然是男朋友說什麽便信什麽。從暗戀到剖白心意,到追求被拒絕,又到柳暗花明得到榮璟的回應。

闫琢嘗遍了喜歡一個人時那酸澀甜蜜的滋味,因此他格外珍惜跟榮璟之間的感情,也計劃過他們的将來。

彼時誰又能想到他珍而重之的感情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欺騙呢?

闫琢眸底嘲諷之色更濃,他合上火機蓋子,起身伸手捏住榮璟夾克外套的拉鏈。

榮璟全身繃緊,但忍住了沒動。

拉鏈慢慢被拉下,底下僅着的白色毛衣露出來,榮璟感覺到毛衣邊緣被挑開,闫琢的手伸了進來。

他的身體無法自控地開始細微顫栗。

榮璟握緊了拳,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毛衣下的那只手上,連呼吸都微不可聞,但闫琢基本沒碰到他,只把一個十分冰涼的東西塞進了他的褲腰間。

是那個打火機。

随即闫琢的手撤離。

“不用道歉,又沒準備原諒你。”闫琢彈掉指間長長的一截煙灰,“來日方長,我這個人慣于睚眦必報,日後會從你身上一點一點找回來。”

言罷,闫琢沒再看榮璟,掐滅煙,把煙蒂扔進煙灰缸,大步離開。

“出來請關燈,謝謝。”

玻璃門打開又閉合,很快空氣裏只剩下還未消散幹淨的寥寥尼古丁味。

榮璟一個人站了很久,終于手動了動,從腰間取出已經染上自己體溫的火機,而後抖得好似得了帕金森的手撿起闫琢抽剩的半截煙蒂,又重新點燃了它。

榮璟不怎麽會抽煙,第一口就嗆了個死去活來,煙霧伴随着咳嗽從他鼻孔和嘴巴裏不受控制地一股一股噴出來。

“哎,操!”榮璟趕緊扇了扇,感覺自己像個要噴火的怪獸,但他還是一口接一口堅持沒停。

“我這人記仇。”

耳邊回響着闫琢剛才的話,榮璟扯扯唇角,他确實忘了,直到剛剛,遙遠的記憶之海慢慢往前翻湧,這才想起對方的确是很記仇的性格。

而且他早就領教過。

少年時,榮璟還是富貴家庭裏的一位大少爺,就讀于明城有名的私立高中南理。

與南理齊名的是位于明城北邊的德譽實驗高中。

這兩所學校的共通點——都只招收家庭情況優渥背景深厚的學生,區別在于南理是纨绔的聚集地,而德譽卻盛産精英學霸。

纨绔們看不慣德譽那群父母口中的“別人家孩子”,精英們也瞧不上南理不學無術只知道揮霍家産的那幫頭腦簡單的敗家子。

因此兩所學校互不順眼,摩擦少全賴于相隔太遠。

那是高二快結束的時候,榮璟跟一幫哥們曠課騎着機車晃蕩到了明城北邊。

正值初冬,天氣已經染上深重寒意,浪乏了的少年們都不想再在外面吹老北風,正好Q上有網友喊榮景雙排,幾人便就近找了家名叫點緣的網咖,打算休息一會。

然而進去後才發現網咖滿員,僅剩的一臺機子也剛被人訂走。

線上網友催的急,榮璟也懶得換地方,他視線朝網咖裏掃過一圈,随即目光落在剛付完錢,正站在前臺等着拿上機卡的男生身上。

男生穿着德譽的校服,瘦瘦高高,右肩挂一個價值不菲的黑色書包。

榮璟挑挑眉,走過去自來熟地攬上對方的肩膀,笑得自認很友好,“哥們,我這邊有點急事要用電腦,最後一臺機子能不能讓給我,我請你喝飲料?”

對方轉過來頭來,因他太過優越的長相榮景不由愣了愣,但沒等他繼續說話,就聽少年皺着眉冷聲說,“手拿開。”

那神情仿佛他是什麽髒東西。

十幾歲的少年正是中二沖動的年紀,往往一個眼神,半句話不對付就能搓出火。加上榮璟本身脾氣就不好,聽到男生的警告,當下他斂起笑容,直接勾住對方的脖子,掌心在人家胸口上蹭了蹭。

還一副欠抽的樣子反問道,“德譽校服這麽尊貴,摸不得?”

男生用實際行動回答了他——他用力甩開了榮璟的手。

榮璟手背砸在服務臺邊上,磕出一片紅。

跟着榮璟的幾個人見狀都圍了上來。

最後事情發展成一幫人強迫性地帶男生出了網咖,把他堵在一個少有人經過的巷子裏揍了一頓。

揍完人,榮璟蹲下身,拍拍蜷在地上少年的臉,皮笑肉不笑道,“以後出門別太橫,容易找揍知道嗎?”

說完,一幫人揚長而去,路過德譽門口時,榮璟看到剛剛被自己揍了的家夥的大幅免冠照片正挂在學校右側的榮譽牆上。

熱烈祝賀我校高二(一)班闫琢同學在全國青少年信息學奧林匹克聯賽中榮獲一等獎。

“啧,還是個學霸。”榮璟嗤笑。

這件事只是榮璟生活裏的一個小插曲,他平日忙着氣他爸,忙着打架,忙着搞錢,忙着學習,很快便忘記了自己揍過一名德譽的學生。

直到一周後,榮璟在同樣的地點再次遇見了對方。

彼時他剛跟榮良誠吵過一架,心情不好就騎着單車到處轉悠,不知不覺又來到了點緣網咖。

沒等他想好要不要進去玩兩個小時,後脖頸突然被人薅住,他被人從單車上大力扯了下來。

猝不及防遭到攻擊,榮璟嘴裏罵出個髒字,“靠!”

剛罵完,他後腰又被人猛踹了一腳。

榮璟從車上下來本來就沒站穩,這一腳差點把他踹個狗啃泥,他往前跄了兩步,這才惡狠狠地回過頭,“找死啊!”

一男生正冷臉看着他。

“算算我們的賬。”對方說。

瞧見他的臉,榮璟想起了不久前欺負人的事,頓時意外地挑了下眉,看着男生冷笑了一聲,慢慢站直了身體。

“怎麽,沒挨夠打?”

闫琢沒說話,朝上次打架的那條巷子走。

看樣子學霸想在那裏解決他們的恩怨,榮璟原地站了片刻,确定只有對方一個人後,把單車丢在網咖門外跟上了他。

這次雖然沒帶小夥伴,但榮璟不慫,論單挑他從沒怵過誰。

來到巷子,二人直接動了手。

在被又一腳踹上肚子,窩進牆角差點起不來後,榮璟彎腰忍住想吐的沖動,臉上吊兒郎當的神色消失的幹幹淨淨,只剩下警惕和冷然。

上次他們人多勢衆,沒給學霸發揮的餘地,當下才發現這家夥是個硬茬,他倆互毆了半天,他沒到占到什麽便宜。

後來不知是誰看到他們打架,跑去喊了人,當德譽的校保趕來拉開他們時,二人身上都已經挂了彩,瞧着分外狼狽。

“上次你們四個人對我動手,拳打腳踢加起來總共二十八下,我會等着你,直到還夠為止。”被人拉着離開時,闫琢撂下一句話。

榮璟瞪大眼,震驚得差點連臉上的兇狠都維持不住。

神經病吧!

誰挨打的時候還計數啊?

不是,這家夥竟然把挨了多少下揍記得這麽清楚?

這得多記仇?

榮璟心裏突然有些發毛,惹上這種性格的人要想再甩掉不容易。

除非站着不動真的讓闫琢全都還回來,否則這人絕對不會罷休。

而事實也正如榮璟所料,在短短一個月裏,他就被闫琢蹲了三次。

他确實給自己惹了個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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