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楊衡倚在床上，靜靜地等待紗布被一層一層揭開，金色的光一點點滲入。或許是因為許久不見陽光而驟見的光芒有些刺眼，他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淚。

視線是霧蒙蒙的。魏淇、江明誠、床頭的花……一切都是霧蒙蒙的。"你這是重見天日太激動還是看見我們不離不棄這麽久太感動，怎麽還哭了？"魏淇笑着調侃他。

"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只是光線有些刺眼而已。"楊衡把眼中的淚水眨掉，把手半擋在眼前。話音剛落，他就聽見窗簾被拉上的聲音，屋內一下子昏暗了下來。楊衡把手拿開，眯着眼睛适應了一會兒，聽見江明誠問他："現在好點兒了嗎？"楊衡笑笑："好多了，謝謝你。"

兩個人待了一會兒，幫楊衡适應了一下自然光線後就準備離開。臨走前魏淇警告他說："別眼睛一好就想着工作啊，你現在眼睛還不能用太久，用多了小心造成永久性損傷。"楊衡正伸手夠床頭他的手機呢，聞言敷衍地擺擺手："知道了，我不想當一輩子的瞎子。"魏淇哼了一聲："你最好是。"然後替楊衡關上了門。

楊衡拿過手機，驚異地發現這麽多天沒用他的手機仍是滿格電，想來是這段時間有人替他剛充過。不是魏淇，只有江明誠才會這麽細致。就像他住院時吃的每道菜都是他喜歡的口味和溫度，只有江明誠能做。楊衡好笑地搖了搖頭。說江明誠，他的習慣自己不也都記着嗎？哪怕和他自己的相差那麽大，他也努力适應過。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楊衡重新點亮手機。幾周沒用手機裏滿是各種信息。他先大致掃了一眼歸了個類，然後開始逐個處理要緊信息。他以為自己會忘記魏淇說的話，但顯然他的眼睛不同意——沒一會兒楊衡就感到自己的眼睛隐隐有些難受。他放下手機，揉了揉眉心，靠在床頭上嘆了口氣。

門外有腳步聲。那人似乎是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最後那腳步聲終于遠去。楊衡知道，是江明誠走了。

江明誠他終于走了。楊衡松了口氣，但又莫名感到一絲悵然。他住院這麽多天，江明誠就直接或間接地照顧了他這麽多天，雖然他只在開始時提過一句複合，在被楊衡拒絕後也從未再有過什麽逾矩的行為，但楊衡清楚地感受到江明誠自始至終都不是以純粹對待一個朋友的心境在對待他。這種感情是負擔嗎？是羁絆嗎？又或者，楊衡希望有這個嗎？楊衡不知道，他潛意識似乎在阻撓他将這個冷靜徹底地剖析明白。但有一點是不可否認的，他們真的不合适。趕緊出院吧。等兩人都忙于工作，舊習慣被新習慣取代就好了。楊衡想。

但有一個念頭在他的竭力封鎖下冒出來，小聲問他：可是楊衡，你當真已經對江明誠沒有感情了嗎？你不希望和他再在一起了嗎？

楊衡無力地将手掩住眼睛。這是自他們分手後經他的刻意忽視下他第一次去認真地想這個問題。但答案是不用想的，無論他怎麽掩飾怎麽逃避，他都還愛江明誠。

不要再往下想了。楊衡苦笑一聲，告誡自己。不要再想了。休息一會兒就該繼續工作了。你已經積蓄太多未完成的事務了。先睡一會兒吧。放空大腦。

楊衡随手在手機上定了一個四十五分鐘的鬧鐘，就靠在床頭上，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