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
喬無惑再回到雅坊時,大夥兒正要退出屋外
“春玉,你留下來看顧着孫小姐”戚老夫人叮囑着,“千萬要留神”
春玉慎重地回道:“是的,老夫人”
“不用了”喬無惑出聲,“春玉回去吧,我留下即可”
戚老夫人微頓,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也好”
就這樣,一行人魚貫地離開了雅坊,只留下喬無惑及供他随時差遣的崇學
喬無惑走進屋裏,一眼便發現原本擱在桌上的那只湯盅已經消失,他勾唇一笑,眼神莫測高深
他走到床邊坐了下來,看着床上依舊昏睡的戚書雅,他伸出手,輕輕撫模着她的額頭,喃喃地道:“你這個傻丫頭,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她靜靜的躺着,文風不動
他溫柔寵溺的迳自續道:“早就告訴過你,你的美好跟幸運是別人心上的一根刺,你啊……紮到人了”
說完,他将她的手拉至唇邊,落下輕輕一吻,而後他想到了什麽,對着門外的崇學吩咐道:“崇學,幫我找韓總管來”
“喔,是!”崇學答應一聲,立刻離去
不久,他将韓總管帶到
“爺,韓總管到了”
喬無惑起身,将床邊的帳子放下,走到門邊,打開門,韓總管就在門外
“喬爺找我有事?”
“我之前要你暗查的事,有着落了嗎?”
韓總管神情嚴肅地道:“近十日來,城裏未登臺的花臉共有三人,一人來自無極坊,但據說他未在無極坊挂牌,并非固定的班底”
喬無惑知道韓總管說的這人便是自己“另外兩人是誰?”
“是日豐興的曾春餘,以及永勝號的王複軍”韓總管回道
“因何無法上臺?人在哪裏?”喬無惑追問道
“王複軍據說是家裏正在辦喪,不便登臺”韓總管續道:“至于曾春餘,還不清楚,我的人還在追查,不過……”
喬無惑眉梢一挑,“不過什麽?”
“聽聞這個曾春餘好賭,似乎在賭坊裏欠了一債”
“喔?”喬無惑沉吟一番,繼而吩咐道:“繼續查,我要知道曾春餘都跟什麽人往來,家裏還有什麽人,任何一點的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
韓總管一揖,“是,我這就去”
“有勞了”
戚書雅悠悠轉醒,看見坐在床邊閉目養神的喬無惑,她先是一愣,稍稍回想了一下,這才想到自己突然昏倒了
“無惑……”她虛弱的喚道
喬無惑猛地睜開眼睛,發現她已醒來,立刻綻放笑容“你可醒了”
“我……我睡了多久?”她問
“兩天”他溫柔一笑,“老夫人可擔心了”
她有點恍惚,“我……怎麽了?我覺得身體好虛……”
“你病了”
“怎麽會?”她不可置信,“楚琴每天都給我熬湯喝,我身體好得很……”
太奇怪了,她一直是個健康寶寶,就算熬個幾天夜,也從沒因為精神不濟而昏倒過,可現在她卻覺得全身的力氣好似都被抽幹了
喬無惑苦笑,他伸出手,溫柔地撫着她的額頭,用寵溺憐愛的眼神看着她,“書雅,你就是不把我的話聽進去……”
她更疑惑了,“什麽?”
“你的美好跟幸運是別人心上的一根刺”他說
她一臉茫然,“你在說什麽?”
喬無惑微張着嘴,像是有什麽話要說,又有所顧慮,沉吟須臾,他決定将到嘴邊的話收回去
“你別管了,好好養身子吧”
“爺”此時,外面傳來崇學的聲音,“大夫來了”
“來得正是時候,孫小姐醒了”他說,“快請大夫進來”
“是”崇學答應一聲,推開房門,将大夫領進屋裏
大夫走了進來,見戚書雅已經醒了,不禁松了一口氣,“孫小姐可醒了”
“剛醒,還虛弱得很”喬無惑說
大夫走近床邊,“我給孫小姐號個脈……”
“嗯”喬無惑起身将位子讓給了大夫
大夫坐到床邊,替戚書雅把脈,然後點了點頭“孫小姐雖然體虛,但脈象還算穩定”
大夫看向喬無惑,笑道:“喬爺可以放心,只要休養幾日,吃幾帖藥,便能慢慢康複,亦不影響孫小姐将來的生育”
戚書雅愣了一下,她也許只是這陣子累出病罷了,說什麽影不影響生育的,有那麽誇張嗎?
“大夫,我究竟是得了什麽病?”
大夫微頓,下意識看向喬無惑,征詢他的意見,喬無惑以眼神示意他對她的病情避重就輕,輕描淡寫地帶過
大夫笑視着戚書雅,回道:“孫小姐,你興許是忙壞了,又剛好來了月事,氣血匮乏,才會昏了過去”
“是……是嗎?”她半信半疑,她該不是生了什麽他們不敢告訴她的病吧?
“我回頭開個方子,孫小姐依着三餐服用便可”說完,大夫站了起來,“那老夫先退下了”
“我送你”喬無惑說着,将大夫送至門外
帶上門,他拉着大夫往遠一點的地方走了數步,神情凝肅地問道:“大夫,那天要你帶回去的蓮子銀耳湯可有蹊跷?”
大夫面色一凝,“喬爺,有人要毒害孫小姐”
雖然此事已在他意料之中,但聽見大夫親口确定,喬無惑的心還是震了一下,他低聲又問:“是什麽藥?”
“這藥能使人體弱,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長期服用,都可能致使無法生育”
大夫說,“究竟是何人在孫小姐的湯品中下藥?”
喬無惑臉色一沉,若有所思,須臾,他慎重其事地叮囑道:“大夫,此事切莫對任何人提起”
大夫點了點頭“明白”
“你先回去給孫小姐開方子吧!”他說
“老夫這就去”大夫一揖,旋身離開
城西,屠牛巷
此巷是屠戶的聚集處,彌漫着令人作嘔的腥臭味,一般人不會搬至此處,除了屠戶,或是生活無以為繼之人,要不就是因為犯事、欠債而必須躲藏之人
一排破舊矮房子的其中一戶裏,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及男人咆哮的聲音——
“曾春餘,限你三日內把錢還來,不然就挑斷你的腳筋,讓你一輩子登不了臺”
不一會兒,兩個彪形大漢氣沖沖地走了出來,大步離去
棒幾戶的檐下,一位姑娘靠牆站着,神情不安地四下張望看着那兩名彪形大漢離開後,她才蹑手蹑腳地走進那幢矮房子裏
屋內,一片狼藉,一個瘦削的男子躺在地上哼着
“表叔?”姑娘急急忙忙将他扶起,見他鼻青臉腫,她不禁擡頭嘆息“表叔,你又去賭了?”
曾春餘擡眼看着她,“小玉,表叔實在……”
“你不能再這樣了,上次我家夫人給你的錢,你都輸光了嗎?”
他蹙眉尴尬苦笑,“我路過賭坊,忍不住手癢就……”
“表叔,你……”
“小玉,你身上有銀兩嗎?”他像乞憐的狗一般,“給表叔一點,行嗎?”
“表叔,我只是一個丫鬟,能有多少錢?”
“你是戚家的丫鬟,身上總攢了一些錢吧?”
“我的月例多數都交回家裏去了,身邊沒留什麽錢”她說
他涎着笑臉,“你在戚家做事,戚家的珠寶古玩那麽多,随便模走兩個也是行的”
“表叔”她蹙起眉頭,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再這麽下去,誰都幫不了你”
“那些人三天後就會再回來,到時若沒有錢,你表叔我就……”
他話未說完,她從袖子裏模出一個錦囊,塞到他手裏
他迫不及待地将有點重量的錦囊打開,看見裏面有五錠銀子,眉開眼笑得像是剛才不曾發生過任何事情“我就說你有本事”
“表叔,這不是我的錢,是我家夫人要我交給你的”
聞言,曾春餘一怔,“為什麽?上次她已經……”
“夫人要你離開開陽,暫時避避風頭”她神情凝肅地道
“避風頭?”
“嗯,上次的事,喬爺已經着手調查,要是找到你這兒來,恐怕……”
“放心”他拍拍胸脯,“那天我畫了個大花臉,誰想得到是我?”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事要是被發現,我家夫人可就毀了你還是趕緊收拾收拾,先離開一陣子吧!”
曾春餘思忖了一下,敷衍地道:“行行,我走就是”
“那好,你可不要蒙我”她站了起來,“我不能在此久留,先走了”
“嗯,表叔不送你了”
他看表侄女離去後,不自覺地又瞧了瞧錦囊裏的五錠銀子,臉上是藏不住的笑
曾春餘曾經是戲臺上的第一把好手,身段唱功俱佳,每次登臺總是贏得滿堂彩,不料後來染上賭瘾,輸光了身家,連老婆孩子都離開他,為了還債,他什麽雞鳴狗盜的事都幹
他站了起來,精神奕奕地道:“老子就不信我運氣這麽背,現在我就去翻本!”
怎料他還沒跨出門檻,一個男人便擋在了門前,神情凝肅的看着他
曾春餘沒好氣地道:“你是誰?”
“你就是曾春餘?”男人問
“老子就是,你是誰?”
男人一笑,“剛才從你屋子裏走出去的姑娘可是戚家丫鬟?”
“是又如何?你到底是誰?”
“休問我是誰,咱們得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