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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周雲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懵了幾秒鐘,然後壓低聲音問道:
“等等你們在說什麽?”
莫奕扭回頭來匆匆瞥了他一眼,輕輕地笑了笑,然後低下頭,在他的耳邊簡略地說了幾句。
周雲臣的面色肉眼可見地變地越來越差,眼睛有點發直,愣愣地看着莫奕。
莫奕離開了周雲臣的耳邊,面容一如往常的冷靜平和,他勾了勾唇角:“怎麽樣?”
周雲臣想了想,把自己喉嚨間卡的“你瘋了吧”咽了回去,換了一個相對平和的表達方式:
“……你認真的?”
莫奕點點頭,面上的表情不似作僞,漆黑的瞳孔深處閃着兩點小小的光暈,似乎是手電筒光圈的反光,又似乎是他眼眸深處暗藏的光芒。
周雲臣默然了一會兒,繼續問道:“你有把握成功嗎?”
莫奕仔細想了想,然後認真地搖了搖頭:“沒有。”
他的唇邊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嘛。”
周雲臣只覺得一口郁氣積在胸口,吐不出也咽不下去,他忍了又忍,終于還是沒有忍住,把自己等了很久的問題問出了口:
“你瘋了吧?”
他剛剛說完,就感覺自己的腹部遭了一擊重擊,然後瞬間像蝦米一樣弓起了身子,卡的很準的力道令他疼痛而反胃,但是卻并未真正地傷到他的身體。
“怎麽說話呢你?”
耳邊響起于染刻意壓低的聲線:“你要是有什麽別的辦法就說出來啊,難不成要我們坐以待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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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雲臣捂着自己依舊隐隐作痛的肚腹,五官因為疼痛而皺縮在一起,但是頭腦卻依舊格外的清醒,在一番思索後,他不得不苦逼地承認……
現在這種情況下,莫奕的提議,可能真的是最好的辦法了。
不過……這麽冒險的辦法,大概真的只有瘋子才能幹出來了。
不知為何,周雲臣的腦海中冒出來剛才的幾個畫面。
在第三首童謠結束之後,有經驗的玩家基本上都或多或少地猜出來了這個副本裏的七個小時和提示童謠中的七天有關,但是沒有一個人有辦法,或者說有膽量去證實這個想法,更不用說去探索那個怪物來源之地的二樓了。
但是莫奕卻直接毫不猶豫地走了上去,挺直而瘦削的脊背緩緩地被黑暗屯沒。
這個人的舉動,如果不是太過愚蠢到不知道害怕,就是太過自傲到看不見其中的風險,不會再有其他解釋了。
幾乎沒有人認為他能夠活着回來,周雲臣也一樣。
但是他錯了。
莫奕不僅活着回來了,而且甚至找到了足夠多的證據,開啓了隐藏支線。
周雲臣直起腰身來,仔細地打量着莫奕隐藏在黑暗中模糊的面部輪廓——他正在盯着自己,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複。
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似乎總是讓人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沖動,想要去相信這雙眼睛的主人。
周雲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大概是和瘋子待久了,他也變成了瘋子,現在的他……竟然覺得這個計劃成功的可能性比想象中的大。
數分鐘後。
莫奕站在走廊盡頭,靜靜地讓自己的身形融入黑暗當中。
脊背挺直,謹慎小心着不去接觸身後牆壁上又厚又黏的重重蛛絲。
他的手掌裏緊緊地握着那個金屬制的音樂盒,堅硬冰冷的棱角硌着他的手心,隐隐地有些疼痛,令他的神經格外的清明警惕。
這個音樂盒壞的并不徹底,簡單地修理之後就能完全正常使用了。
莫奕用細長的手指緊緊地扣着上面的發條,呼吸被刻意的壓低,在一片黑暗中靜靜地站着,令人幾乎意識不到它的存在。
周雲臣從一旁的屋子內走出,最後檢查了一下他們在樓梯裏布置的東西之後,确定一切東西都萬無一失了之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他深深地看了黑暗中的莫奕一眼,然後穿過擁擠的走廊,走向了樓梯口。
黑洞洞的樓梯口上已經被無數粘膩的蛛網覆蓋,看上去壓抑的幾乎令人無法呼吸。
周雲臣閉了閉雙眼,然後深吸一口氣,然後張開嘴大聲喊道:
“我在這裏!!!過來抓我啊!!!”
他一邊喊着一邊擡起手,用在一旁房間裏找到的肮髒布料大力揮開纏繞在走廊牆壁上和樓梯口的門口,蛛網上的顫動一波波地傳導出去——
急促的步足聲混亂地敲擊在腐朽的木質地板上,發出催命一般急促的聲音,直直地向周雲臣這裏沖來!
與此同時靠近的還有那詭異柔和的女童哼唱聲:
“……little Miss Muffet sat on a tuffet……”
那張慘白僵硬的臉出現在了走廊的盡頭,然後是其後那醜陋臃腫的蜘蛛身體以及長長的布滿長毛的腿,以極快的速度向着周雲臣沖來!
周雲臣心下一顫,然後一秒鐘不敢耽擱地扭頭就跑!
整個走廊裏已經被他們三人用其他兩個房間裏找到的雜物和器具堆的滿滿當當,周雲臣瘦削的身形靈活地其間的縫隙中穿梭着。
臃腫的蜘蛛身體在狹窄的走廊裏極其擠不開,幾條長長的步足在牆壁上的蛛絲上蜷縮着行走着,走廊裏的無數器具阻擋了它追逐的步伐,将它顯而易見地拖慢了不少。
看着周雲臣泥鳅一般地向內跑去,蜘蛛頭上慘白的面容變得扭曲而可怖,嘴裏的童謠聲變得高亢而急促,聽上去似乎充滿了怒火。
蜘蛛橫沖直撞地撞開走廊裏堆疊着的器物,壘起來的椅子和木條嘩啦啦地砸落在它的身上,蕩起了一陣陣灰塵,也将它身體裏的兇性完完全全地激了起來。
它的口內發出一聲尖銳的尖嘯,然後用全力撕扯擠開了一條路,猛地向周雲臣沖了過去!
周雲臣一個閃身,身影消失在了走廊一側的房間內。
蜘蛛沖開了走廊上堆積着的雜物,長長的步足在扭曲的牆壁和腐朽的木地板上敲擊出急促的鼓點,密集的摩擦聲猶如緊緊地攥着心髒,擠出每一絲可供呼吸的空氣。
周雲臣沖向閣樓暗門上方伸下來的梯子,粘膩的蛛網已經扯着他的動作,他拼盡全力地伸手抓住梯子的,然後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用力扯住暗門上的把手,然後将整個梯子撈了起來。
只聽“哐啷”一聲響,蜘蛛慘白扭曲的臉正好被拉起來的暗門擋着,隔絕在下。
蜘蛛将臃腫肥碩的身軀和長到令人震驚的步足沖在暗門前,一邊尖利地唱着變調的曲子,一邊咚咚咚地敲擊着閣樓腐朽的木質地板,震起一陣一陣的塵土。
周雲臣咬牙頂住震顫不已的暗門,變調難聽的沙啞歌謠順着地板間隙傳了上來,不可抑制地鑽入耳鼓。
周雲臣在緊緊地咬住牙關,唇齒間幾乎能夠嘗到淡淡鐵鏽味。
長長的尖利的螯肢“喀拉”一聲穿透了脆弱的地板,透那道細長扭曲的縫隙,能夠窺見蜘蛛類人的臉上瘋狂而冰冷的烏黑眼珠,閃着貪婪與惡毒的光暈。
它更加瘋狂地砸了起來,木屑塵土飛揚起來,泛着潮濕氣息的腐臭味仿佛近在眼前。
周雲臣喉嚨發緊,幹澀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在心裏倒數着時間——
“……三,二”
“一”
就是現在!
莫奕靜靜地站立在黑暗中,心裏也同時在倒數着,就在倒計時結束的那一刻,他松開了緊緊按着金屬質的音樂盒的發條的手指,然後将音樂盒丢在了身後的蛛網上。
詭異嘶啞的金屬聲斷斷續續地響起,不甚清晰的歌詞響了起來:
“three blind mice,see how they run……”
聲音顫動的頻率順着蛛網傳導至覆蓋着蛛絲的每一個角落,包括那只巨型蜘蛛布滿醜陋長毛的腳下。
“……who cut off their tails with carving knife……”
它的動作很顯然一頓,口中的詠唱聲變得尖銳而刺耳,一張僵硬慘白的面容也扭曲了起來,看上去猶如被激怒了一般。
就連已經基本上被破開的閣樓地板它都不再關注,而是凄厲地叫了一聲之後,轉而沖向了房屋之外。
莫奕聽到屋子裏的動靜,稍稍松了一口氣。
他當初就是擔心只憑借自己在這裏弄出動靜,無法吸引已經被激怒的怪物的注意力,所以才兵行險招,用上一次發聲的音樂盒放了另外一首童謠,來試圖将對方轉移攻擊目标。
果然,很有效果。
莫奕盯着那只醜陋的蜘蛛爬出房間,然後揮舞着恐怖的螯足向自己沖來,一張扭曲的窄小面容挂在不成比例的巨大身軀上,透明的涎水順着張開的大口流下,看上去異常可怖。
他神色不變,蒼白的面容上,一雙深黑的雙眸平靜而深邃。
莫奕盯着它雖然依舊迅猛,但是明顯減慢的步伐,在黑暗中露出一個隐秘的微笑。
蜘蛛在運動起來時,身體前部的血壓非常高,并且比起其他昆蟲體內連接導管的十四個通路,蜘蛛全身上下只有三個,所以它體內的氣體交換非常緩慢,長時間運動會導致氧氣無法輸送到四肢,導致在強力沖刺下,它會進入一個很嚴重的無力狀态。
行動放緩,警惕降低,敏感下降——
蜘蛛腐臭的呼吸已經湊近到莫奕的眼前,包括它身上肮髒的棕色長毛與黑色的毛茸茸的腹部。
莫奕平靜地盯着它,餘光瞥到了蜘蛛身後半敞的門內。
于染緊握着刀柄,身手淩厲而矯健地躍了出來。
莫奕靜靜地勾起唇,深藏在平靜理智的表面下湧動着危險的暗流,漆黑的瞳孔中顯露出近乎興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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