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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然襲來的悚然兇狠地攫住莫奕的心髒,渾身的血液似乎瞬間冰冷,令他如墜深淵,渾身僵硬。
冰冷的手指下意識地更加用力,狠狠地扣住他自己的下颌骨,将即将脫口的驚呼壓抑在喉嚨深處,變成一聲模糊的低喘。
薄薄牆壁後的腳步聲驟然停了下來。
令人窒息的死寂在空氣中蔓延。
莫奕壓抑着自己的呼吸的頻率,耳膜中只有血液轟隆隆的湧流聲與自己心髒急劇的搏動,一聲一聲,急促而清晰,咚咚咚地在胸腔裏躍動。
他在黑暗中閉着雙眼,長而直的睫毛微微地顫動着,猶如蝴蝶垂死的羽翼。
視網膜上仿佛還烙印着那雙血紅色的眼瞳,在黑暗中顯得猙獰而恐怖。
莫奕垂在身側的掌心握着以及關閉的手電筒,而空餘的手指已經掐住了剛才反射性用意識喚出的玻璃珠。
蒼白的手指尖微微用力,仿佛在克制自己捏下去的欲望。
這個道具可以将身周三米內的怪物定格五秒,雖然無法讓他完全脫身,但是總歸可以應對一些危急場面。
身後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它這次變得更加近了。
——和莫奕只有一牆之隔。
他幾乎能夠分辨出來鞋底與粗糙地面摩擦的聲音,與沉重的腳跟重重落在地面上發出的沉悶聲響,以及細微,尖利,刺耳的——金屬聲。
背後的衣料幾乎已經被冷汗濕透,被擠壓在脊背與牆壁中間,冰冷而陰寒的觸感通過皮膚滲入身體,緩緩地蔓延進入脊椎的縫隙。
莫奕渾身的肌肉僵硬緊繃,冰冷的感覺從後背蔓延到四肢,渾身上下仿佛只有自己手指之間的那個圓潤的玻璃球帶有一些溫度。
那個腳步聲似乎停頓了一會兒,然後緩慢地,沉重地,拖沓着遠離了。
腳底摩擦地面的聲響與那刺耳尖利的金屬聲一起緩緩地向遠處離去,在莫奕的耳中緩緩地變小,變弱,直到再也聽不見。
莫奕這才放下了緊緊捂着自己下半張臉的手指,掌心冰冷汗濕,手指上僵硬的肌肉所産生的鈍痛如同潮水一般地湧來,令他的指尖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面色不變,只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那雙血紅色的眼睛還在黑暗中凝視着他,猙獰而可怖。
即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再次見到這一幕時莫奕的心頭依舊狠狠一跳。
他很快冷靜了下來,大腦如同缜密複雜的機器一般轉動分析着,很快得出了最有可能的假設——
它沒什麽威脅。
莫奕向來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于是緩緩地将渾身的肌肉放松,把手中的玻璃珠換到另外一只空餘的手中,然後在黑暗中向反方向微微挪動了幾步。
他稍稍動了動手指,将手電筒打開最低一格的光亮。
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在燈光下顯現出來,他的胳膊被高高吊起,手掌心被粗大的釘子釘在了牆上。猙獰慘白的面容上,血紅色的眼睛不甘心地瞪大,空洞地望着門口的方向,眼眸中裏面凝固着垂死的恐懼與絕望,如同蒙塵的玻璃珠子。
最為可怖的是,屍體的身上幾乎只剩下了骨架,肚腹裏的內髒順着重力流下,在屍體的腳邊堆成油膩的一灘,血紅的皮膚和肌肉組織被精密地剝下,然後用釘子釘在牆壁上,拼成了蝴蝶鱗翅上繁複的的花紋。
莫奕下意識地想起,那個自己蘇醒的房間裏,用指甲摳出來的巨大而醜陋的蝴蝶。
——果然,是死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将自己手中攥着的玻璃珠收入智能背包內。
剛才在黑暗中的時候,他想起了地面上體積驚人的血泊與地面上刺眼的拖拽痕跡,而在他躲入這個屋子時,手電筒在關閉前慌亂間照亮了地面——
地面上拖拽的血痕正好被拖入了這個房間。
所以這個房間內的“東西”……有很大概率是已經死透的,對自己構不成威脅。
莫奕有些複雜地打量着眼前慘不忍睹的屍體,雖然他的猜想被驗證是正确的,但是直面一句如此凄慘而恐怖的屍身,還是給了他極大的震驚。
不過或許是由于之前三個副本的洗禮,莫奕此刻已經幾乎不會再感到胃內欲嘔的翻湧了。
他皺着眉頭又向後退了幾步,那濃郁的近乎凝成實體的血腥味幾乎使他的嗅覺失靈了,兇猛地侵占着他的感官與神經。
就在折射,莫奕似乎想到了什麽,将手中的手電筒微微向下壓了壓,若有實質的光柱投射在那個血肉模糊的屍體腳下。
在那一堆油膩膩的內髒旁邊,堆着一小團外套,被鮮血和灰塵沾染成一團,但是上面的logo卻仍然清晰可見——是一個頗為知名的運動品牌。
莫奕皺起眉頭,走到近前,伸手将那團衣物撿了起來,然後用力抖開。
濃郁腥臭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灰塵飄飄蕩蕩的揚起,皺皺巴巴的衣服随之展開。
沒錯,确實是一件很有現代感的運動衫。
莫奕眸子中的神色瞬間沉了下來,一雙漆黑的眸子中閃動着若有所思的光亮。
他将手中的光柱重新投射到屍體上,只見那人正穿着和手中運動服配套的褲子,也同樣被血污染的幾乎看不出原樣,而在房間的一角,躺着一個破爛的背包。
尼龍布料在燈光下反射出八成新的光澤,上面破開了大大的裂口,仿佛是被用什麽利器撕裂開來一樣,裏面的東西七零八落的倒在了地上,一個手電筒滾落在了不遠處。
一個可怕的猜想襲上心頭,令莫奕不寒而栗。
他蘇醒的房間內與走廊外噴濺的血跡都是陳舊的棕褐色,而靠近電梯與拖拽進這個病房的血跡确實半凝固的鮮紅。
這個屍體身上現代化的打扮,與背包中種種眼熟的物件——
這個死去的人,恐怕同他一樣是個玩家。
莫奕的背後騰起一陣寒意。
他這次進入的,恐怕不是一個嶄新的副本,而更像是一個未通關的半成品。
以往的副本會在玩家會合之後判定開始,而這次之所以在他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就宣布游戲開始——
或許是因為之前那一波的玩家早就已經會合過了,而且很有可能……已經遭遇不測。
一個更嚴峻的問題緩緩地浮上水面。
江元柔呢?
他們這次肯定在同一個副本,這個游戲在這一點上不會坑他們,但是他們兩個應該是被傳松進了副本中的兩個不同的地方,而且應該不在同一層樓上。
莫奕攥着手電筒的手指微微收緊,目光下意識地看向病房門外的一片濃稠的黑暗當中。
看來他現在需要盡快找到開啓電梯的鑰匙卡了。
他将目光投到了那個被釘子釘在牆上的屍體上——有已經探尋過的玩家也有好處,畢竟可以省去不少他搜尋線索的好處。
莫奕苦中作樂地想到,然後在手中拎着的外套上的口袋裏翻找了一圈,除了一些零碎的雜物外沒有什麽有用的東西。
他将手中的運動服重新丢到腳下,然後邁步走向那個玩家破碎的背包處。
裏面是進入副本需要帶的一些熟悉的道具,幾乎每一個有一些經驗的玩家都會攜帶,莫奕帶的也足夠,并不需要增加自己的負重。
他翻動着裏面的東西,随着他的動作,一顆包裝完整的薄荷糖從背包內滾落出來,沾上了些許地上的灰塵與血跡。
莫奕盯着它微微一愣,下意識地想到了那個執着于投喂他糖果的霧氣,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他抿抿唇,從那顆糖果上調轉視線,然後從地上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這個玩家的背包內幾乎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而且,或許是為了防止玩家之間互相殘殺,所以在玩家死後,他們身上攜帶的道具會被游戲自動回收,不能被同一個副本的玩家拾取。
莫奕一無所獲。
就在這時,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然後将自己的目光投射到了那個凄慘的屍體上。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上前了幾步——腳下濕滑的地面傳來粘膩的觸感,更加濃重腥臭的血腥味無法阻擋地鑽入鼻孔,屍體身上暴露着的白骨與內髒在眼中放大。
莫奕屏住呼吸,用手指摸索着屍體褲子的口袋。
隔着薄薄的布料,他幾乎能夠觸碰到屍體身上冰冷僵硬,毫無生氣的皮膚。
黑暗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脆響,莫奕眼前一亮,用指尖将那口袋作響着的東西掏了出來,然偶用手中的手電筒将它照亮。
那是一張破舊泛黃的紙頁,被随意地折疊成四折,上面殘留着深褐色的血跡和手印,或許是由于在口袋中待久了,看上去微微有些皺縮。
莫奕将它小心地展了開來,防止在死寂的黑暗中發出響亮的紙張摩擦聲。
燈光下,紙張上面的東西分毫畢現——這是這一層樓地圖。
莫奕提起的心髒微微放松留了些許,他的目光在地圖的一端停留了一瞬:
那裏标注着電梯,而電梯旁邊的病房就是他現在身處着的位置了。
緊接着,地圖上的另外一個标識吸引了莫奕全部的注意力。
走廊另外一端的一個房間上标注着員工室的字樣,而在員工室的旁邊則是一間被塗黑的房間,濃黑暗沉的顏色将那個房間完全覆蓋,根本無法弄清楚上面的标識。
莫奕用手指在上面輕輕一抹——粘膩的觸感沾在了指腹上,手電筒将那塗黑的地方照亮。
是血跡。
有人用血将那個屋子塗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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