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莫奕的呼吸微微一窒,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手中手電筒的燈光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搖晃,将眼前模糊人影的輪廓照亮了些許。
江元柔似乎也覺察到了身旁燈光的靠近,身形微動,将面容朝向莫奕。
在手電筒的不穩的燈光下,她的面容蒼白如紙,失去血色的嘴唇邊挂着一絲半幹涸的血跡,一頭卷曲的淺棕色長發淩亂地垂下,被鮮血凝結成一绺一绺的。
她看上去非常狼狽,但是至少還是活着的。
江元柔有些茫然地看着莫奕,在他手電筒的燈光下微微眯起了失焦的雙眼,似乎還沒有緩過神來。
她的目光落在站在走廊另一端的莫奕身上,淺棕色的瞳孔緩緩聚焦,面容微微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低聲說道:
“……莫奕?”
她的聲音嘶啞的就如同被烈火炙烤過一般,聽上去就像是指甲刮過玻璃一樣刺耳。
江元柔剛剛吐出這兩個字,喉嚨中就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一絲鮮豔的血跡溢出了她的唇邊,在蒼白的面容上顯得格外刺耳。
莫奕上前幾步,将手中的手電筒塞到自己背包的側兜裏,然後用空出來的手扶住佝偻下去的江元柔。
手掌觸碰到一片冰冷粘膩,莫奕微微側目看去,只見自己的手掌上已經被沾上了一層血跡,在黯淡的燈光中看上去猶如漆黑的焦油一般黏附在手掌上。
他的心口一緊,壓低聲音問道:
“……你還好嗎?”
江元柔嬌小的身軀摸上去一片冰冷,她沙啞着聲音回答道:“……還好。”
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艱難地伸出手掌,用力地握住莫奕的手臂,纖細的手指深深地陷入莫奕的皮膚,帶來火辣辣的疼痛。
江元柔猛地擡起頭,一雙淺棕色的眼眸中半是惶恐半是緊張,她帶着氣音說道:
“鑰匙!”
莫奕一愣,瞬間想到了那把他在剛才那個房間中撿到的那把樣式古舊的黃銅鑰匙。
江元柔蒼白的臉上染上了一絲不正常的紅暈,淺棕色的雙眸有些慌亂地盯着莫奕,手下的力量微微加深,她艱難地說道:
“這層樓有一把鑰匙,我剛才在混亂中一不小心弄丢了,它是這層的關鍵!”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纖細的手掌放開莫奕有些疼痛的胳膊,按住了一旁斑駁冰冷的牆壁,然後掙紮着想要站起身來:
“我……我得回去找到它……”
濃重的血腥味在莫奕的鼻端彌漫,江元柔纖細的手掌在牆壁上留下了一個刺眼的血手印,絲絲縷縷的鮮血順着她接觸的地方緩緩向下滑去。
她步履沉重,仿佛僅靠着意志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莫奕眯起雙眼,緩緩地收回了下意識想要去扶的雙手,然後稍稍退後一步,半個身體模糊在了走廊拐角的陰影當中。
他蒼白的面容上沒有什麽表情,一雙深黑的眼眸冰冷而沉靜。
江元柔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艱難地地扭頭看向他,疑惑地問道:
“怎麽了?”
還沒有等莫奕做出什麽反應,就只聽自己的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讓開!”
——這聲音?
莫奕的眼睛微微瞪大,下意識地側開了身子,只見一把椅子攜着萬鈞之勢從自己的身邊劃過,然後兇狠地砸向江元柔——然後,穿過了她。
只聽“碰”的一聲巨響,那張椅子兇狠地在牆壁上撞散開來,江元柔蒼白的面容上緩緩地露出了一個怨毒的笑容,然後緩緩地化作了暗紅色的污血,猶如冰雪消融一般順着牆面滑下,在地上積成一片深暗的血泊。
走廊的燈光昏暗而陰沉,壓抑地沉沉鋪灑而下,莫奕手中的手電筒亮着一道燈光,在那片血泊上反射出一個小小的光點。
他的目光在那個地方稍做停留,然後扭頭看向自己的身後。
只見江元柔正站在走廊的另外一端,走廊中的黑暗給她的面容投下模糊的陰影。
她微微地喘息着,手掌扶着一旁的牆壁,似乎剛才的動作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看到莫奕看過來,江元柔上前一步,蒼白的面容暴露在走廊黯淡的燈光下,淩亂的發絲和腹部緩緩暈染開來的鮮血和剛才的那個“江元柔”幾乎如出一轍。
她看上去雖然在強撐着一口氣,但是目光卻警惕而鋒利。
江元柔捂住自己滲血的腹部,緩緩地向前走了幾步,然後謹慎地停在了莫奕幾步之遙的地方。
她有些忌憚地看了一眼那攤肮髒的污血,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沙啞地對莫奕說道:
“我需要知道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莫奕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開口問道:“……怎麽證實呢?”
江元柔一邊用目光緊緊地鎖住莫奕的身形,一邊緩緩地彎腰,将一片鋒利的木片放在地上,然後将它滑了過去:
“——傷口。”
莫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彎腰撿起了地面上的木片,在自己的手掌上一劃。
鮮豔的血珠從木片劃開的地方緩緩地滲出,順着他蒼白瘦削的手腕流入袖口。
江元柔目光中的陌生消失了些許,她低低地喘了一口氣,然後又拿出一片木片,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一刀。
鮮血從傷口中湧出。
江元柔将大半個身子倚靠在牆上,面容上是失血過多的蒼白,她從衣兜裏掏出半截紗布,簡單地将自己的傷口裹了裹。
再擡起頭時,她看上去平靜了許多,然後有些虛弱地開口解釋道:
“這層樓它幻化出的化身只是人的投影,所以是無法受傷的。”
莫奕點點頭,突然似乎想起了什麽,開口問道:
“剛才的那個你在說的鑰匙……”
江元柔面色有些沉郁,她扶着牆壁站直了身形,然後向着走廊外側一邊走一邊說道:
“那把鑰匙是離開這棟樓的關鍵,應該是你撿到了,不然她也不會這樣來騙你。”
她的目光落在莫奕身上:“你現在不需要給我,在你身上和在我身上是一樣的。”
江元柔的面色更加蒼白的幾分,她對莫奕說道:“跟我來。”
說畢,她便向着走廊亮着燈光的地方走去,而在那條走廊盡頭就是剛才莫奕離開的電梯。
莫奕跟上了她的步伐。
江元柔眉眼沉沉,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在這層存活了那麽久也不是什麽線索都沒有發現的,我已經知道離開這棟建築的方法了……”
她的聲音突然頓住了。
身後的腳步聲不知何時停下了——
江元柔扭頭看去,只見莫奕站在那個剛才他撿到鑰匙的門口,若有所思地注視着那片漆黑的病房。
似乎注意到了江元柔的眼神,莫奕扭頭看向她:
“你知道剛才我怎麽知道她不是江元柔的嗎?”
江元柔一愣,顯然沒有想到莫奕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提起這個無關緊要的話題。
“因為太拙劣了。”
莫奕垂下眼睑,眸光沉沉:“不僅僅沒有對我是否是隊友産生懷疑,而且一見面就直接吐露出自己的意圖,實在是沒有水平。”
他擡起目光,眼眸深處猶如漆黑湖水平靜的表面,靜靜地注視着江元柔蒼白的面容:
“相對而言,你就有誠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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