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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奕眼眸微斂,漆黑的眼瞳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門上被撞開的痕跡,然後手掌微微一用力。
那扇門向着內裏無聲地敞開了,沉郁的黑暗從緩緩延展開的門縫內傾瀉出來。
他用手中的手電筒向着門內照去,蒼白的光柱穿過灰塵彌漫的黑暗房間,顯露出影影綽綽的模糊輪廓。
走廊與房間中都是一片寂靜。
莫奕微微屏息,下意識地收緊了攥着手電筒的手指,然後邁開步子,向着房門內走去。
随着步伐的深入,那些模糊的輪廓緩緩地清晰地展露在了燈光下。
莫奕緩緩地調動着手腕,目光随着手電筒光柱的移動在房間內緩緩地逡巡,越看越不由得有些心驚——
這個屋子……看上去似乎是一個行刑室。
四周冰冷的牆壁框出一個狹小而封閉的空間,光禿禿的牆壁上沒有窗子也沒有壁紙,露出鐵灰色的肮髒牆壁,上面沾染着暗褐色的大片斑點,似乎是幹涸的血跡。
牆上和地上散亂地堆積着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鐵器,尖銳的邊緣上是紅褐色的鏽痕和深棕色的血跡,令人不願去細想它們的用處和使用方法。
室內彌漫着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古怪氣味,似乎是密閉已久的陳腐血腥味混合着濃重的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莫奕皺着眉頭環視着屋內,他擡起手腕,将手中的燈光照向房間的盡頭,只見在那黑暗中似乎還有一扇門。
他小心翼翼地在地上堆積的鐵質刑具間穿行,緩緩地走到了房間深處的門前。
那扇門依舊是半掩着的,莫奕用手電筒在地面上晃了一下,明亮的光柱在地面上一閃而過——地上堆積的灰塵上有嶄新的痕跡,這扇門應該也是不久之前才被打開的。
莫奕深吸一口氣,然後指尖微微用力,将那扇門緩緩地推了開來。
一股濃重到幾乎凝聚成實體的血腥味瞬間撲面而來,那是一種驚人的,幾乎能夠引起每一個人生理性不适的濃重鐵鏽味,就仿佛是屍山血海都隐藏在這扇門之後一般。
莫奕被嗆的咳嗽了幾聲,強行壓下自己胃裏翻湧的不适,然後皺起眉頭,凝神看向門內。
只見在黑暗中,蜿蜒起伏着無數蒼白的肢體,在濃重深沉的陰影中反射着慘白的光,
重疊的肢體間流淌着半凝固的鮮血,深重的暗紅色液體在蒼白的四肢和模糊的五官之間穿行,鮮明的顏色對比幾乎刺痛莫奕的雙眼。
房間裏是堆積成山的殘缺屍體,頭與腳交疊,殘缺的四肢淩亂地散落,失血的傷口處露出鮮紅卷起的肌肉結構和森白的骨骼,看上去如同一幅病态扭曲的油畫。
莫奕眉頭緊緊皺起,房間內濃郁的血腥和絕望的味道幾乎令他無法呼吸。
他伸手掩住口鼻,面色蒼白而凝肅,他的目光在那屍體堆上微微落了半秒,然後緩緩地挪開了視線。
手電筒的光亮在房間內緩緩地移動着。
莫奕很快發現了房間中不協調的一些端倪——其中一些的屍體很明顯地被翻動過了,斷裂殘缺的肢體被掀開到一邊,地上的血泊內也有一些模糊重疊的腳印。
他向前走了幾步,腳下傳來半凝固血液的粘膩觸感,在黑暗封閉的房間內聽上去格外的響亮,他調換了一下角度,向着那被分開的屍堆內側看去。
只見在一片血泊中,有一個殘缺不全的櫃子半倒在地上,雪白的紙片從櫃子中傾倒出來,散落在暗紅色的粘稠鮮血內,深色的血跡侵染着紙片的邊緣,塗抹出不規則的輕薄輪廓。
看上去似乎被人淩亂地翻動過。
莫奕向前走了幾步,從地上撿起離他最近的那張紙片,借着手電筒的燈光草草地掃過。
那是一張病歷,上面的大多數字跡都被地上暗紅色的鮮血沾染成模糊的一團,辨認不出具體的樣子,莫奕微微撤開手指,頁面上方的患者姓名顯露出來。
那是一個熟悉的名字:埃德溫·卡特。
莫奕微微一怔,擡腿繞開地面上橫陳的屍首,向內裏又繼續走了幾步,然後在那個破碎的櫃子上撿起了另外一張紙張。
它比剛才那張要陳舊的多,邊緣泛着沉暗的黃,血跡中間還點綴着零散的黴斑。
而吸引莫奕視線的,是那張紙側面的幾個模糊的血指印——看上是剛剛被印上去的。
鼻端萦繞着更加濃郁的血液腥臭與屍體的潮濕氣息,莫奕皺皺眉,勉強避開從旁邊斜伸過來的失去生機的慘白手腕,和青白泛紫的僵硬手指,然後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那張紙。
這依舊是一張病歷。
上面的字跡由于年代久遠而模糊,在燈光下依稀難辨——
這似乎是一張确診的病歷,具體的精神疾病種類與患者資料已經無法看到,只能看到紙頁下方的醫師簽名——埃德溫·卡特。
莫奕緩緩地皺起眉頭,下意識地用指腹微微摩挲着粗糙的紙頁,唇線微微緊繃。
在埃德溫被确診為人格分裂之前,他曾經是一名精神病醫生,這就能解釋那些反人道的治療精神疾病的方法為何會出現在負三層中了,但是另外兩層呢?尤其是這一層中的這個折磨室……
他側身躲過半只伸展出來的慘白腳掌,然後繼續向內伸手,探向另外一張躺在地上的紙。
就在這時,莫奕的動作突然一頓,他的耳朵中似乎捕捉到了什麽模糊的聲音——
好像是劈裏啪啦的繃裂聲,又仿佛是牆皮剝落的悉悉索索的聲響。
似乎有粉塵落到了臉上,有些癢癢的。
莫奕下意識地擡頭,卻猛地對上了一雙淺藍色的陰翳無神的雙眼,充血的眼眶大大撐開,半只眼珠幾乎從眼眶內滾落,莫奕幾乎能夠看到其中顏色鮮豔的視神經。
他的後背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還沒有等他做些什麽,剛才經過的路上的那只僵死慘白的手掌猛地攥住了他的衣角。
整個屍堆都仿佛開始緩緩地蠕動了起來。
一個接一個重疊着的殘缺肢體仿佛重獲生命一般地挪動掙紮着,在黑暗中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肢體摩擦聲與骨骼碰撞聲。
莫奕心中大駭,他瞬間反應過來,猛地向屍堆外退去。
身旁斜斜伸出的蒼白肢體向他伸出散發着死亡與腐爛氣息的雙手,用力地攥住他的手腕和腳踝,試圖讓他永遠地沉淪在肮髒的血腥味的屍體中。
莫奕拼命掙紮着,心跳如鼓一般地在胸腔內沖撞着,幾乎要躍出喉嚨口一般。
就在這時,他腳下似乎踩到了血泊中的某塊斷肢,猛地一滑,身體一個重心不穩,向後倒去。
一陣頭暈目眩中,莫奕咬緊牙關,趁着向下倒去的力量向屍堆外側滾去!
憑着這一股沖勁他竟然沖破了那些肢體的圍追堵截,灰頭土臉地撞到了一旁的牆壁上。
莫奕用手掌撐住一旁的牆壁爬了起來,身上滿是塵土和血跡,他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屍體堆。
在手電筒晃動的燈光下,黑暗中慘白的肢體蠕動着,然後向着他的方向掙紮着挪動過來。
莫奕心頭一跳,轉身拉開了身後那扇半掩着的門沖了出去,然後回身猛地關上了門,将那滿屋的斷裂肢體濃重的血腥味關在的門板後。
空中的血腥味重新變的淺淡了起來,灰塵的陳舊味道再一次占據了主導。
莫奕伸手死死地按住被撞的不斷顫抖的門板,胸膛急促地起伏着,身後冰冷的汗水将襯衫粘在了脊背上,帶來陰森森的涼意,他用微微有些顫抖的手掌從一旁随便拿了一條棍狀的鐵器,當作門闩卡在了房門上。
然後他放開了雙手,一邊喘息着,一邊緩緩地後退了幾步。
那門板雖然仍然在顫抖,但是卻明顯穩固了很多,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被撞開。
莫奕動了動自己的手腕,微微的“嘶”了一聲,他低頭看了看,只見自己瘦削蒼白的手腕上印上了一個深深的鮮紅的手印,邊緣還泛着觸目驚心的慘青。
似乎是剛才在掙紮過程中,其中一截屍體的手掌抓的。
他深吸一口氣,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手,然後用手電筒最後照了一下那扇被他卡住的門。
那扇門靜靜地立在黑暗中,已經不再動了。
莫奕有些遺憾地摸了摸自己手腕上深深的印痕——可惜剛才沒有看到最裏面的那張紙張上的內容,他總覺得那是這個副本中關鍵性的線索,是能夠補全這個這個副本的一塊拼圖。
不過……為什麽那些屍體會突然開始活動起來呢?
還有那個在動起來之前的奇怪聲響……
莫奕緩緩地皺起眉宇,然後凝神觀察着自己當前身處的房間,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這個房間似乎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他抿抿唇,心下湧起一個猜測。
莫奕大步向着屋外走去,剛剛拉開房門,走廊內的景象就讓他不由得微微一怔。
——走廊內幾乎已經大變樣了,貼滿走廊的暗綠色壁紙變得陳舊而肮髒,卷曲着脫落下來,幾乎辨認不來原先的顏色,露出其下暗灰色的牆皮,牆上有深深的蛛網一樣的龜裂痕跡,順着牆角蔓延到了天花板上,灰塵和破碎的牆皮撲簌簌地向下落去,在撕裂的,油膩的地毯上留下淺淺的痕跡。
整個走廊仿佛經歷了一場地震一樣,又或者是又經歷了五十年的時光一般。
幾乎令莫奕産生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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