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章

第 44 章

餘亦時趕到簡易家門口時手裏還抓着手機,上面是怎麽也沒人接的電話界面。

綠蕪邊整個小區都很安靜,簡易家裏也是,一點聲音都聽不見,靜的讓人有些心慌。

二十分鐘前,“真相只掌握在少數人手裏”那個群還在語音。

餘亦時坐在書桌前寫完今天的最後一張試卷,孟翡在群裏問簡易來不來的時候他手指夾着筆,轉了一圈,等待簡易的回話。

話只說一半就是一道東西掉地的響聲,數秒的沉默後傳來簡易的回絕,語氣匆忙地挂斷了電話。

第六感覺得不對勁。

孟翡:“餘亦時,你來不來?”

餘亦時把筆摔在桌上,邊走邊說:“我不去了,你們玩吧。”

他一路狂奔到了綠蕪邊,要不是保安見過他差點以為是來搶劫的。

在門口等了半天電話還是沒人接,他按下門鈴,清脆的鈴聲響徹整幢房子。

幾分鐘過去了,簡易打開裏面的門,看到餘亦時的時候愣了下。

“你怎麽來了。”

簡易已經盡力看上去和平時一樣,但眼底的落寞和疲倦還是落入餘亦時眼中。

“出什麽事了?”

簡易抿了抿嘴,不是針對餘亦時,這種事情他從來沒和任何一個人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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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有什麽事,就是不想出去,太累了。”

“你給我開門。”餘亦時隔着一道鐵門和他說,“你不開,我不會走的。”

兩人對峙半分鐘,一陣冷風刮過,簡易看到了他身上單薄的衛衣。

這個天也敢穿成這樣就出來……簡易認命地走過來給他開了門,“你當這是夏天呢?十二月也敢穿這麽少就出門,怎麽不把你凍死呢餘亦時。”

屋子裏很暖和,暖氣開的很足。

簡易給他倒了杯熱水,讓他在沙發上坐着。自己回到那一地狼藉的琴房,收拾那些只有寥寥幾頁只剩個空殼子的書。

收拾到第三本的時候覺得封面有點眼熟,翻過來第一頁,上面一行龍飛鳳舞的大字,寫着“好好練琴,精益求精”。

是簡洺禹的字。

簡易旋即冷笑一聲,呵,好好練琴,然後出去給他掙面子,算盤打的是真響啊。

“簡易。”餘亦時在身後叫了他一聲。

他捏着書的力道緊了緊,調整了一下表情回過頭,“你怎麽來——”

餘亦時抱住了他。

簡易手上還拿着一本書,另一只手垂落在身體一側,渾身有些僵硬,推開他也不是,抱他也不是。

這麽無言地抱了半晌,簡易動了動頭,“……餘亦時?”

“嗯。”抱着自己的人悶悶地應了一聲。

“咱們……你抱我幹什麽?”

“我冷。”

“客廳有空調,琴房沒開。”

簡易拍了拍餘亦時的肩:“能不能松了?”

餘亦時沒回話。

簡易拎着書的手有點酸,膝蓋彎了彎把書放在地上。視線被什麽閃光的東西晃了一下,他偏頭去看,是地上碎的不成樣子的獎杯玻璃碎片。

他眸光垂落在碎片的反光上,看到了自己,和抱着自己的人。

靜默地盯了一會,簡易後知後覺——餘亦時這是在安慰自己嗎?

他忽然想起上次去餘亦時家裏吃飯,高興,趁着其他人沒注意偷偷問餘葉塘,“糖糖,你哥說話這麽欠揍,你是不是經常被他氣哭啊?”

說到這個小姑娘可有話語權了,她點頭如搗蒜:“對啊對啊。”

“诶,”簡易有點好奇餘亦時怎麽哄小孩,問:“那你哥怎麽哄你的,給你買好吃的?”

餘葉塘搖頭,上前一步抱了簡易一下。小孩手短,只能環到簡易肩膀的位置,他還沒明白這是在幹嘛。

“就這樣抱啊,我要是哭的話哥哥就再拍拍後背,抱一會我就不想哭了。”

簡易倏地回神,張了張嘴:“……餘亦時,我不難——”

他閉了嘴。

說不難過是假的,這架鋼琴很小的時候就在這座房子裏,雖然中途轉學不斷,到各個地方,這架鋼琴還是擺在這裏,獎杯、樂譜,一切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比起難過,心底更是升起一團濃厚的黑雲,壓迫的他喘不過氣。

砸鋼琴撕書毀琴房,這只是簡洺禹對他的一種警告。

這個家不能再待了。

餘亦時把手松開,掃了一眼狼藉的地板,“我幫你一起收拾。”

他沒問是誰幹的,為什麽,只是嘗試用自己的方法安慰簡易。

簡易站在原地,餘亦時已經開始彎腰收拾地上的碎紙,就要去撿那堆碎片,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別拿手撿,會劃破的。”

餘亦時嗯一聲,問:“掃把在哪?”

“雜物間。”他指了個方向,而後忽然反應過來——他把餘亦時扯進來幹什麽,他自己收拾就好了啊。

讓他去沙發上坐着的話還沒說出口,餘亦時就拎着一把掃把回來,效率之高,沒幾分鐘地上就幹淨了。

兩人忙活了一個小時,清潔打掃,書籍歸位,累的雙雙攤在沙發上直不起腰。

簡易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感受自己上下起伏的呼吸,餘亦時靠在另一張沙發上,他莫名想到了新婚小情侶一起收拾屋子的樣子。

什麽亂七八糟的。

簡易懶散地偏頭:“餘亦時,你吃飯了嗎。”

“沒。”

“阿姨知道你出來麽。”

“她以為我是出去玩的。”餘亦時說,“晚飯沒我的份。”

什麽啊。

穿這麽少出來還沒飯吃。

餘亦時問:“你吃過了?”

簡易本想說吃過了,但那個小蛋糕在餘亦時那好像不能稱得上是飯,話到嘴邊變成了:“沒有。”

一看餘亦時準備翻身起來,那陣仗好像要進廚房大幹一場,簡易扯住他的衛衣,起身道:“你別折騰了。”

餘亦時回頭挑了下眉:“那咱們餓着?”

“我會做意面,”這是簡易會的為數不多且難翻車的食物,“你吃麽。”

“你會做飯?”餘亦時對簡易的做飯水平表示質疑。

簡易:“……反正吃不死人。”

“行。”

兩盤意面很快端上來,還淋了醬,看上去真的不錯,餘亦時卷了點面,對他的手藝點頭表示肯定——但只有這一種而已。

簡易邊吃邊刷手機,許願在朋友圈裏發了他們出去玩的照片。星元街口熱鬧非凡,廣場中間立着一棵巨大的聖誕樹,上面彩球絲帶裝點地很漂亮,樹頂還立着一顆許願星。

“你要是去了就好了,可以在外面吃大餐,不用吃我這滋味寡淡的意面。”簡易給許願的朋友圈點了個贊,卷了卷面說。

“你也應該去。”餘亦時淡聲說。

簡易盯着盤子上的空白,用筷子戳了戳面,沒說話。

吃完飯時間已經不早了,直逼十點半,晚飯都該叫夜宵。

簡易瞄了眼鐘,懶懶開口:“你什麽時候回去?”

餘亦時不動聲色地問:“你要睡覺?”

“不是,”簡易朝外面揚了揚下巴,“都這麽晚了,阿姨不擔心你?”

“擔心我什麽?”

“比如擔心自己兒子太帥,這麽晚在外面亂晃會不會被小姑娘看上啊,瘋狂點兒的死活拉着你不讓你走啊,管你要聯系方式啊……總之在外面很危險。”

“不會。”餘亦時終結了簡易的天馬行空,“我和我媽說過了,在你家,她很放心。”

在我家就很放心?不怕我做些什麽見不得人的——操不能再想了。

“你穿這麽少,回去路上不得凍死?”簡易緊急打散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想法,試圖把話題拉回正軌。

“嗯。”餘亦時低頭不經意地扯了扯領口,簡易看到了他一閃而過的鎖骨。

我操,他怎麽就穿了一件??

餘亦時:“那你能收留我麽。”

簡易:“好……”

餘亦時依舊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仔細看的話能看到他微微上揚又硬生生被壓下來的嘴角:“謝謝。”

倏然清醒的簡易:“??”

等會兒?怎麽感覺哪裏怪怪的??

餘亦時觀察了他一會兒,然後站起身要出門。

簡易一驚:“你上哪兒去?”

“回家。”餘亦時淡淡道,“不打擾你了,你趕緊睡覺吧。”

簡易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又看看餘亦時身上的一件衛衣,覺得他瘋了:“你穿這麽少,出去當冰雕?”

餘亦時半垂着眼皮看他:“那怎麽辦。”

“……”簡易一咬牙,“我收留你。”

“好,那我和我媽說一聲。”

二十分鐘後。

“簡易。”餘亦時喊他。

“幹嘛?”

“我沒帶洗漱的。”

“……”

簡易從浴室上面的櫃子裏翻出備用的牙刷,毛巾,又從衣櫃裏找出一套全新的睡衣和短褲扔給他。

聽着浴室裏嘩啦啦的水聲,簡易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他們兩家的距離打個車的話不出十分鐘就到了,他冷給他一件外套不就行了。

為什麽要讓他住在這??

再說他的書包和校服都在家裏……

簡易兩眼一黑。

他打開手機給李濘發消息,讓他明早提前十分鐘來接。

這個破房子,看上去大,實際一樓客廳就占了大半,還是開放式廚房,和客廳連在一起,而後就是雜物間、洗衣房,一間廁所和琴房。二樓兩個房間,一間簡易的一間是簡洺禹和秋荷的,兩間房都帶着獨立衛浴。

又不能讓餘亦時睡他倆的房間,簡易自己都覺得晦氣。

浴室的水聲停了,沒過一會餘亦時擦着頭發出來。

他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睡衣,長袖長褲,襯的整個人白了一度。餘亦時手肘曲起,手上抓着毛巾,露出一截腕骨凸出的手腕,頭發半幹,發尾還在滴水,整個人從霧氣飄飄的浴室走出來,看的簡易恍惚一會兒。

“怎麽了。”

簡易回神,抓了自己的衣服沖進浴室,“沒事。”

鎖上門,簡易做賊似的喘了口氣。

他在幹什麽,居然盯着餘亦時洗完澡的樣子……

夠了。

火速洗完澡,簡易換上自己的衣服出去。

他睡覺喜歡穿oversize的T恤,反正蓋着被子,暖氣更是開的足足的,就算半夜把被子蹬掉了也不會冷。

餘亦時已經擦幹了頭發坐在床上看手機,旁邊給他留了一半的位置。

簡易越發覺得這個場景很奇怪了。

聽到開門聲,餘亦時擡頭看去。

剛洗完澡,簡易的粉毛乖順地垂着,身上那件白色的oversize T恤領口有些大,露出一大片脖頸和鎖骨,下面套了一條深灰色的長褲,整個人懶散又可愛。

“餘亦時,你笑什麽呢。”簡易問。

“沒什麽。”餘亦時收回視線,“你這身還挺可愛的。”

簡易:“?”

他低頭看了眼身上純色的衣服,沒看出來哪可愛。

簡易在背對着床吹頭發,餘亦時的視線一直放在他身上。只見簡易胡亂地吹了會,用手撥弄撥弄就算幹了準備上床睡覺,餘亦時嘆口氣,“頭發沒吹幹睡覺會頭疼。”

說着,拿過桌上的吹風機,按着簡易坐下。

餘亦時開的是暖風一檔,溫熱的風打在簡易後腦勺上,側過臉邊。另一只手撥着他的頭發,溫熱的指腹每碰到頭皮一下簡易渾身就要起雞皮疙瘩,渾身都麻了。

好容易吹完了,簡易感覺這吹風機威力真大,再吹會兒他渾身都要發燙了。

兩人雙雙躺在床上,滅了燈就只剩飄窗路燈透進來的一點光亮。

“窗簾不拉?”餘亦時在黑暗裏轉頭看向那。

“我喜歡在那留一扇。”簡易盯着窗戶上的斑駁光影發呆,“你喜歡全黑?”

“沒,就這樣吧。”餘亦時墨色的眼珠從飄窗挪到身邊人的後腦勺上。

“這樣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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