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鮮辣的湯面

鮮辣的湯面

組會提前了，蘇悅發消息也是說這件事，于是林慈準備同方覺槿告別，卻沒料到男人說和她一起走。

剛來就離開，好像，他完完全全為她而來。

林慈好看的弧形眉上挑，極淡的眉峰沒有一點攻擊性，有的是眼底明晃晃的疑惑，不過下一秒就低下了頭。饒是她竭盡全力掩飾，仍被方覺槿盡數看去。

于是只聽男人說：“剛好和你們學校有合作，順路。”

女生重新擡眼，微微皺起的眉頭不自覺舒展，可不到半分鐘又抿起嘴唇，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太過于胡思亂想。而方覺槿已經在心底過了千萬遍兩人的對話，就是找不出女生抿嘴的原因，索性不再說話。

兩人步調一致，但大部分時候都是林慈在前，方覺槿在後。只有偶爾交談時，男人會快兩步與女生并肩。

校園，無數暧昧心動的發生場所，同樣也是八卦的聚集地。比如現在。

林慈剛進會議室就嗅到了與往常不同氣息，她走到蘇悅身旁，拉開椅子坐下，東西都沒放就悄問蘇悅發生了什麽。

蘇悅沒回，反而慢慢湊近她，一臉的審訊和揶揄：“說！你和那個男人是什麽關系。”發問聲不大，但能确保在座所有人都聽到。

只見原本還有模有樣盯着電腦或是翻閱資料的師兄師姐，一致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豎起耳朵想聽她說。

林慈家世相貌樣樣出挑，院裏追她的人不在少數，可無奈人家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不僅保研還直博，優秀到讓人止步。也有自信大膽的師兄或師弟，但通常都以失敗告終，久而久之有心思的人也消了心思，畢竟誰願意次次被拒絕。

然而當事人一頭霧水，直到師姐将一張拍立得相紙放在她面前，盡管是隔着透明玻璃照的，盡管照片裏的人是背影，但熟絡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她，而她旁邊是一身黑色西服高且瘦的男人。

可能因為未經林慈允許就拍了照片，還小範圍傳播，師姐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我當時被文獻折磨得眼花缭亂，擡頭就看到兩個人。”說着還眨巴眨巴眼，“慈慈，你是知道我的——特別喜歡拍照，尤其是美麗的人和事。”

林慈雙頰微微鼓起，美目似杏圓，不是生氣是無可奈何。師姐一看，原本抱歉的臉瞬間笑開，接着蘇悅的話繼續調侃：“照片上的男人正臉帥不帥？你倆真的是情侶關系？”

“帥。朋友關系。”林慈深知這群人的脾性——對每件事都有刨根問底的精神，大到學術問題，小到隔壁組導師昨天請學生吃了什麽菜。所以，還是老實交代為好。

許是她在他們心中的單身形象已經固化，也可能是她太過坦蕩，竟沒有人再繼續追問，當然蘇悅除外。

蘇悅坐在滑椅上一蹬腳，兩人就臂貼臂的十分近。這回她用了氣音：“如果他們見過這個男人就肯定不會相信你說的話，他真的沒在追你？”

林慈也用氣音回複她：“沒有。”

組會一開就是四小時，而且時間還是不湊巧的下午四點到七點，衆人早已餓得頭暈眼花，中途偷吃的能量棒也已經将作用發揮到最大。不知道是誰提議的聚餐，大多數人贊同，還有幾個無所謂，于是一行人便興高采烈地讨論等會吃什麽。

七點的天算不上多明亮，卻也不暗，一片深藍。因為是周一，教學樓外匆匆趕去上晚課的學生不少，當然其中也不乏悠哉游哉者。而就在這衆多人中，林慈一眼看到了方覺槿，僅憑一個側臉。

他的西裝外套褪去，裏面是最普通的白襯衫，少了先前的成熟，更像是剛打完辯論賽的學生，還真有人上去同他說話。

林慈沒有聽到兩人說了什麽，但能猜出大概意思，因為同方覺槿說話的那個人是她經常打交道的主持社團的社長。社長敗興而歸，她卻收到一條來自方覺槿的短信。

【散會了嗎？帶你去吃飯。】

她笑了笑，心想真是幹脆利落，不過介于莫名其妙的好心情，以及今天發生的一系列事，她決定赴約。再和同門說了抱歉以及接受他們的‘背叛轟炸’後，她順利脫身。

聚餐的地點是出了教學樓往左，而方覺槿在教學樓正前方還要走一小段路。林慈看着同門們離開才朝要去的方向走，路上還不自覺往後看，生怕那群人突然返回來。

等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林慈定住想了想，她和方覺槿明明就是很正常的關系，那為什麽會害怕被人發現呢！

調整心态，甩開胡想後，她一身輕松地走到方覺槿跟前。

男人正在打電話，見她來了示意稍等，接着對電話那頭說，希望資料能盡快到他手上。

“很忙嗎？”林慈問。

方覺槿将手機揣進口袋，不同于講電話時的不茍言笑，也不同于和社長交談時的高冷少話，他的語氣在盡可能的變溫柔，以至于有些生硬。“不忙，只是需要了解些事情。”接着說，“有沒有想吃的東西，帶你去吃。”

林慈就這個問題想了半天，最後搖頭說不知道：“可能下午吃多了，還不是特別餓。”

“都吃了些什麽？”方覺槿話語裏的無奈之意明顯，眼底是連他自己都沒覺察到的悄無聲息湧上來的歡喜和寵愛。

在此前二十幾年的人生中，他從未想要去了解任何人的生活，卻在某個時刻聽見了林慈的聲音，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方姑姑給的小蛋糕、炸雞薯條以及你特意要求的牛奶。”女生數東西的模樣屬實俏皮，方覺槿忍俊不禁，見她好像還有想說的，便笑問是什麽。

“下次再吃炸雞薯條的時候就不要牛奶了，那時候應該喝可樂。”

“好。”他聽話應下。

“你想吃什麽？”林慈反問方覺槿，并追問道：“你等我等了很久嗎？”

“沒有等很久，合作剛談完。”方覺槿話裏真假各一半，比如合作确實談完了，只不過是臨時将明天下午的見面提到了今天下午；再比如他等了很久，将近三小時。至于吃的東西，他思索片刻道，“我都可以。”

林慈擡眸一笑，仰頭看他，雀躍地說：“我知道有家面館特別好吃，而且價格實惠。”

“好。”

面館就開在校內，這會雖然過了飯點，但生意依舊很好。許是老板知道自己生意會很好，租的店面很寬敞。

煮鍋缭繞着白霧般的熱氣，店老板娴熟快速的手法以及周圍笑容燦燦的人群，他們都讓方覺槿有種故地重游的錯覺。幼時居住的大弄堂，出巷子就是賣面的小攤販，熱乎乎、霧蒙蒙、香飄飄，面的價格不貴，但對于當時貧寒的家境來說，它能抵一天的生活費。

兩碗湯面被端上來，辣椒紅油堆在指定的面堆上，望聞皆香。

就在方覺槿愣神之際，他的碗上多了一雙掰開的、去好毛刺的一次性筷子。

他說了聲謝謝，順從地拿起筷子吃了口面，意料之中的鮮香辣，耳邊是林慈爽朗還有些小得意的聲音：“怎麽樣，是不是很好吃！”

“很好吃。”他笑着說。

往後再回想起來這一刻時，方覺槿覺得愛之于他不再是多麽動人心魂的美麗場面，而是一碗鮮湯熱面和一雙幹淨的一次性筷子。

林慈坐在方覺槿的副駕駛，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其他，總覺得男人有話要說，于是試探性地問道：“怎麽了嗎？”接着回想起那碗辣得男人滿頭大汗的面，一口氣喝了一瓶水才緩解掉辣意，十分愧疚的說，“是不是面太辣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吃不得辣。”

聽林慈提起那碗面，方覺槿只希望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他吃辣，但面裏的辣是他平時辣的十倍，尤其在面還是滾燙的情況下，攻擊力度再乘以十。

車子正好遇紅綠燈停下，他單手扶額，苦笑問這件事是不是過不去了。林慈挑了挑眉，盡力忍住想不斷上揚的嘴角，但沒用，張口就破了功。

方覺槿看着林慈明媚的笑，原本想悄無聲息解決的事情，想了一路還是決定告訴她。

“林慈，我想這段時間我們需要經常見面。”男人神情算不上多好，區別于之前見過的所有形象，嚴肅甚至是冷酷，一點不近人情。可話中的意思明明溫情無限。

“發生什麽事了嗎？”林慈緊張起來。

看着女生的模樣，方覺槿幾乎一秒換了張臉，先前那股冷冽酷勁完全消失不見。“沒有。”他刻意放輕了聲音，接着耐心将自己所要做的事和将會發生的事拆開了講給女生聽。

“之前南嘉市最大的醫療器械供應商是廖家，可随着前些日子廖家的垮臺，醫療器械供應鏈斷了個徹底。如果将醫療行業比作大蛋糕，醫療器械則是其中占比最大的那塊。現在就是人人都想吃最大的那塊蛋糕，崇耀想，弘光更想。”

“可一山容不得二虎。”

林慈安安靜靜聽完了所有，不算長的一段路也到了終點，車子緩慢的停下。

“害怕嗎？”方覺槿問。

車內靜谧許久，男人接着說：“我保證你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并且……如果你覺得我的出現讓你很為難，那我可以不出現，但是可能需要配備安保人員。”

林慈想了想那畫面，詭異且招搖，果斷搖頭。

“……那我來配合你的時間。”

都到這份上了，林慈只能認命地點頭，模樣要多喪氣有多喪氣。接着她小聲說：“我沒有遇到過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