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第 21 章
一嗓子招呼來好幾個婦女, 圍着葉歡看,“別說,眉眼跟永珍還真有點像。”
“可拉倒吧, 人葉知青長多俊, 永珍那五大三粗的, 這咋看都不是一家人。”
……
“說誰呢,我當姑娘那會兒, 那也是十裏八鄉的一枝花, 要不然當初我家老賀也不能一眼相中我。”
葉永珍拔拉開幾個婦女, 看到葉歡就誇, “瞅瞅, 我們老葉家就沒醜姑娘。”
一群婦女哄笑, “你就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吧。”
陳鳳娥對葉歡介紹說,“她跟你一個姓,娘家婆家都是南州的, 是随軍過來的,她就跟我說,指不定你倆是本家,我說咋能呢,你倆長的可一點兒都不象,這不,剛還跟我打賭呢。”
葉永珍問葉歡, “你家是南州哪兒的?”
“南州市的。”
“你們是南州本地的還是後來搬到南州的?”
“我爸這輩兒搬到南州的。”
“老家是哪兒的你知道不?”
“老家是慶元縣雲林大隊的。”
下鄉前葉歡跟李秀芬扯閑話的時候,聽李秀芬提過幾句,葉勇國老家是慶元縣雲林村, 也就是現在的雲林大隊,他是16歲的時候離開老家的, 當時老家遭了大災,他為了謀生來了南州,扛過大包,在飯店裏打過雜,後來南州機械廠招工,他因為上過掃盲班,識幾個字,就被招到了廠子裏,從學徒工幹起,一步步的熬了出來,後來就在南州安了家。
葉勇國很小的時候就沒了媽,老家只有一個爹,他爹還在的時候,他還會回老家看看,後來爹都不在了,他在老家也沒個兄弟姐妹,慢慢的就跟老家那邊斷了聯系,說起來也确實好些年沒回去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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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葉歡了,就是李秀芬,因為跟葉勇國結婚後,葉勇國也沒帶她回去過,所以葉勇國老家那邊的親戚,她也都不認識。
葉永珍聽了葉歡說的,眼睛就是一亮,“你爸是不是叫葉勇國?”
見葉歡點頭,葉永珍一拍大腿,“哎喲我的娘啊,還真叫鳳娥說中了,還真是本家,還沒出五服呢。”
見葉歡一臉懵,就對葉歡說,“你爸的爺爺跟我爺爺是親堂兄弟,你爺死的時候還是我爸去公社給你爸發的電報,當時你爸一下趕不回來,還是我爸操持的後事,你年紀小肯定不知道,回頭你問問你爸,你跟他說葉永珍,他八成還有印象。”
陳鳳娥稀罕道,“還真是本家啊。”
她是見葉歡跟葉永珍都姓葉,又都是南州的,所以今兒個見了葉永珍,就提了一句。
葉永珍也是個愛熱鬧的,就說她跟葉歡指不定是本家,旁邊的人也跟着湊熱鬧打賭鬧着玩,沒想到歪打正着,這倆人還真是本家。
葉永珍,“那可不,論輩分,她得喊我姑,親堂姑。”
葉勇國老家的事,葉歡也就聽李秀芬提過一嘴,具體的她還真不清楚。
不過聽葉永珍這口氣,應該是真的,要不然,這年頭誰會無緣無故的認親戚啊。
回頭肯定要寫信問問葉勇國,不過眼下這個姑還是要認的,她一個人在這兒,多個親戚總歸是好的,便從善如流的喊了一聲“姑”。
葉永珍高興的應了,拉着她,“今兒個你姑父不在家,他出差了,明兒個他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帶你認認人。”
孫國慶過來,見一群娘兒們在那兒嘻嘻哈哈,吹胡子瞪眼,“都湊這兒幹啥,不想要工分了?都趕緊幹活去!”
陳鳳娥,“人永珍在這兒認親呢,她是葉知青她姑。”
葉歡剛來葉永珍就在這兒認親,哪有這麽巧的事,孫國慶只當陳鳳娥在說笑,沒當真,“認親也不能耽誤幹活,都散了!”
婦女們哄笑着散了,葉永珍喊住葉歡,“你跟着姑。”
葉歡是新來的,難免有人欺生,要是葉歡跟她沒啥關系,她才不管,可眼下葉歡是她侄女,那得她護着,誰敢欺負,她可不答應。
葉歡乖乖應了,跟着葉永珍一塊兒去拔草。
這都是她幹慣了的,所以倒也算得心應手。
葉永珍在她旁邊,一邊幹活一邊跟她說話,“上回我見你爸,還是你爺過世的時候,你爸帶着你媽還有你哥一家三口回去奔喪,你哥那時候還小,也就三四歲吧,天冷再加上有點水土不服,回到老家就病倒了,燒的滾燙,你媽吓壞了,抱着你哥哭的眼都腫了,你爸光顧着忙你爺的喪事了,顧不上管,我一看不行啊,這要一直燒下去,不得把娃的腦子給燒壞了,就帶着你媽,抱着你哥我跟你媽我倆連夜去了公社衛生院,打了一針才把燒退了。”
葉永珍口裏的“你哥”,肯定是葉明亮。
葉明亮那時候才三四歲,那跟着葉勇國一塊兒回去奔喪的只能是他前妻,葉明亮和葉青的親媽。
那個不是她親媽,雖說李秀芬也不是親的,可李秀芬對她好,掏心掏肺的好,她媽就只能是李秀芬,便對葉永珍說,“那是我哥的媽,不是我媽。”
葉永珍就是一怔。
“我哥的親媽,在他六歲的時候就不在了,我上頭還有一個姐,大我一歲,她跟我哥是一個媽,我跟我弟一個媽,我媽叫李秀芬。”
如果是別人,葉歡肯定不會說這麽清楚,沒必要。
可葉永珍不是外人,她跟葉勇國算是堂兄妹,以後說不定還會見面,所以還是說清楚的好。
葉永珍明白了,葉勇國一共娶了倆媳婦,前面那個死了,留下一兒一女,後頭他又跟李秀芬結婚了,生了葉歡還有葉歡她弟弟。
聽葉歡話裏的意思,葉勇國前妻生的閨女只比葉歡大一歲,也不知道為啥不是當姐的下鄉,而是叫當妹妹的來。
按理來說,當媽的不得向着親閨女。
雖說是親戚,可畢竟是兩家人,而且又是好些年都沒見過面了,葉永珍也不好追着問,把話岔開了,“你姑父也是咱們老家那邊的,就在旁邊那個部隊上當兵,我是70年随的軍,過來就給安排到農場上班了,說起來,我也有五六年沒回去過了。”
正說着,一個小夥兒朝着這邊跑過來,一邊狂奔而來一邊嚷嚷,“組長,大事不好了,出大事了!”
陳鳳娥一聽,吓了一大跳,噌的一下站起來攔住了他,“出啥大事了?”
“打起來了,要出人命了!”
“誰跟誰打起來了?”
小夥兒跑的氣喘籲籲,“王桂英跟白知青!”
話音剛落,呼啦一下,地裏的婦女一下跑了大半。
“白知青敢跟桂英打?”
“不好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可拉倒吧,借白知青個膽,她也不敢跟桂英打。”
“也不知道因為啥打起來了?”
……
孫國慶也吓了一跳,聲音都是抖的,“真打出人命了?”
小夥兒眨眨眼,“沒,還沒打,倆人就吵架,吵的可兇了。”
孫國慶差點沒氣死,因為他一句話,都跑過去看熱鬧了,地裏都沒人幹活了!
孫國慶朝着他後腦勺就是一巴掌,“吵個架你喊啥喊,沒見過吵架?還出人命了,瞎咋乎啥!”
“這不喊你趕緊去攔攔,再不攔就該打起來了,真打起來指不定真出人命!”
其實确切點說,是王桂英單方面打白知青,王桂英多潑啊,白知青那身板,可打不過王桂英。
他自然是偏向白知青的,要不然也不會見情形不對就趕緊跑過來喊孫國慶了。
女同志的事,扯不清,孫國慶不樂意管,更何況吵架的一方還是王桂英,他更不願意摻合,便踢皮球,“我不得閑,你去喊江組長,他離的近,叫他去管管。”
“江組長他不在。”
孫國慶,“……”他都懷疑江超強是故意躲起來了。
畢竟王桂英不好惹。
雖說白茵是一組的,可王桂英卻是他們二組的,江超強不在,他就得管。
孫國慶登時一個頭兩個大,“走走走去看看,因為啥又吵起來了,女同志事兒就是多,就沒個消停時候。”
要不他不願意要女同志呢。
葉永珍原本沒打算去,不過聽罷這倆人對話,登時就兩眼放光,對葉歡說,“走咱也去看看。”
興致勃勃的拉着葉歡就去看熱鬧去了。
倆人過去的時候,那邊已經圍了裏三層外三層,裏面還能聽到怒罵聲,聲音特別響,離老遠都能聽到。
葉永珍找了個空檔,拉着葉歡擠到了前面。
葉歡一眼就看到了白茵,白茵臉色很難看,看着還有點難堪。
她一個姑娘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被指着鼻子罵,也确實很難堪。
罵她的是個中年婦女,應該就是王桂英,因為是背對着葉歡,葉歡看不清人長啥樣,就感覺人瘦瘦的,個頭也不高,嗓門卻是特別響亮,葉歡站的近,她扯着嗓門一喊,葉歡覺得腦瓜子都嗡嗡的。
王桂英指着白茵,手指頭都快戳到白茵臉上了,“昨兒個上午我剛買回家,我一口都沒舍得吃,轉臉的功夫你就哄着勝利拿給你了,那是給勝利他奶吃的,饞婆娘,老人的吃食你都搶,你要不要臉!”
白茵臉漲的通紅,“不是我叫馮勝利拿的!”
“不是你叫他拿的,難不成是勝利上趕着非要給你?那他為啥不給別人,非要給你?還不是你跟個狐貍精似的,成天歪纏他給他灌迷魂湯,把他迷的五迷三道的,見天兒流水似的給你送東西,只當我不知道你打的是啥主意,不就是想嫁給勝利,你做夢!今兒個我把話撂這兒,只要我不松口,你這輩子都別想進我們馮家的門!”
葉歡旁邊的大嬸嗤了一聲,“說的跟真的一樣,給勝利奶吃,勝利奶滿嘴的牙都掉光了,給她吃,她也得能咬動,還把老太太搬出來說事!”
葉永珍來的晚,沒聽出個頭尾,勾頭問大嬸,“這是為啥吵起來了?”
大嬸來的早,聽了個門兒清,跟葉永珍說,“昨兒個桂英買了幾個蘋果,一個還沒吃,就叫馮勝利偷偷送給白知青了,桂英今兒個才知道,這不找上門了,非叫白知青還蘋果。”
旁邊一個大嫂接話,“早些時候我就聽說桂英相不中白知青。”
“白知青長的好,還是城裏來的,她最開始是看中白知青了,後來也不知道打哪兒聽說,白知青家底不行,她就不願意了,想給勝利介紹個鎮上的,人都相看好了,叫勝利去相看,勝利不願意,就相中白知青了,說是非白知青不娶,娘兒倆為了這個,見天兒吵,我就住他家隔壁,他家因為這事兒,可沒少鬧騰。”
“白知青也是,又沒跟人馮勝利處對象,要人家蘋果幹啥?”
“白知青沒說她拿了。”
“她也沒說沒拿呀,我看八成是拿了。”
……
白茵氣的發抖,都想甩王桂英一巴掌。
她都要恨死王桂英了。
上輩子,王桂英也是看不上她,說啥都不同意馮勝利跟她結婚,是馮勝利尋死覓活的非她不娶,王桂英拗不過,不得已才松了口,同意他倆結婚。
可自從她進了馮家的門,王桂英就沒一日不磋磨她,百般挑刺,不管她做啥都能挑出個毛病,她後來精神出問題,王桂英功不可沒!
重活一世,想起上輩子王桂英對她的拿捏,她這會兒都恨不得掐死王桂英。
可她也只是這麽想想,實際上她不敢。
馮勝利他爸是農場後勤主任,今兒個她要是打了王桂英,要不了明天,她就能被打發去挑大糞,過兩年的高考,她也別想參加。
她現在不光不能打,連對罵也不行。
她也罵不過王桂英,王桂英一個大字不識的娘們兒,啥葷的髒的都能罵出口,她罵不出來。
她只能忍着,還能博個同情分。
在外人看來,白茵也确實怪可憐的,罵,罵不過,吵,吵不過,活脫脫一幅秀才遇到兵的樣子,氣得眼眶都紅了。
就有人勸王桂英,“看白知青這樣兒,可能确實不是她叫勝利拿的蘋果。”
王桂英“呸”了一聲,“她啥樣兒?狐貍精樣!她就是裝可憐,都多大歲數人了,還上她的當!”
連勸架的人都給罵了,這下沒人敢給白茵幫腔了。
就在這個時候,白茵聽到了一個文靜的聲音,聲音不高,可在場的人都能聽到,“我作證,蘋果不是白知青讓馮勝利拿的,是馮勝利自己拿的,白知青不要,是他非要給白知青。”
葉歡這會兒都聽明白了,王桂英,也就是馮勝利他媽,他媽看不上白茵,今兒個過來,估計也是拿蘋果說事,實際上是想叫白茵難堪,叫白茵知難而退,別打馮勝利的主意,她是絕對不會同意馮勝利跟白茵結婚的。
葉歡就有點替馮勝利發愁,他喜歡白茵,他媽不喜歡。
葉歡沒看完整個話本,也不知道娘兒倆最後誰能拗過誰。
不過如果她是白茵,就算是馮勝利再喜歡她,她也不會跟馮勝利結婚。
馮勝利長的不能說醜,可也算不上好看,她不喜歡長的不好看的。
再一個馮勝利他媽還這麽兇,還不講理,明明是馮勝利非要給白茵蘋果,他媽還倒打一耙,說是白茵勾引馮勝利。
起碼她是沒看到白茵勾引馮勝利,昨兒個白茵明明還拒絕馮勝利來着。
白茵嘴皮子明顯不如王桂英利索,王桂英的嘴就跟機關槍似的突突突,白茵都沒說話的機會。
不少人都信了王桂英的話,覺着就是白茵嘴饞了,戳着馮勝利偷拿家裏的蘋果給她吃。
明明不是這樣的,她都親眼看見了,确實是白茵不要,馮勝利硬往她手裏塞。
葉歡就幫了腔。
突然冒出個給白茵幫腔的,一群人都朝着葉歡這邊看,王桂英也立馬調轉了矛頭,“你咋知道是勝利非要給她?”
葉歡,“我親眼看見的,昨天我去鎮上,回來的路上正好看到了,當時馮勝利手裏提着一兜蘋果要給白知青,白知青不要,還說要跟我一塊兒回知青點,馮勝利就把那兜蘋果放地上跑了,白知青喊了好幾聲他都沒應。”
葉歡幫着白茵說話,王桂英不高興了,“你誰呀?”
旁邊一個大嬸,“她是新來的葉知青。”
王桂英嗤的一聲,“怪不得幫着那個狐貍精說話,我看跟那個狐貍精就是一路貨色,你說看見了,誰知道你是真看見了還是假看見……”
王桂英壓根兒就沒把這些知青放在眼裏,葉歡敢幫白茵說話,她就敢罵葉歡。
罵了就罵了,反正誰也不能拿她咋樣。
她男人可是後勤科主任!
葉永珍不答應了,葉歡是她侄女,罵葉歡那就是在罵她!
別人都怕得罪王桂英,她可不怕。
不就是比男人嘛,王桂英男人是農場後勤科主任,她男人還是部隊教導員呢,誰怕誰呀!
葉永珍撸胳膊卷袖子的就上去了,嗓門比王桂英還響,“王桂英你擱這放屁呢,關歡歡啥事,你連她也罵,是你兒子犯賤,上趕着要給人白知青蘋果,歡歡就是實話實說,咋了,說實話還有錯了?”
不光罵,還要去打王桂英,陳鳳娥她們趕緊把人給拉住了。
葉永珍不依不饒,指着王桂英罵,“再叫我聽見你罵我家歡歡,我把你嘴撕爛,不信你試試!”
王桂英都懵了,葉歡不是新來的知青嗎,咋就成葉永珍家的歡歡了?
沒聽說葉永珍有這門親戚啊。
除了二組的幾個人,其他人也都是一臉懵,陳鳳娥解釋說,“永珍是葉知青姑姑,親的,你們沒看見倆人長的還怪像的。”
衆人,“……”并沒有!
就說長相,葉知青是鵝蛋臉,白淨皮膚,往那兒一站,跟春天裏剛開的花一樣水靈。
葉永珍卻是大方臉,黑皮膚,個子也高,杵在跟前跟座黑塔似的。
脾氣也不像啊,葉知青說話文文氣氣的,王永珍卻是個麥稭火脾氣,一點就着,一着就爆。
倆人唯一像的,就是都姓葉。
其他的,哪哪兒都不像啊。
說他倆象的,這眼神得有多差!
“永珍真是葉知青她姑啊?”
陳鳳娥,“那還有假,誰會亂認親啊。”
圍觀的人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咋回事,葉永珍說是,那就是吧,陳鳳娥說的也有理兒,這年頭,誰會亂認親啊。
王桂英一聽葉歡跟葉永珍還有這層關系,哪還敢再罵葉歡,就是對着白茵,她也不敢象剛開始那樣,張口閉口就是狐貍精。
不過,那一兜蘋果她還是想要回來,那可是她花錢買回來的,花了她一塊二毛加一張水果票呢,咋着也不能便宜了白茵這個狐貍精。
王桂英不敢再針對葉歡,對白茵說,“我也不跟你翻老帳了,你把那兜蘋果給我,這事兒就算過了。”
白茵,“我扔了。”
王桂英聲音一下高了八度,“啥,你扔了?你扔哪兒了?”
“扔水塘裏了。”
王桂英,“你說扔就扔了,感情不是你自個兒花錢買的!”
白茵不再理王桂英,彎腰撿起剛才被王桂英奪走扔到地上的鋤頭,鋤起地來。
王桂英被晾在那兒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
孫國慶過來了,不光他過來了,他把徐國超也一并喊過來了。
孫國慶是怕王桂英不聽他的話,他勸不住架還丢面子,就多了個心眼,沒直接過來,而是拐到場部把徐國超給喊過來了。
徐國超是主任,王桂英不賣他面子,還能不賣徐國超面子?
徐國超過來,看到都不幹活了,裏三層外三層的圍着看熱鬧,吵鬧的都跟趕集一樣了,眉頭登時擰成大疙瘩了,大聲罵道,“都閑的慌是吧,老方那兒正開荒呢正缺人,已經好幾次問我要人了,要是閑的慌都去給老方掄鐵鍬去!”
一嗓門下去,大夥兒哄笑着都散了。
王桂英還惦記着要回那一網兜蘋果,嘴裏嘀咕了幾句,被旁邊一個大嬸給拉走了。
轉眼之間,眼前就只有一個白茵了,白茵也沒說什麽,繼續鋤她的地,看着還怪賣力的。
徐國超有點納悶。
這個白知青,以前老是板着張臉,幹活也是消極的很,從裏到外都透着不情願。
可這幾天,幹活踏實還賣力,江超強跟他說的時候,他還不信,今兒個一看,還真是,這姑娘還真是改了性了,肯踏實幹活了。
徐國超就喜歡踏實幹活的人,對白茵的印象一下子就改觀了,想着白茵在王桂英那兒受了委屈,他作為主任,總得安慰一下,便對白茵說,“路上我都聽國慶說了,今兒個這事是王桂英做的不對,場部會對她進行批評教育的,你呢,也別太放在心上,王桂英那個人,說話不過腦子,你就當她是在放屁!”
他也就是這麽一說,實際上礙着老馮的面子,是不可能把王桂英喊到農場去批評教育的,不過老馮那兒肯定得敲打敲打,叫他管好自己婆娘,別仗着有老馮撐腰,就欺負人家一個姑娘,這對老馮影響也不好。
白茵,“謝謝徐主任,我沒事,主任要沒啥事了我幹活了,今兒個還得把這片地鋤完。”
“沒事了,你幹活吧。”
徐國超還怪欣慰的,看看人家姑娘多懂事,被王桂英欺負了,眼圈都紅了也沒哭哭啼啼,更沒在他跟前告狀,心裏只想着幹活,好同志啊。
不由感慨,要是來的知青都跟連知青和白知青這樣就好了。
熱鬧看過了,該幹活還得幹活,但不耽誤八卦,好些嬸子大娘想問葉歡,都被葉永珍趕走了。
前腳趕人,後腳她就悄摸摸問葉歡,“白知青真把那兜蘋果給扔到水塘裏了?”
她咋就那麽不信呢。
白知青如果真不想要馮勝利給的蘋果,随便馮勝利把蘋果扔哪兒,她只管走人,那蘋果誰愛拿誰拿,反正又不是她扔的,王桂英也找不到她頭上。
誰把蘋果撿走了,讓王桂英找誰去。
她至于把蘋果拿走,拎上一路然後再給扔了?
這不脫褲子放屁,多那一道嘛!
葉歡也不知道白茵是不是真把蘋果給扔了,她倆回知青點的時候,白茵是提着蘋果的,路上她也沒跟葉歡說她要咋處理這些蘋果,等回到知青點,倆人就各回各屋了。
總不能是白茵後來又專門跑到水塘那兒把蘋果給扔了吧。
水塘就在知青點後面,是農場的魚塘,也種藕,離知青點不算遠,走過去也就5,6分鐘。
也不知道她是啥時候出去的,反正葉歡是沒看到的,所以她也不好說那兜蘋果到底是給扔了還是沒扔。
葉歡就如實跟葉永珍說了,葉永珍撇了撇嘴,她敢肯定,那兜蘋果,白茵肯定沒扔。
畢竟以前,白茵可沒少收馮勝利的東西,不可能一下改了性子。
王桂英雖說撒潑,可有一句她沒說錯,白茵就是一直從馮勝利那兒哄東西。
至于她揣的啥心,就不好說了。
葉歡剛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她也不願意跟葉歡說,就岔開話題跟葉歡說起了別的。
幹了一上午活,孫國慶剛喊了聲“收工了”,趙平濤就跳起來一陣風似的跑了。
孫國慶罵他,“上工不積極,收工倒是跑的比誰都快!”
趙平濤,“我去找葉知青,她剛來,不認識路。”
說葉歡不認識路是借口,來的時候他可是跟葉歡說好了,以後一塊兒上工下工。
這一個上午,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的八卦要跟葉歡分享,第一個就是他得問問葉歡,馮勝利給白茵的那兜蘋果,白茵到底扔沒扔。
一群嬸子大娘圍着他問,他哪兒知道啊,雖說他跟白茵在一個大院裏住着,可他平時都不怎麽跟白茵說話,也很少去留意白茵都幹了啥。
不過葉歡肯定知道。
趙平濤到葉歡那兒的時候,葉歡剛剛收工。
葉永珍要拉她去家裏吃飯,葉歡沒去,“等明兒個姑父回來了我再去。”
侄女頭回登門,咋着也得好好招待,可眼下家裏着實沒拿得出手的吃食,葉永珍便對葉歡說,“也行,明兒個我叫你姑父去鎮上買幾個菜,咱一家人好好吃頓飯。”
陳鳳娥,“侄女頭一回上門,高低也要做碗紅燒肉。”
葉永珍,“那都不用說。”
正好趙平濤來了,葉歡跟葉永珍說了聲,便跟着趙平濤一塊兒回知青點。
路過一個院子,趙平濤見葉歡一直往院子那兒瞄,對葉歡說,“那就是三組,那兩排平房是暖房,裏面種的都是名貴品種。”
院子沒拉圍牆,只圍了半人高的籬笆。
院子裏被分成了大大小小的地塊,種着各色花,迎春,牡丹,角堇,杜鵑……
草長莺飛的四月天,院子裏開成了一片花海。
花海的深處,有兩排瓦房,紅磚灰瓦,牆上開了窗,窗上挂着草簾子,這會兒草簾子都被掀開了,影影綽綽的能看到裏面有人走動。
再往裏,瓦房後面,種的都是果樹,梨花,桃花開的正盛,一片雲蒸霞蔚。
葉歡被吸引了過去,問趙平濤,“能進去看嗎?”
趙平濤,“能,就是只能在院子裏看,暖房不給進。”
葉歡,“我就在院子裏看看。”
趙平濤,“這有啥看的,我早看膩了。”
說是這樣說,還是領着葉歡進了院子。
不能吃的,趙平濤都不感興趣,葉歡看花,他在衣兜裏摸了半天,從夾縫裏摸出來顆瓜子放嘴裏嗦。
有點遺憾早上帶的瓜子都散出去了,不然這會兒還能蹲牆根一邊兒等葉歡一邊兒嗑瓜子。
正嗦着,暖房裏有人出來了,趙平濤認識,喊了聲,“楊老師。”
喊完小聲對葉歡介紹,“三組的園藝師,楊成仁楊老師。”
葉歡便也跟着喊了聲“楊老師”。
趙平濤見楊成仁搬着個花盆,他趕緊過去從楊成仁手裏接了過去,“楊老師,放哪兒?”
楊成仁,“死了,找個不礙事的地方扔那兒吧。”
整個院子,也就籬笆牆那兒不礙事,趙平濤正準備搬過去,葉歡卻喊住了他,“給我看看。”
趙平濤搬着花盆給她看,葉歡掃了一眼,“還沒死,還能活。”
趙平濤差點沒把花盆扔地上,“這不都枯了,這還能活?”
而且楊老師都已經給判了死刑了!楊老師可是園藝師,權威人士!
葉歡,“确實還沒死,你看。”
葉歡在根部的枝幹上刮了一下,趙平濤湊近了一看,好象是透出那麽一點綠?但又好象沒有。
趙平濤不懂這些,扭頭去看楊成仁,想聽聽楊成仁的見解。
在三組,除了胡春生,就屬楊成仁最有權威,可這會兒他的權威卻受到了挑戰,他說那盆花已經死了,葉歡卻非要說還活着,他很不高興,從眼鏡上頭瞟了葉歡一眼,“你個女同志懂什麽,你沒看整個植株都枯了,已經死的透透的了,扔了扔了。”
說完不高興地甩手走了。
葉歡就有點不太明白,她能感應到這盆花還沒死,還能救活,為啥非要讓扔了。
挺好的一盆高山杜鵑,都養這麽大了,就這麽扔了實在可惜。
便小聲對趙平濤說,“花盆給我。”
趙平濤也壓低了聲音,“你幹啥?”
“我搬回去,等養活了再還回來。”
趙平濤,“……”楊老師都說沒救了,葉知青一個門外漢能救活?
看來葉知青也是個固執的,不撞南牆不回頭。
趙平濤想着反正也是楊成仁要扔的,葉歡既然要,就偷偷給葉歡搬回去,省得她再一直惦念着。
趙平濤四下看了看,院子裏沒旁人,便搬着花盆,跟葉歡蹑手蹑腳的溜出了院子。
楊成仁隔着窗戶看見了,也沒攔,只嗤了一聲,“胎毛還沒退幹淨呢,瞎逞能。”
胡春生過來,“你一個人嘀咕啥。”
楊成仁就把剛才的事當成個笑話跟胡春生說了。
他原本以為胡春生會跟他一塊兒嘲笑一番葉歡的班門弄斧,哪知胡春生竟來了句,“她要真能種活了也是好事。”
胡春生也只是這麽一說,那盆高山杜鵑他已經看過來了,救活是肯定救不活了。
他就是有點心疼。
高山杜鵑素有“花中西施”之稱,花朵大,色彩豔麗,是名貴的杜鵑品種,可惜大多都是野生的,很少有人工培育成功的,去年春天的時候他們引進了一批野生小苗,想嘗試人工栽培,可惜半年不到,就死的只剩下一棵了,原本以為這一棵能保住,結果這僅剩的一棵也還是死了。
一年的心血白費了,咋不心疼。
可高山杜鵑确實很難人工培育成功,他們能把這棵養這麽大,已經算是技術上的突破了。
葉歡和趙平濤跟做賊似的出了院子,見後面沒啥動靜才松了口氣。
趙平濤看了看盆裏那堆枯枝敗葉,還是想扔。
好歹忍住了,不過他覺得有必要提前安慰下他這位話搭子,“反正也是他們要扔的,你就死馬當活馬醫,就是救不活也不丢人。”
正說着,然後就看到了白茵,站在路邊,看樣子是等人。
趙平濤嘀咕了一句,“她在這兒幹啥?”
話音剛落,就聽到白茵沖着這邊喊了聲,“葉歡!”
白茵是特意過來向葉歡道謝的,她掃了眼趙平濤手裏的花盆,雖然有點奇怪,不過跟她無關的事,她一般不關心,所以啥也沒問,也沒跟趙平濤打招呼,只向葉歡道謝,“葉歡,今天謝謝你幫我說話。”
那麽多人,只有葉歡一人幫她說話,她從心底是感謝葉歡的。
王桂英那個老潑婦太難纏,如果不是葉歡幫她說話,她都不知道要怎麽收場。
葉歡還沒說啥,趙平濤先忍不住了,問白茵,“馮勝利給你那兜蘋果,你真扔水塘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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