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

第 35 章

顧程感覺有一簇煙花, 呯的一下在心裏炸開了,絢爛而奪目,此時此刻, 他眼前除了葉歡, 啥也看不見了。

周嘉麗隔着辦公室的窗戶, 看到葉歡走了,就想過來看看顧程。

她在辦公室裏耽擱了一會兒, 只看見葉歡走, 沒看見葉歡又回來。

這會兒過來一看, 見顧程病房的門開着, 葉歡不知道啥時候又回來了, 跟顧程倆人一個站在門口, 一個站在床旁邊,互相看着對方,也不說話。

葉歡是背對着門站着, 她看不清葉歡的表情,只能看見顧程的。

就覺得顧程,咋說呢,有點傻乎乎的。

她還是頭一回看到顧程這樣,而且她覺得倆人之間的氣氛有點怪怪的,就問他倆,“你倆怎麽了這是?都傻站着幹啥?”

葉歡回過神, 這時候才覺出不好意思,臉有點熱,對周嘉麗說, “沒,沒事, 我走了,明兒個我再過來。”

這後一句是對顧程說的,說完也不等顧程說啥,就跑了。

周嘉麗覺得這倆人哪裏怪怪的,心想不會是吵架了吧?

正想問問顧程,就聽顧程問她,“周醫生,請問哪裏可以打電話?”

周嘉麗,“我辦公室就能打。”

“麻煩借我打個電話。”

“行,跟我過來吧。”

周嘉麗領着顧程去她辦公室,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顧程走路有點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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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喝醉的人一樣,強做鎮定裝着自己沒醉,其實飄忽的腳步已經把他給出賣了。

魚湯也能喝醉?

到底沒好問,只把顧程領到了她辦公室。

她直覺這個電話肯定跟葉歡有關,很好奇顧程是給誰打,又會說些什麽。

可再好奇她也不會聽人牆角,把顧程領進來後她就走了,還貼心的把門給關上了。

顧程拿起話筒,拔了個號碼,電話那頭很快有人接聽了,“喂?”

顧程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沉聲道,“是我,顧程。”

程雲看了看牆上挂的石英鐘,奇怪道,“怎麽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了,是不是有什麽事?”

顧程去懷武縣救災,還有生病都沒跟家裏說,怕家裏擔心。

不過,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必須得馬上跟家裏說。

不說出來,他的心都要激動得跳出來了。

顧程,“是有件事”,停頓了一下,然後才說道,“媽,我談對象了。”

語氣裏是掩不住的歡喜。

如果這時候周嘉麗在,肯定能看到顧程已經笑成了一朵花。

程美雲愣了下,問他,“就是你上回說的那個姑娘?”

“嗯。”

程美雲也替自己兒子高興,“你爸說那姑娘不錯。”

顧程心裏美滋滋,聲音裏都帶了笑,“她是很好。”

程美雲,“剛才你奶還問呢,非要給你打電話,我說不急,他要定下來了,肯定會給家裏說的,這不剛放下電話,你就打過來了,一會兒我給你奶打過去說一聲,你奶肯定要高興壞了。”

程美雲絮絮叨叨,她是由衷為兒子感到高興。

兒子都25了,卻遲遲不找對象,當媽的哪有不急的?

她甚至懷疑過兒子身體,是不是有啥毛病。

現在好了,兒子有了喜歡的人,她也算是放下了一樁心事。

聽他這口氣,是真的喜歡這姑娘,要不然,也不會剛确定關系,就巴巴的給她打這個電話。

看來,是該着手準備他結婚的東西了。

顧程挂了電話,程美雲又立馬拔了個電話,“媽,剛才程程給我打電話了,說他談對象了……對,就是上次老顧說的那個姑娘,現在跟着老胡幹園藝……啥時候帶回家,程程沒說,不急,聽老顧說,人家姑娘也是南州的,咱總能見到人的……你放心吧,見面禮早就準備好了,就等着程程把人帶回來呢。”

柳水芹生着火,喊鐵牛,“鐵牛,你把娘腌的那盆小魚端過來。”

葉歡端着盆進來了。

柳水芹,“你回來了正好,一會兒我把魚焙出來,你給你們連隊長送魚的時候,給平濤捎點過去。”

柳水芹以前也給葉歡做過幹焙小魚。

要先把小魚殺幹淨了,先用鹽腌了,等腌入味了再焙。

也不用油,火也不能大,就用小火慢慢的焙幹,時不時就得翻個面,以免焙焦。

這是個功夫活,急不得。

柳水芹能耐住性子,每次焙的小魚都是金黃酥脆。

葉歡覺得自己不是個急性子,可跟柳水芹一比,自己就成了急性子的那個。

除了拿菜刀砍鐵牛奶那次,葉歡就沒見柳水芹急過,永遠都是溫溫和和的,不急不躁。

葉歡就想不明白了,鐵牛他爸為啥寧願跟個寡婦私奔當盲流,也不要這麽好的媳婦。

葉歡應了聲,把手裏的盆放到了竈臺上。

柳水芹才注意到葉歡臉紅的不正常,擔心地問她,“臉咋這麽紅,不會是發燒了吧?”

葉歡,“沒發燒,熱的。”

柳水芹信以為真,就往外趕她,“這兒生着火,更熱,你別在這兒待了,我一人就行。”

“我剛才是跑着回來的,歇歇就好了,嫂子我燒火吧。”

“也行,你看着點竈膛裏的火,別叫火大了,火大了你就把竈膛裏的柴禾抽出來一根。”

柳水芹讓開讓葉歡坐到了竈膛前。

竈膛裏的火一簇簇,噼噼啪啪。

葉歡眼盯着竈膛,心思卻早就飄走了。

耳朵邊反反複複地回響着她跟顧程的對話,臉上一陣一陣的發燙,而且總想笑。

柳水芹連喊了好幾聲她才回過來神,茫然地擡頭,“咋了?”

柳水芹,“火有點大了。”

葉歡趕緊從竈膛裏抽出一根柴,在竈灰裏摁滅了。

“這孩子,咋回來就魂不守舍的,是不是顧營長對你說啥了?”

葉歡臉上又是一紅,“沒說啥。”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葉歡就跟柳水芹打聽胡冬雷。

葉歡,“那幾條大魚不是我跟鐵牛抓的,是胡冬雷抓的。”

柳水芹笑了,“我就說,你跟鐵牛長本事了,能抓到這麽大的魚了。”

“胡冬雷也是後胡的,我以前咋沒見過他?”

“他不常在家,說起來那孩子也是個苦命人,他很小的時候,他爹娘就死了,他是他奶奶養大的,後來他奶奶也走了,他倆叔叔就想占他爹娘留給他的那幾間屋子,他那時候比鐵牛也大不了幾歲,拎着把菜刀,見他倆叔就砍,愣是把他倆叔叔給吓跑了,再不敢登他家的門。”

葉歡心想柳水芹是不是就是跟胡冬雷學的招兒?

不過這招确實管用,胡冬雷的倆叔叔給吓跑了,鐵牛奶也被吓住了,再沒敢上門鬧過。

柳水芹,“他那倆叔叔打那兒以後,也不管他了,他也硬氣,快餓死了也不去問他倆叔叔要口吃的,自己養活自己,你看他吊兒浪蕩的,其實本事大着呢,這幾年也沒見他咋下地幹活,可看着就是吃穿不愁,誰也不知道他幹的到底是啥營生。”

有時候就是這樣,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反正胡冬雷就一個人,就算真捅出啥簍子,也牽連不到別人。

所以膽子比一般人都大。

葉歡,“他看着年紀不小了,就沒找個對象?”

柳水芹,“他沒爹沒娘,住的那幾間屋子,還是他爹娘結婚的時候蓋的,都破的不成樣子了,哪個姑娘願意嫁給他。”

“不是說他吃穿不愁,咋自個兒住的屋子都不說修一修?”

“就因為他那幾間屋子,村裏好些人說他是驢糞蛋子,表面光,其實是個窮的叮當響的二流子,不管旁人說啥,他都不理,也不修屋子,誰知道他是咋想的。”

那孩子其實是個知道感恩的,以前她見那孩子餓的在外面挖野菜,挖了也不洗就直接塞嘴裏吃了,她還怪心疼的,偷偷給那孩子送過幾頓吃的。

之所以是偷偷的送,是怕鐵牛爸看見了跟她置氣。

畢竟當時誰家過的都不寬裕。

就給了他幾口吃的,那孩子心裏就記住了,長大後沒少幫他們家,尤其是鐵牛爸走後。

就是那孩子性子有點怪,誰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

她總歸是個外人,也不方便多問。

反正那孩子看着就是個主意正的。

柳水芹把焙好的小魚幹盛到碗裏,“好了,你嘗嘗。”

葉歡拿了一個,咬了口,鮮香酥脆。

葉歡覺得自己住到柳水芹家,還真是住對了,再簡單的食材到了柳水芹手裏,都能化腐朽為神奇。

葉歡覺得自己兩輩子,怕是都跟好廚藝無緣了。

柳水芹把小魚幹用油紙包好,跟給連豔梅的那兩條魚,一塊兒放到了籃子裏,“這兩條魚還活着,你趕緊給連隊長送過去吧。”

葉歡挎着籃子去了知青點。

自從搬走後,她還是頭一回來。

進院就看到趙平濤在洗衣裳,倒省的她喊他了。

趙平濤,“你怎麽來了?”

葉歡,“我來找豔梅姐,她在不在?”

連豔梅在屋裏,聽到葉歡找她,從屋裏出來了。

葉歡把那包魚幹往趙平濤懷裏一揣,“水芹嫂叫給你拿過來的。”

連豔梅,“我聽到你找我。”

外面人多,說話不方便,葉歡拉着她進屋。

葉歡還怕姚玉娟在屋裏,結果進了屋一看,不在。

倒方便了她跟連豔梅說話。

葉歡把籃子給連豔梅,“豔梅姐,這裏有兩條魚,給你吃的。”

連豔梅瞅了眼籃子裏的魚,然後平靜道,“是胡冬雷叫你給我的吧?”

葉歡,“……”她都還沒說是胡冬雷叫她拿過來的呢!

葉歡,“你咋知道是他叫我拿過來的?”

連豔梅,“猜的。”

其實也算不上是猜的。

昨兒個她帶着人去農場外面疏通河道,正好碰到胡冬雷了,他大約是聽出自己鼻子有點塞,以為自己感冒了,所以今天就抓了魚托葉歡給她送過來。

葉歡,“豔梅姐,我看胡冬雷挺關心你的,他喜歡你吧?”

連豔梅倒是很坦率的承認了,“嗯。”

葉歡,“那你不喜歡他啊?”

這話連豔梅沒法接。

她跟胡冬雷之間,不是喜歡不喜歡的事。

要說她對胡冬雷沒好感,那是假的。

她跟胡冬雷可以說是互有好感。

可她是家裏的老大,她爸媽身體又不好,家裏還等着她回去挑擔子。

這也是她為啥拼命幹活的原因,表現好了,有了回城的指标,說不定就能落到她頭上。

雖然她也不知道這個指标啥時候會有。

但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強。

可如果她跟胡冬雷結婚了,那就一點希望就沒了,她就真的回不去了。

到時候她爸媽咋辦?她下面的弟弟妹妹咋辦?

所以胡冬雷對她表白的時候,她一口拒絕了,為了叫胡冬雷死心,她把自己家裏的情況,以及她是咋想的也都跟胡冬雷明說了,她是肯定要回去的,所以不可能跟胡冬雷處對象,更不可能跟胡冬雷結婚。

胡冬雷倒是沒纏着她,可看樣子象是還不死心。

這些她沒法跟葉歡說。

葉歡還小,而且也不象她,家裏有擔子等着葉歡去挑。

她的情況,注定了她的愛情婚姻要考慮很多現實的東西。

可她不想葉歡被這些困擾,她希望葉歡能獲得一份純粹的愛情,簡單,快樂,幸福。

所以她不想給葉歡說,她跟胡冬雷不是互相不喜歡,而是現實不允許他倆走到一塊兒。

跟葉歡說了也改變不了現實,只能讓葉歡也跟着一塊兒煩惱。

連豔梅既沒承認也沒否認,說明她跟胡冬雷之間,确實有啥牽扯。

只是她不願意說,也或者是不方便說。

葉歡再問,就越界了。

便對連豔梅說,“豔梅姐你不想說就別說,我就随口一問,我看他是真關心你,所以才答應幫他送魚,你如果不想要,一會兒我把魚拿走,再給他送回去,反正當時我都跟他說好了,你如果不要,我就還給他。”

連豔梅,“算了,魚也別拿走了,他不常在家,你就是拿走,也不一定能見到他人,回頭我見了他,我自個兒跟他說。”

葉歡也弄不清連豔梅和胡冬雷之間是咋回事,只好說,“行吧。”

葉歡從連豔梅屋裏出來,看到白茵從門前走開了。

葉歡懷疑她是特意過來偷聽她和連豔梅說話的。

不過她躲的快,葉歡沒抓住她。

不過她跟連豔梅又沒說什麽私密話,就算是給她聽去了,也沒啥。

趙平濤懷裏還抱着個包裹走過來,神神秘秘道,“我爺爺把高中的課本給我寄過來了,你看咱啥時候開始學習,在哪兒學?”

葉歡被他的話給震住了,“你不是不學習?”

趙平濤沉痛道,“我媽還以為是我要,一高興,這個月又多給我寄過來100塊錢,如果我一眼都不看,覺得還怪對不住我媽的。”

葉歡更震驚了,她現在有兩百來塊錢,已經覺得自己很富有了,可趙平濤就叫他爺爺給他寄套課本,他媽就額外又多給他100塊錢。

這才是真有錢啊。

葉歡,“那你是應該好好學習,不然都對不起你媽多給你的這100塊錢。”

趙平濤,“所以我才問你啥時候開始學,咋學?”

葉歡,“你還當自己是小學生嗎,還得讓別人看着你學,書放你這兒,我先拿走一本看,等我看完了,再過來跟你換。”

趙平濤,“還是放你那兒吧,我這兒幾個人一間屋,不方便。”

其實他是覺得跟前放這麽多書,他會頭暈,影響他的心情。

葉歡,“也行,你把書給我。”

趙平濤,“哪能叫女同志拿,我給你送過去。”

葉歡無情地揭穿他,“你就是想去蹭水芹嫂做的好吃的。”

趙平濤,“你天天吃水芹嫂子做的飯,都不知道我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姚玉娟現在做飯,簡直是喪心病狂,她一點油都不放,都是水煮菜,換了你,能吃得下才怪。”

葉歡深表同情,卻愛莫能助。

姚玉娟可不覺得那是吃苦,她覺得那是一種磨練。

要不她思想境界跟別人都不一樣呢。

回到家,趙平濤把包裹打開,把課本都拿了出來,有語文,數學,物理,化學……

趙平濤看着都頭大,對葉歡說,“我離開學校都多少年了,以前學的那些,早忘光了,我都不知道從哪兒下手。”

他是不愛學習,可一想到他媽聽到他要書時的那股高興勁兒,還有額外寄給他的那100塊錢,他就覺得,如果一頁書都不看,還怪對不起他媽的。

可翻了一頁書,感覺就象是在看天書,實在是看不下去。

葉歡也不知道咋開始,她又沒在這個世界上過學,不過她聽過一句話,讀書百遍,其義自見。

就對趙平濤說,“你挑一本,拿回去自個兒看。”

趙平濤,“我看不懂。”

“看不懂就多看幾遍,啥時候看懂了為止。”

趙平濤,“……”那完了,就他這個腦子,怕是沒有看懂的那一天了。

不過還是拿了一本《語文》,就當是看小說了,不用費腦子。

書是挑好了,人卻不慌着走,鐵牛要去撿柴禾,他借口要幫着鐵牛一塊兒撿柴禾,颠颠地跟着鐵牛走了。

周嘉麗下午歇班,就來後胡村找葉歡。

她剛調過來不久,認識的人裏,就覺得葉歡最合她脾氣。

而且她也好奇,葉歡跟顧程,到底有沒有在處對象。

而且剛才在醫院,他倆是咋回事?

不弄清楚,她心癢。

一路問過來,就找到了柳水芹家。

到柳水芹家門口,看到個老婆子,扒着院門口,探頭探腦的朝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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