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章
第 59 章
李秀芬對鳳嫂子說, “這是歡歡一輩子的大事,我是生怕哪一點沒辦好,讓顧家對歡歡有看法。”
鳳嫂子, “來個屁, 依我說, 趁着歡歡結婚,幹脆都斷了, 尤其是葉青, 反正是已經撕破臉了, 就撕個徹底, 顧家那邊, 你也別多想, 人家老老少少一大家子都過來提親,這說明人家看重歡歡,咋可能因為那兄妹倆, 就對歡歡有看法,再者說,這不有顧程嘛,有他擔着,沒人會為難歡歡。”
其實李秀芬心裏跟鳳嫂子想的一樣。
只不過,她現在是當局者亂,所以才過來問鳳嫂子讨個主心骨。
鳳嫂子這番話給她吃了定心丸, “你說的在理兒,反正我也沒指望他們以後幫扶歡歡。”
鳳嫂子,“別說幫扶歡歡了, 不給歡歡添亂就不錯了。”
李秀芬哼了一聲,“我看誰敢!反正我這後媽的惡名已經出來了, 也不怕誰再說閑話。”
後媽不好當,以前吧,一是覺得這倆孩子沒了媽可憐,再一個也是怕被人戳脊梁骨,所以就算是倆孩子給她氣受,她也都忍着,罵不好罵,更是不敢打,憋屈得心口疼。
自從把葉青揍了一頓,她就覺得氣兒也順了,胸口也不疼了。
覺得都能多活幾年了。
既然這樣,以後她還忍啥忍,反正她也發現了,她再一碗水端平,也會有人在背地裏嚼舌根,說她是後媽,偏心。
既然背了偏心這個名兒,那就坐實這個名兒呗。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不疼,疼你一個外人嗎?
李秀芬跟鳳嫂子說了幾句就趕緊走了。
雖說葉歡跟顧程結婚後不在南州住,但該準備的嫁妝,一樣都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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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從葉歡給她寫信,說年底要跟顧程結婚,她那時候就着手準備了,七七八八的也準備的差不多了,不至于到時候手忙腳亂。
再說葉歡,跟顧程去了照相館。
照相師傅是個三十來歲的大姐,梳着齊耳的短發,熱情爽朗。
聽說兩人是來拍結婚照,引着兩人在一張條凳上坐下了。
兩人坐在一塊兒,胳膊貼着胳膊。
顧程心說真好啊,終于能跟媳婦一塊兒拍結婚照了。
心裏歡喜,就忍不住扭頭去看葉歡,葉歡恰恰也在扭頭看他,兩人目光撞在一起,臉上都露出笑來。
大姐心說這一對是真甜蜜啊,這畫面也是真養眼啊。
身随心動,手下意識的就按下了快門,兩人對視着微笑的畫面就定格在了鏡頭裏。
葉歡和顧程聽到快門聲,頭都扭了過來。
葉歡提醒大姐,“大姐,剛才我們倆都沒看鏡頭。”
大姐笑道,“我看你倆對着笑的畫面怪好看,所以就随手拍下來了,這一張不收錢,我送給你們。”
葉歡,“謝謝大姐。”
大姐,“這一次要正式開拍了,來看鏡頭。”
拍好結婚照,顧程堅持着付了兩張照片的錢。
大姐也是個爽利人,對兩人說,“那我給你們按加急的來沖洗,明天就可以過來拿照片了。”
從照相館出來,兩人上了車。
“去看看咱們的婚房。”
方向盤一打,就向南州軍區家屬院駛去。
葉歡趴着窗戶看外面,一幢幢的樓房從眼前一閃而過:電影院,副食品店,市府,市植物研究所……
市植物研究所比別的單位面積都大,隔着鐵栅欄,能看到裏面種了不少植物。
沒來得及仔細看,車子就開過去了。
很快便到了軍區家屬院。
因為這裏住的都是高級幹部,所以家屬院裏都是兩層小樓,前面帶個小院子。
綠化的也好,樓房與樓房之間全是綠植和鮮花。
不過因為天氣冷,現在已經有些枯萎了,不過等到春天的時候,肯定是花團錦簇。
道路也是幹幹淨淨的,幾乎沒有行人,偶爾能看到一兩個穿着軍裝的老人在路上散步。
顧程開着車子拐了幾個彎,然後在一幢樓房前停下了,“到了。”
拉着葉歡進了院子,又拿出鑰匙開了門。
顧程事先已經來看過了,拉着葉歡一邊看一邊給葉歡介紹,“樓下是廚房和客廳,還有一間客房一間儲藏室,卧室和書房都在樓上,你看看哪裏不合意,随時都能改。”
裝修房子的時候,已經通過顧程征求過她的意見,所以房子基本上是按着她的喜好裝的,她還有啥不滿意的。
看過一樓又上了二樓。
二樓卧室的窗簾半拉着,葉歡過去,刷的一下拉開了,冬日裏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她整個人都沐浴在了陽光裏。
顧程從背後摟住她,低低喚了聲,“媳婦兒。”
葉歡身子一顫,身子就軟了。
顧程親上了她的耳墜,脖子……
濃郁的花香四溢,讓人沉醉,又讓人躁動……
顧程稍稍離開了葉歡,以平息自己的悸動。
雖說他倆已經領了證,可顧程更期待兩人的洞房花燭,低頭親了親葉歡,“走吧,媽還在家裏等我們。”
昨天他們就說好了,今天扯證,看婚房,然後去顧程家認認門。
葉歡給他一提醒,腦子一秒清醒,一看手表,都快10點了,扯着顧程就下樓,“趕緊的,要來不及了。”
她還要去百貨大樓裏買禮物呢。
等上了車,又催着顧程快開。
顧程一路風馳電掣的開到了百貨大樓。
葉歡先奔二樓,直接去了飾品櫃臺,“喜萍姐。”
“我剛才還想着你怎麽還不來,”崔喜萍說着,從櫃臺裏把東西拿上來了,“你看看合意不?”
去顧程家,葉歡不知道送什麽合适嘛,正好碰到崔喜萍來大院看鳳嫂子。
崔喜萍在市百貨大樓上班,站的還是飾品櫃臺,葉歡就向她請教。
崔喜萍給她出主意,“顧奶奶跟顧媽媽她們仨,你一人送一條絲巾,我婆婆不是在進出口公司上班嘛,她能弄來出口貨,我讓她給你弄三條,顧爺爺歲數大,你送他一枝老山參,顧爸爸和顧營長姑父,你一人送一罐碧螺春,別的你看着再買點,其實他們啥也不缺,你送的就是個心意,你如果放心,都包在我身上,明兒個你來百貨大樓找我拿。”
葉歡,“一百個放心,那明兒個我過去找你。”
崔喜萍跟她姐鳳嫂子一樣,做事向來靠譜,葉歡只打開略看了看,覺得都很合自己的心意,謝過崔喜萍,然後把東西拿走了。
又在一樓買了些麥乳精,罐頭啥的,這才跟顧程走了。
顧家。
因為葉歡今天要來,顧爺爺和顧奶奶一早都過來了。
今天顧立省是主廚,劉嫂在一邊兒打下手。
程美雲把家裏又掃掃了一遍,聽到外面有汽車響,還以為是顧程和葉歡來了,出來一看,是顧立曼和韓曉雪來了。
程美雲掀開棉簾子讓他們進來,問韓曉雪,“石磊怎麽沒來?”
韓曉雪,“他今天有兩臺手術,沒時間。”
說着跑到顧奶奶跟前,摟着顧奶奶的胳膊,“外婆,見過孫媳婦了吧,高不高興?”
顧奶奶慈愛地拍了拍她,“高興,你跟你哥都成家了,我當然高興。”
韓曉雪,“我哥這個老大難啊,終于解決了終生大事,組織上可以放心了。”
顧立曼拍了她一巴掌,“一會兒見了你嫂子,不許貧嘴。”
正說着,外面又有汽車響,程美雲往門口走,“這回肯定是他倆了。”
韓曉雪跟在程美雲後面跑了出去。
顧程已經停好車,拉着葉歡進來了。
葉歡今天穿了件雪花呢大衣,頭上紮了兩個羊角辮。
簡潔大方,卻襯得人眉目如畫,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格外招人。
韓曉雪喃喃道,“怪不得能迷住我哥。”
程美雲,“外面冷,趕緊進屋。”
等到都進了屋,又給葉歡介紹,“這是你姑,你姑父在外地,過不來。”
葉歡,“姑姑好。”
顧立曼向來嚴肅,不過這會兒臉上卻是帶着笑的,把一個紅包塞到了葉歡手裏。
韓曉雪,“嫂子好。”
葉歡微笑着回了一句,“你好。”
程美雲,“這是曉雪,你姑家閨女,快別站着了,去沙發那兒坐,那邊兒有爐子。”
顧奶奶也招手讓葉歡過去。
葉歡過去坐了,把帶的禮物都拿出來了。
人人有份。
顧奶奶疼愛地摸了摸她的頭,“有心了。”
他們這樣的家庭,不缺這些東西,難得的是葉歡的這份心意。
顧立省在廚房喊顧程和韓曉雪,“顧程,曉雪過來端菜。”
自己先端着兩盤菜從廚房出來了。
身上還戴着個圍裙。
葉歡現在相信了,男人燒飯,确實是他們家的傳統。
吃過飯,坐在一塊閑聊的時候,說起農場的事,顧立省想起一件事,對葉歡說,“院子裏有棵臘梅,我看着象是要死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救活。”
顧立省雖是個軍人,可他卻有三大愛好,一是愛燒菜,二是愛喝茶,三是愛養花。
不過他大多數時候都不在家,太精細的花也顧不上照顧,所以養的都是一些好養的。
院子裏的那棵臘梅,還是顧程剛生下來的時候種的,希望這個孩子能象臘梅一樣忠貞剛強。
說起來養了也有二十來年了,本來長的好好的,入冬以後,葉子卻慢慢的幹癟了,還以為是缺水了,結果澆了水也沒用,一直掉葉子,然後別說開花了,看樣子,命都要保不住了。
好歹也是養了二十來年了,顧立省還怪心疼的。
他是想到胡春生跟他講過,葉歡把一盆他們判了死刑的高山杜鵑給救活了,所以想讓葉歡給診斷一下,這棵臘梅還能不能救活。
葉歡,“我去看看。”
屋子裏一直燒着爐子,葉歡嫌熱,剛才把外套脫了。
顧奶奶對她說,“外面冷,把外套穿上再出去。”
顧程已經把外套給葉歡拿了過去,葉歡接過去穿上了。
顧立省和程美雲領着葉歡去看那棵臘梅,臘梅種在院子的東南角,已經有小兒胳膊粗了,就是狀态不好,葉子稀稀拉拉的,還有點蔫巴。
葉歡過去看了一下,對顧立省說,“應該是水大傷着根了,臘梅特別怕水澇,水一大就容易死。”
程美雲,“秋天的時候确實下了幾場大雨,院子都給淹了,好幾天水才下去,确實是從那時候開始,這棵臘梅就開始蔫巴了。”
顧立省擔心道,“還能不能活?”
葉歡感受了一下臘梅的生命力,然後對顧立省說,“還能活,就這樣別管它,如果再下大雨,看到有積水了及時排下澇,水不要一直淹着它的根,讓它自己慢慢恢複,不過今年是肯定看不到它開花了。”
顧立省放心了,“開花不開花的先放一邊,只要能活就好。”
醫院的這些院子,中間只有一道矮矮的圍牆,有半人來高,站在自家院子裏,左右鄰居家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們在這邊看臘梅,一個婦女過來,站在牆那邊問,“程醫生,這姑娘是誰啊?”
程美雲,“葉歡,顧程對象。”
“喲,長的還怪俊的,在哪兒上班啊?”
程美雲立馬回道,“現在鄉下插隊。”
她回的坦然,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自在,那個婦女倒是接不上話了,哦哦了半天才說了句,“知青啊,支援農村建設,挺好的。”
說的明顯言不由衷,說完嘴角還撇了一下,然後就走開了。
婦女姓鄭,叫鄭衛英,跟程美雲是一個科室的。
鄭衛英閨女跟顧程同歲,看上顧程了,鄭衛英呢,對顧程也很滿意,就托人撮合兩人,結果被顧程給回絕了,顧程說的是他暫時不想找對象。
誰都知道這是顧及姑娘的面子,才說暫時不想找對象,實際就是沒看上呗。
說起來這事兒也過去兩年了,鄭衛英閨女也早結婚了,可她心裏就是有點不舒服,她覺得自己閨女挺優秀的,顧程咋就看不上了?
所以她對顧程的婚事就格外關注,想要看看到底啥樣的姑娘才能入了顧程的眼。
其實顧程找了個下鄉知青的事,她早就聽說了,剛才她就是故意問程美雲。
在鄭衛英看來,兒子找個下鄉知青,當媽的肯定面上無光,估計程美雲都不好意思回她。
哪知程美雲竟是絲毫不介意顧程找了個知青,還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了。
那口氣,就好象很為顧程驕傲似的。
鄭衛英實在是理解不了,找個知青有啥可驕傲的!
又沒工作,家世也不好,除了長的漂亮,一無是處。
心裏腹诽,也不知道那姑娘給那一家子灌了啥迷魂湯,一家子都把她看的眼珠子似的。
顧家這邊,韓曉雪挽着葉歡的胳膊,跟葉歡說悄悄話,“剛才那人就是個神經病,你別理她,我跟你說哦,以前她女兒看上我哥了,不過我哥沒看上她,她這是心裏發酸呢。”
葉歡倒不是很在意她的知青身份,她又不偷又不搶,也是拼本事吃飯的,有啥好丢人的。
不過聽起來,顧程象是相看過很多人?
想想也是,顧程都這麽大年齡了,不可能沒人給他介紹對象。
他是一個都沒看上,還是以前也有過中意的姑娘,後來因為某種原因分開了?
以前吧,葉歡還真沒往這上面想過,韓曉雪這麽一說,她登時就覺得,她對顧程的過往,尤其是戀愛方面,其實一無所知。
顧程送她回去的時候,她就一直看顧程。
顧程,“怎麽了?”
葉歡,“曉雪說你們隔壁鄰居,就那個姓鄭的,她家女兒以前喜歡你,還給你介紹過。”
顧程,“是,前年我回來探親的時候介紹的。”
葉歡,“你沒看上?”
顧程回的斬釘截鐵,“沒有。”
“你以前就沒喜歡上哪個姑娘?”
顧程,“怎麽突然問這個?”
葉歡故做不在意道,“就随便問問。”
“沒有,就喜歡你一個。”
有的人,哪怕是朝夕相處,也不會動心,有的人,卻是只需一眼,就認定這個人,就是自己想要陪伴一輩子的人。
葉歡心裏舒坦了,矜持道,“那你也不虧,我也是只喜歡你一個。”
顧程心底一片柔軟,擡頭摸了摸她的頭。
車子在胡同口停下了,葉歡對顧程說,“你別下車了,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顧程探過去身子,在葉歡唇上親了一下,沉聲道,“等我後天來接你。”
葉歡軟聲道,“好。”
葉歡下了車,沖着顧程擺了擺手,然後顧程開着車走了。
風有點大,葉歡緊了緊外套,正要往裏走,拐角那裏突然走出來一個人,吓了葉歡一跳,定下神來一看,竟然是葉青。
葉歡,“你躲這裏幹啥,吓我一跳。”
葉青臉上擠出絲笑來,“我是在這裏等你。”
葉歡還不知道李秀芬已經發過話,不準葉青進家門,就覺得這人躲在這裏,鬼鬼崇崇的,還說是等自己。
等自己幹啥,總不會是跟自己道歉。
沒想到還真是,葉青下一句就是,“歡歡,周大慶的事,我向你道個歉,我不知道他對你幹了啥,說了啥,不過那都不是我本意,我原想着他能力強,能給你安排個好工作,你就能回來,不用再在鄉下吃苦了,所以才把他介紹給你,我想着,你如果看不上他,拒絕了就行,也損失不了啥,我是真沒惡意。”
她前腳挨了李秀芬一頓打,後腳又挨了周大慶一頓罵,罵完之後,就把她給辭了。
她本來就是臨時工,就算是被辭了,也沒地方要說法。
原以為這事兒就到頭了,結果沒過兩天,陳永慶的組長又因為一點差錯給抹下來了。
陳永慶沒少埋怨她,到現在都不大理她。
沒想到更讓她糟心的還在後頭,葉歡竟然長了個軍官,而且馬上就要結婚了!
她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周大慶倒臺,肯定是顧家的手筆。
她現在都要後悔死了。
當初她幹啥要把周大慶介紹給葉歡。
要不然,她跟葉歡的關系還有緩和的餘地。
她現在甚至還有點後悔,如果當初她沒跟葉歡搶,而是讓葉歡嫁給了陳永慶,她去插隊……
當然,現在說這些已經都晚了,當務之急是跟葉歡道個歉,緩和一下關系。
可她現在進不了家門。
她進門李秀芬就拿着個棍子揍她,就連她爸,現在也是被李秀芬拿捏的死死的,也不敢幫她說話。
她只好躲在這裏等葉歡回來。
心裏還抱着一絲希望:葉歡都要結婚了,肯定也不希望婆家看到她們姐妹不和,所以這是她和葉歡和好的一個機會。
葉歡,“你是害怕陳永慶丢了工作,所以才過來向我道歉的吧?”
葉青,“……”
葉青沒想到葉歡會當面說出來。
她确實是害怕陳永慶丢了工作。
周大慶就是先例。
雖然陳永慶沒有昧廠裏的錢,可他能不能在廠裏幹下去,現在還不是葉歡一句話的事?
如果陳永慶也丢了工作,他們一大家子人,以後吃什麽?
葉歡,“你看,我就說嘛,你來向我道歉,不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做錯了,而是陳永慶丢了工作,所以才不情不願的過來了,如果不是因為我要跟顧程結婚了,或者說顧家只是普通的人家,你還會過來向我道歉嗎?肯定不會呀,對不對,所以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你以後也別在我眼前晃,我看到你就想到周大慶那張大肥臉了,我怕我忍不住揍你,哦,忘了跟你說,周大慶的牙就是我給他打掉的,就你這樣的,我一巴掌下去,你至少得掉兩顆。”
葉青臉色就是一白。
葉歡沒再看她,說完就往胡同裏走,剛走了一步,葉明亮騎着自行車從裏面出來了,看到葉歡,從車上下來了,“歡歡回來了?”
葉歡心說,這兄妹倆是說好的,今兒個一塊兒過來給她示好來了?
葉歡就“嗯”了一聲。
葉明亮是知道葉青幹的那些事的,不過事不關己,所以他基本上不過問。
看現在的情況,葉歡肯定是記恨上葉青了。
不關他的事,他不大想管,所以就算是看到了葉青這會兒臉色不大好看,他也沒有問葉青,也沒有替葉青說話。
不過他跟葉歡的關系一直不大好,雖然是兄妹,其實跟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所以也就問了葉歡一句,接下來也不知道說啥好了,沉默了一會兒,又跟葉歡說了一聲,“那我走了。”
然後就騎上車子走了。
自始至終,也沒有跟葉青說一句話。
這是想撇清跟葉青的關系?
不過看葉明亮那樣子,剛才怕是也沒得李秀芬的好臉色。
李秀芬正給葉歡縫紅肚兜,鳳嫂子在邊兒上幫着納紅鞋墊。
李秀芬,“就拿了10塊錢,說是給歡歡添箱,我沒收,我如果收了,不得落他一個話柄子,日後有事了找到歡歡頭上,跟歡歡說‘你結婚的時候我還給你添了箱了’,他的事,歡歡給他辦還是不辦?
而且麗紅快生了,到時候他再拿着這個話柄讓歡歡去回禮,這一來二去的,跟歡歡又攀扯上了,我索性一分不要他的,歡歡也不稀罕他那點錢,還說等到歡歡結婚的時候,想過來,他想來我也不攔他,禮我是一分不要他的,不過葉青,是別想借着這個機會進門,這事兒誰說也沒用。”
鳳嫂子,“還不是聽說歡歡找了個好人家,所以一個兩個的都來了。”
李秀芬,“想想歡歡下鄉的時候,當哥姐的沒一人管,現在看歡歡過上好日子了,日後說不定還要歡歡幫扶,所以才腆着臉來了,當我看不出來他們打的啥主意。”
……
兩人正說着,聽到葉歡在外面喊,“媽。”
李秀芬剛才還說的義憤填膺,這會兒聽到葉歡喊“媽”,臉上立馬漾出笑來,回葉歡道,“我跟你鳳嫂子在裏間呢。”
葉歡掀開棉簾進去了。
屋子裏燒了個爐子,葉歡進來覺得有點熱,把外套脫了。
李秀芬,“屋裏哪有那麽熱,快把外套穿上,仔細凍感冒了。”
葉歡,“屋裏熱。”
李秀芬又起身給她拿過來一件藍底黃花棉襖,“那你把這個穿上。”
葉歡只好穿上了,棉襖不厚,不過應該是新棉花做的,輕輕軟軟的,穿着還挺舒服,問李秀芬,“媽這是啥時候做的?”
“前幾天剛做好,這不買棉花的時候,買的多了點,做好被子還有剩的,正好你喜萍姐他們那裏要處理一批布,他們自己人買,不要布票,媽就托你喜萍姐扯了一塊,給你做了件棉襖,做的不厚,天稍微暖和點,或是在屋子裏都能穿。”
鳳嫂子,“說是有瑕疵,你瞅瞅,有些地方是染的不均勻。”
鳳嫂子指給葉歡看。
葉歡,“你如果不指,我都看不出來。”
鳳嫂子,“不是去扯結婚證了,快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葉歡把結婚證拿出來給李秀芬和鳳嫂子看。
李秀芬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接了過去。
結婚證是雙開頁,巴掌樣大小,左邊印着主席語錄,右邊最上面印着一行字: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再往下,是鮮紅的三個大字:結婚證,下面寫的是:葉歡和顧程申請結婚,經審查批準,特發此證,落款是南州革命委員會。
結婚證以紅色為主調,顯得很喜慶。
鳳嫂子結婚的時候,都沒扯結婚證,還挺稀罕的,“看着還怪喜慶的。”
李秀芬,“回頭你跟你家老姚也去補領一個。”
鳳嫂子,“都老掉牙了,再去領證,不得把人笑死。”
說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唉喲,我得回去做飯了,這鞋墊我拿過去了啊。”
李秀芬,“你放這兒,得空我也能納兩針。”
鳳嫂子,“我也沒啥要緊事,看着鍋就納好了。”
鳳嫂子走了,葉歡喊了聲“媽”,然後偎在了李秀芬身邊。
李秀芬,“都要嫁人了,還跟媽撒嬌,去把結婚證收好,可別丢了。”
葉歡把結婚證收起來,又坐到了李秀芬身邊,覺得她縫的東西,衣服不象衣服,就拎起一根帶子,“媽,你縫的這是啥?”
李秀芬拎起來給葉歡看,“是個肚兜,給你結婚的時候穿,這是咱們這裏的規矩,姑娘結婚的時候,都要穿個紅肚兜。”
葉歡,“……”她和顧程的洞房花燭夜,脫了衣裳,然後裏面是一件紅肚兜?
想着那個畫面,咋覺得有點羞恥?
葉歡想着當晚的畫面,臉有點紅。
李秀芬這才想起,閨女都要結婚了,那件事,她是不是得給閨女說一下?
不然這倆人,是不是……
她沒娘,她結婚的時候,也沒人給她說,她第一個男人,也是個生瓜蛋子,倆人都不懂,還鬧出了笑話。
她不能也讓閨女鬧笑話吧。
不過這事兒,也着實讓人難以啓齒。
李秀芬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歡歡。”
葉歡腦子裏還是那個羞羞的畫面,聽到李秀芬喊她,擡頭看李秀芬,臉紅撲撲的。
李秀芬看她臉紅的不正常,要說的話也顧不上說了,“臉咋這麽紅,是不是凍感冒了?”
伸手就去摸葉歡的額頭。
葉歡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沒有,是因為外面太冷了,屋子裏又熱,媽,你剛才想說啥?”
李秀芬,“……”給葉歡這麽一問,她更說不出口了。
醞釀了一下情緒,正要開口,葉明強從外面跑了進來,“飯做好了沒,我餓了!”
李秀芬一看外面,天都快要黑了,她都忘了做飯了。
把手上差不多快完工的紅肚兜放床上一放,趕緊做飯去了。
心裏還安慰自己,顧程他奶,他媽都是醫生,當醫生的比她懂的多,也知道咋說這事兒更合适,所以應該會給顧程講的吧?
再者說,顧程上過大學,是個文化人,應該不會象她前夫那個生瓜蛋子那樣……
葉明強進屋,就被床上的那團紅吸引住了目光,伸手就去拿,“二姐,這是啥?”
葉歡搶先一步把紅肚兜拿到了手裏,“不給看。”
“我剛洗的手,你看。”給葉歡看自己剛剛洗幹淨的手。
葉歡,“洗幹淨了也不給看。”
把肚兜團巴團巴塞到了枕頭下面,然後拉着葉明強出去了。
顧程來接親那天,葉歡破天荒的一早就醒了。
其實她夜裏一直沒睡好,感覺一直在做夢,一會兒夢到顧程背着她了,一會兒夢到顧程親她了,一會兒又夢到她穿着個紅肚兜站在顧程跟前……
然後她就醒了。
爬起來隔着窗戶一看,外面才剛蒙蒙亮。
她趿着鞋子開門一看,廚房的燈亮着,李秀芬正在做飯,鳳嫂子幫着燒火,兩人小聲說着話。
葉歡打着哈欠過去了,“咋這麽做早飯啊。”
李秀芬,“我給你做點吃的,接親前你墊墊肚子,省得過去了鬧騰起來你吃不着飯,這會兒還早呢,你再去睡會兒,一會兒飯做好了我叫你。”
葉歡,“睡不着了。”
鳳嫂子打趣她,“唉喲這是等不及想出嫁了。”
李秀芬,“睡不着也再去躺會兒,今兒個一天有得鬧騰呢。”
葉歡又回去躺着了,可能是确實困了,竟然迷迷瞪瞪的又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就被葉明強喊醒了,“二姐,媽叫你起床。”
葉歡睜開眼,愣了一會兒神,才想起來今天她結婚,趕緊從床上爬起來了。
李秀芬在外面喊她,“歡歡,起來吃點東西。”
她去洗漱了下,然後吃了點飯,剛吃好,崔喜萍就過來了。
崔喜萍是過來給她化妝打扮的。
先叫她換上了結婚的新衣服,然後讓她坐到了板凳上,一邊畫一邊說,“咱歡歡長的好,不用化就是個大美人,再稍微化一下,那就是天仙,你們瞅瞅,多漂亮。”
葉歡被她逗的直笑,崔喜萍,“別笑,再笑就畫歪了。”
剛化好妝,就聽到外面噼裏啪啦的鞭炮聲,葉明強跑進來,“姐夫來了!”
葉歡勾着頭朝外看,看到顧程穿了一身嶄新的軍裝,大步流星的走過來了,走到屋裏,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了,竟然給葉歡敬了個禮,然後對葉歡說,“媳婦兒,我接你來了。”
屋裏屋外登時一片哄笑聲,崔喜萍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葉歡沒忍住,噗嗤一聲也笑了。
顧程确實是有點緊張,覺得手心都是汗,悄悄的在褲子上擦了擦手,這才伸手去拉葉歡,然後拉着葉歡從屋裏出來了。
這個年代也沒啥儀式,接到新娘就可以走了。
李秀芬剛才一直在忙活,一直顧不上葉歡這邊,這會兒見顧程拉着葉歡出來了,兩個人站在她跟前,她眼裏就噙了淚了,葉歡輕聲跟她說了句,“媽,我走了。”
李秀芬的淚就下來了,把葉歡和顧程的手拉到一塊兒,想說點啥,卻是啥都說不出來,半天才說了一句,“以後好好過日子。”
自從葉歡來到這裏,都是李秀芬為她跑前跑後。
她是真的愛這個女兒啊。
葉歡輕輕抱住了李秀芬,“媽,我會的。”
顧程,“媽,我會待歡歡好的。”
李秀芬擦了擦淚,臉上又露出笑來,“行了,你們走吧。”
顧程拉着葉歡走了,院子裏一群人吵嚷着要喜糖,小徐從包裏抓了好幾把灑了出去,搶喜糖的笑鬧聲響成了一片。
婚宴設在了醉香樓,這是南州市最好的一家酒樓,來的基本上都是顧立省和程美雲的戰友和朋友,也有顧程的戰友和朋友。
羅宇良和陳彩霞也過來了。
羅宇良和顧程以前是戰友,現在是過命的兄弟,所以就算是離的再遠,也還是過來參加顧程和葉歡的婚禮。
敬酒的時候,羅宇良端着酒杯,樂呵呵地葉歡說,“弟妹,多謝你收留老顧,以後老顧可就交給你了,祝你們相親相愛,永結同心。”
說完,對顧程說,“來,碰一個。”
碰過杯子,兩人都一飲而進。
醉香樓離軍區家屬院不遠,敬過酒,葉歡吃了點兒飯,就準備回去。
顧程喊小徐過來,“幫我把你嫂子送回去。”
陳彩霞過來,挽着葉歡的胳膊,“我跟你一塊兒過去,看看你的新房。”
顧程的戰友裏,也有跟羅宇良認識的,他們都是很多年不見面了,如今好不容易見着了,熱鬧的不行,陳彩霞也插不上話,就跟着葉歡一塊兒走了。
小徐把兩人送到樓下才走了。
葉歡拿出鑰匙開門,請陳彩霞進去了。
她現在跟陳彩霞已經很熟了,所以在陳彩霞跟前,也沒必要再維持形象,進屋後就是往沙發上一躺,“我好象喝高了。”
臉上很熱,身上也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陳彩霞找到了暖水瓶,給葉歡和她倒了杯水,然後對葉歡說,“剛才敬酒的時候,我看顧營長還一直護着你呢,不讓你喝,不象我跟老羅結婚的時候,老羅那個傻子,人家敬我,他就讓我喝,敬一圈下來,我都喝暈了,回去的時候,看他都是重影,他還在那兒樂呵呵的笑,他媽把他臭罵了一頓。”
這倒也是,剛才敬酒的時候,顧程知道她不喝酒,所以一直護着她,敬她的酒,基本上都給顧程喝了。
顧程的酒量并不好,剛才替她擋喝,都已經喝了不少,這麽喝下去,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喝酒。
陳彩霞猜到她在擔心啥,對她說,“你放心,去吃酒的時候老羅就說了,有他在,保準不會叫顧營長喝醉。”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聽到外面有汽車響,出去一看,小徐把顧程送回來了,後面還跟着羅宇良。
羅宇良看着有點醉了,進門就把顧程往葉歡跟前一推,“弟妹放心,老顧沒醉。”
醉是沒醉,可看着也喝了不少,站在那兒,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葉歡。
那眼光太直白了,還是當着陳彩霞他們的面,葉歡給看的都不好意思了。
陳彩霞抿嘴笑着對葉歡說,“那我們走了。”
葉歡站起來,“我去送送你們。”
陳彩霞,“不用送,我看顧營長喝的了不少,你讓他喝點水,好好歇歇。”
說着推着羅守良往外走,“我們走吧。”
陳彩霞他們走了,走的時候,還體貼的把屋門都給關上了。
顧程過去就撲住了葉歡,“媳婦兒。”
葉歡推了推他,“天還亮着呢。”
顧程親住了她,“不會有人過來。”
葉歡,“那你去洗個澡,這一身的酒味。”
顧程不想放開葉歡,不過他這一身的酒味,确實是不好聞,又狠狠親了葉歡一下,放開了她,“我去洗澡。”
這套房子有兩個衛生間,樓上一個,樓下一個。
葉歡看顧程去了樓上,便也拿了衣服,在樓下洗了。
屋子裏通有暖氣,暖氣很足,就是穿着單衣也不冷。
她洗好澡,剛穿好衣服從衛生間出來,就看到顧程從樓上下來了,兩三步就走到了她跟前,然後一把抱起她,去了二樓,随後把卧室的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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