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女裝

女裝

一進來這暗無天日的監獄,被孫三娘等人逼着喝尿,任誰也不會注意到,在四四方方的監獄角落,還有一個被長發埋起來,縮在膝蓋裏,完全看不清臉的人。

系統說,衛淩州在這裏。

那麽,這個女牢裏,唯一有可能是衛淩州的人,只有她。

沈稚寧擡眸看過去,她的身形纖瘦高挑,身上挂着的衣衫已經破爛,但可見是條襦裙,而那襦裙破爛的樣子像被人撕爛的。

沈稚寧不禁疑惑,她真的是衛淩州嗎?

想到這兒,沈稚寧緩緩起身,朝着她走過去。孫三娘看着她的動作,眯起眼,她身旁的女人出聲:“別過去!”

沈稚寧側眸,疑惑看過去。

那女人看了一眼孫三娘,摸了摸鼻子。讪讪笑起來:“她身上髒的很,有蟲子……”

她的話音落下,沒再說話。

這裏陰濕冰冷,有蟲子出沒再尋常不過。

沈稚寧不怕蟲子的,只是嫌惡心。

因為有些蟲子竄到腳底下之後,她一腳踩死,那蟲子的屍體裏會流出讓人惡心的綠色膿汁。

沈稚寧沒有猶豫,直接朝着角落中的人走去。只見那人一動未動,她不禁想起系統剛才說的那句“宿主!反派他在看你”。

以這樣的姿勢,她是怎麽看她的?

沈稚寧想不出答案,甚至有些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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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反派看在眼裏,除了她的猶豫,還有她的膽怯。攻略他,不能讓他看出她一絲一毫的不情願和被強迫。否則,攻略不成,還會讓反派厭惡和殺了她。

想明白自己的處境,沈稚寧緩緩擡起手,朝她伸過去,撥開遮住她面龐的頭發。

她盡力讓自己顯得自然,平和。

“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擡起臉,烏糟雜亂的頭發下,他的面皮稚嫩白皙,一雙明亮的丹鳳眼中似蘊有淚珠一般,水盈盈地望着沈稚寧。

眉梢處還長有一顆紅痣,無形将他點綴得更加滢白高貴。

沈稚寧瞧見,不禁一怔。

這模樣,活脫脫一個淪落塵埃的小觀音,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怎麽會是書中描寫的那個不會笑,不會哭,只會殺人的反派?

他應該不是衛淩州。

沈稚寧心中方才有了這樣的想法,緊接着,少年毫不避諱地說出自己的名字:“我叫衛淩州。”

沈稚寧瞳孔猛縮了一下。

沒等她有更多反應,沈稚寧直覺自己脖頸處冰冷濕滑,像是被什麽東西纏上。然後,她看見眼前人畜無害的少年眼眸忽然亮起來,殷紅的唇随之翹起。

這是沈稚寧第一次在一個人的眼中同時看見純淨與邪惡,上一秒觀音,下一秒閻羅。

她下意識低頭,只見長着黑色斑紋的紅蛇不知何時纏上了她的脖頸。沈稚寧心中不自禁生出恐懼。再擡眸,對上衛淩州玩弄的神色,她便知道,自己已經成了他手上的獵物。

“小玉餓了,不如你讓它飽餐一頓?”

說着,衛淩州便笑起來:“我一進來的時候,她們也像逼你一樣,逼着我喝尿,所以我讓小玉把其中一個人咬死了,她們就不敢了。”

這條蛇叫小玉?

他還想讓它咬死她?

沈稚寧此時才明白,方才孫三娘身旁那個女人提醒的蟲子究竟是什麽東西。

她們并沒有告知她真相,而是想讓她死在衛淩州手裏。

紅蛇纏在她的脖頸,在她耳旁“嘶嘶嘶”地吐着蛇信子,仿佛下一秒就會咬上,再将身軀縮緊,将她一下勒死……

因為太過恐懼,沈稚寧鴉羽一般的睫毛快速撲閃着,身軀格外僵硬,手臂卻無力癱軟在身側。

與此同時,她的腦海中出現系統的聲音:【警告!宿主不能暴力對待反派,否則将被反派誤殺,後果自負!】

沈稚寧:“……”

她看起來有這個膽子嗎?

這時響起警告,沈稚寧便順口一問,想要得到幫助,卻被系統無情拒絕了。

沈稚寧閉了閉眼,看來只能靠她自己了。

想到自己的初級任務,沈稚寧當下擡眸喊道:“衛淩州!我和她們不一樣,我是來救你的!”

聞言,衛淩州笑起來,昳麗的臉頰上既是疑惑又是愉悅:“你說你是來救我的?”

沈稚寧點頭。

原主下毒害了盛禾,被李禪真關了進來。如果她現在不離開這裏,等李禪真回過神來處置她,她便是死路一條。而衛淩州也是,沒有人希望他活着出去。

與他一起離開,無論從攻略的角度來看,還是活命的角度來看,都是最好的選擇。

“你為什麽要救我?”

少年姣好的面容帶着溫和的笑,加上他皎白無暇的面龐,看起來有十足像小觀音,毫無殺傷力。

可沈稚寧知道,若她的答案不能令他滿意,纏在她脖子上的紅蛇會随時咬上去,要了她的性命。

書中,衛淩州被人關進牢獄之後,沒有再回大宣皇宮,而是動身前往涼國,找尋他母親的後人。

作者還提到,衛淩州手上有他母親作為苗域聖女的聖物,但具體是什麽東西,作者沒有說。也或許是因為她看到一半便穿進來了,所以不知道。

但衛淩州幼年時在涼國,是由他母親留下的婢女服侍的,他手上還有他母親留下的聖物。想來,是他母親惦念他,特意做了日後的打算,為他留下的。

有此猜想,沈稚寧便道∶“我母親是聖女當年在苗域留下的侍女,聽聞少主被送至宣國,她心痛不已。特派我來接少主回去。”

衛淩州挑眉,頗有趣味地朝中沈稚寧看過來,笑着問:“這麽說,你母親是我母後的人?”

沈稚寧沒有猶豫:“是。”

涼國皇後惦念他,并将苗域聖物留給他,不論他是什麽樣的人,應當也對他母親存有一絲愛意罷?

衛淩州聽到她的答案,擡起手臂,朝着她走近,沈稚寧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衛淩州側眸,耳朵動了一下,随之勾起唇角:“你叫什麽?”

“沈稚寧。”

說罷,她脖子上的紅蛇随着衛淩州的動作鑽進他的衣袖。沈稚寧瞧見紅蛇離去,回到它主人身上,才如釋重負般吞吐了一口氣。

看來,她猜對了。

只是,與他離得近了,沈稚寧才發現,衛淩州似乎……看不見。

書中并未寫他天生眼盲,當是婁詢等人欺淩他時,将他的眼睛毒瞎了。

出去找大夫,是會治好的。

沈稚寧收回自己的視線。衛淩州信了她,眼下,最要緊的事,便是如何逃出去了。

她還未想到好法子,便聽身旁的衛淩州說:“把她們都殺了。”

沈稚寧怔住:殺?殺誰?

她回眸,只見牢獄之中,方才一進來還都雄赳赳的女人換上一副恐懼的神情看着她。

衛淩州看不見,卻也能準确察覺到沈稚寧的猶豫。意識到這一點,他覺得奇怪,更覺得好笑:“她們逼你,騙你,想借由我的手殺你。可我要你殺她們,你卻猶豫?”

沒等沈稚寧動作,衛淩州不屑笑了聲,随後,他自懷中摸出一把笛子,吹起來。

耳邊笛聲幽鳴,沈稚寧下意識想要擡手擋住耳朵。她朝着四周看過去,只見地牢四角竄出來許多不曾見過的蛇。

一條,二條,越來越多,密密麻麻,随着笛聲指引,它們朝着牢獄之中的其餘人爬過去,每個人都尖叫着,縮在牆角。

“公子,我們錯了,我們錯了。”

“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

蛇從腳腕上爬起,攀上小腿,“嘶嘶嘶”,尖牙刺進血肉之中。

接二連三發出更慘痛的尖叫:“啊!”

衛淩州嘴角勾起一個瘋狂的笑。

他側眸,耐人尋味地朝着沈稚寧看過去。

沈稚寧被他看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明明,他看不見的,不是麽?

為什麽她有一種自己臉上的表情和心事都被看穿的感覺。

-

沈稚寧與衛淩州一道從牢獄中逃出來,他回頭點了一把火,将這裏都燒了。

沈稚寧看着漫天大火将此吞噬,她嘴唇翕動,欲言又止。

“你為什麽不殺了她們?”

這是衛淩州出來之後問她的第一個問題。

可是,她們已經死了,問她這個問題又有什麽意義?

沈稚寧思索,以他的為人,想聽到的必然不是她不想殺人這個答案。

要說的合情合理,又不能被衛淩州厭惡。

沈稚寧說:“我沒有劍,也沒有刀,殺不了人。”

他長着一副少年觀音的臉,瞧着也只有十六七歲的模樣,可他會馭蛇,殺人不眨眼。

如果在現實世界中,遇到這樣的問題少年,沈稚寧只會躲得遠遠的,絕對不會湊上去,想要攻略他。

聽到沈稚寧的答案,衛淩州眼睫一動,方才他在牢獄之中白皙的臉頰因外界的低溫凍上一層薄紅,他幽黑深邃的眼眸染上幾分笑。

“那你為什麽要殺了那些人?”

沈稚寧問他。

難道只是因為她們欺辱了他?

衛淩州挑了下眉,似是對這個很有興趣。

“這牢獄之中的人,即便不是窮兇極惡之人,也算不上好人。殺了她們,替天行道,有何不對?”

“可有的人,并不是死囚。”

他沒有權利決定別人的生死。

只是這後半句話,沈稚寧沒有說。因為反派的思路,注定與她不一樣,她也不會妄想用只言片語改變他。

衛淩州摸索着方位,繼而往前走。

沈稚寧跟在他身後。

她聽見他說:“我不需要你救。”

随即,他說了一句:“你離開吧。”

離開?

沈稚寧怔住,她對這個世界完全不熟悉,原主下毒害了盛禾,李禪真不會這麽輕易地放過她。等他發現她逃了,發出追捕令,她逃到哪裏都是死。

只有在衛淩州身邊,才能安全。何況,她還有終極任務要完成——攻略衛淩州。

要是離開衛淩州,那一切不都玩完了嗎?

不行,她不能離開。

做好決定,沈稚寧堅定不移地跟在衛淩州身後。

衛淩州養的紅色黑斑蛇從他袖中鑽出頭,纏着他的手臂,一寸寸,緩緩爬上他的肩頭,對着跟着衛淩州身後的沈稚寧看去,“嘶嘶嘶”,吐出蛇信子。

沈稚寧瞧見,跟上衛淩州腳步的同時,心中的膽怯也跟着加劇了幾分。

她努力無視爬在他肩頭的蛇,連忙說:“衛淩州,即便你不需要我救你,但是你的眼睛看不見,留我在你身邊照顧,你做很多事,都有方便的!”

衛淩州停下腳步,回眸。

她怎這般聒噪?

這不禁讓他想起,年少時,來宣國的第三年。一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宣國宮女得知他手上有苗域聖物,千方百計地對他好。

而沈稚寧說……

她是他母後的人。

前來救他。

可見她并不知道,他母後雖是苗域聖女,卻因為當初不顧族中長老的反對,嫁給涼國皇帝而與苗域斷絕了關系。

如此,苗域中人不會認他母後為主。

更不會派人來救他。

那她靠近他,為了什麽,一目了然。

而她連他母後與苗域斷絕來往之事都不知道,自然也不會知道,他手上的苗域聖物,不是他母後給他的,而是他偷來的。

衛淩州嘴角扯出一抹弧度,答應了她。

等他眼睛好了,他會讓她比當年騙他的那個宮女死的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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