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鬧鬼

鬧鬼

衛淩州聽着沈稚寧的祝福，低睫看她。

有人所愛，有人所依麽……

他質疑着這八個字，緩緩勾起唇角∶“可是真心的？”

沈稚寧疑惑，正常人聽到別人的祝福，即便沒有感激之情，心裏也是高興的。可衛淩州完全沒有這兩種情緒，他只是在質疑。

質疑她對他的祝福是否是真心的。

“當然。”

衛淩州擡手摸上沈稚寧的脖頸，手指摩挲着，劃過她細膩的皮膚，眼眸之中露出隐隐殺意。

若是能一口咬上去，将她這裏的血管咬破，看她迷茫，不解，求饒的表情，定會十分愉悅。

真想殺了這個騙子啊……

可惜了，他現在還看不見這種讓他愉悅的表情。

要等他眼睛好了，才能殺。

當然，沈稚寧對衛淩州想要殺了她的想法一無所知。

她只一心在想，如何能留在衛淩州的房中，不必獨自回去面對她所具的恐懼。

沈稚寧擡眸，見他頭發微卷泛黃，不加拘束地披散在身後，像個嬌嬌美人。

不由地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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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想出一個拖延時間，留下來的辦法。

“衛淩州，你頭發真好看，不若我為你束發罷？”

束發？

衛淩州聽着沈稚寧的話，唇角勾了一下，知道她又在耍花樣。只是，他沒有拒絕：“好。”

“你坐下來。”

沈稚寧踮起腳尖，他太高了，她夠不着。

原主這具身體不僅瘦弱，還不是很高。

頭只打到衛淩州肩膀的位置。

衛淩州坐到妝鏡前，沈稚寧站在衛淩州身後，拿起桌上的梳子，從頭梳到尾。

鏡中，衛淩州雙眸明亮，仿若從未失明。

他安靜地坐着，只等沈稚寧為他束發。

這樣乖巧安靜的模樣，再加上他那觀音似的臉，沈稚寧瞧着，十分憐愛。

如果他一直都是這樣，攻略他，想必會少很多麻煩事。

衛淩州說：“還從未有人為我束發？”

“怎麽會？”

再不濟，他也是個皇子，怎麽會沒有人為他束過發？

衛淩州告訴她：“你是第一個。”

衛淩州眸子動了下，看在這個份上，他很樂意在她死的時候，賞她一個全屍。

沈稚寧笑了聲，“可惜，我手藝不好。”

衛淩州像是很寬容，并不在意∶“無妨。”

若不是沈稚寧在牢獄之中見過他真正的樣子，恐怕也會信了。

不知等天亮了，雪是否會停。

沈稚寧說：“等雪停了，我們去找大夫吧。”

“把你的眼睛治好。”

聽到身後響起沈稚寧的話，衛淩州笑起來：“好啊。”

一句話，竟然就讓他這麽愉悅。

沈稚寧覺得奇怪，不過回頭又想，沒有一個見過光明的人，會願意當瞎子。

窗外，寒風呼嘯，門窗被拍打着。

沈稚寧被這聲音吸引過去。

除了風聲，門窗聲，似乎還有一個別的聲音。

沈稚寧蹙眉，再次問衛淩州：“你有聽到什麽聲音嗎？”

衛淩州說：“是水滴的聲音。”

“嘀嗒，嘀嗒……”

一聲接着一聲，沈稚寧回眸，看向她方才放在桌上的熱水壺。

并沒有碎的痕跡。

她覺得奇怪，這水滴的聲音，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想到方才她看見的人影，她說：“這裏真的鬧鬼？”

衛淩州笑起來，回眸看向沈稚寧。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不對，不是水滴的聲音。”

沈稚寧覺得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地跳起來，她問衛淩州：“那是什麽？”

衛淩州盈盈一笑：“是血滴的聲音。”

沈稚寧手中的木梳掉下去，砸到地上時，只有微弱的聲音，甚至無法蓋過那“嘀嗒”聲。

“為什麽這麽說？”

衛淩州是反派，他性格極端，病态，說不定是他故意吓他的。

不信？

衛淩州聽到沈稚寧的問題，臉上的表情更加耐人尋味。

“你仔細聞啊……”

沈稚寧吸了吸鼻子，隐隐覺得不對。

那是……

衛淩州說：“這空氣中，有血腥的氣味。”

沈稚寧看着衛淩州，忽然，她覺得自己眼前一紅。

“你的眼睛……”

“砰！”

沈稚寧跌坐在地上，恐懼地看着衛淩州。

衛淩州轉頭，“我的眼睛怎麽了？”

“流血了，你的眼睛流血了！”

沈稚寧幾乎崩潰大喊。

衛淩州站起來，回頭，走近沈稚寧，他彎下腰，伸出手，試圖将她扶起。

沈稚寧恐懼地躲開。

原本雙眸明亮的少年，眼睛裏汩汩湧出鮮血，臉頰兩側流下鮮血的痕跡。

像只鬼。

看着他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近，沈稚寧眼底的淚水不受控地落下來。

救她，救救她，誰來救救她。

衛淩州耳朵動了動，他聽見沈稚寧逃離她的聲音，唇角勾起來，“你仔細看清楚了。”

怎麽會，他的眼睛怎麽會突然流血……

這裏到底有什麽？

沈稚寧猛然閉上眼睛，沒有再逃。

她一向畏懼的黑暗于此時保護了她。

因為她看不見衛淩州可怖的模樣，便減少了恐懼。她什麽都看不見，只能感受到衛淩州在她耳邊說話。

他說，讓她仔細看清楚了。

沈稚寧的胸腔還在砰砰亂跳。

她屏住呼吸，冷靜地去想。

電視劇裏的鬼片，鬼都是失去理智的。

決不會叫她看清楚。

他是衛淩州，不是什麽鬼。

只是，想明白，也還是不太敢睜開眼睛。

沈稚寧擡起手，擋在自己眼睛前面，又緩緩睜開眼睛，并将自己的手指張開，露出一個小縫，悄悄看出去。

眼前，衛淩州彎下腰，朝她伸出手。

衛淩州眼神淩冽，他感受着沈稚寧的動作，以為她會繼續往後退，或是從這間屋子裏逃出去。

可是她沒有。

就在他準備将手收回去的時候，一只小巧纖瘦的手用力抓住他。

衛淩州臉上的表情一變：“沈稚寧，你怎麽沒有逃走？”

沈稚寧借着衛淩州的力站起來，她“噓”了一聲，摒棄掉外界的一切聲音，大着膽子，擡起手摸上衛淩州的臉。

溫熱的手指觸碰着自己的臉頰，衛淩州不自控地低睫看下去，雖然他并不能看見。

她的手指從上往下滑，像是順着什麽痕跡，然後離開。

沈稚寧收回手指，低睫看下去。

從她的視角看，衛淩州的眼睛在流血，臉上留下血的痕跡。她擡手去擦，是想替他擦掉。

可是，摸過衛淩州臉的手上并沒有血。

奇怪。

她重新擡頭看向衛淩州，“你的眼睛疼嗎？”

衛淩州執意問她：“你還沒有回答我，你為什麽沒有逃走。”

沈稚寧說：“因為我在想，如果我逃走了，你該怎麽辦。”

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就是為了攻略衛淩州，如果她逃走了，那她未來再以什麽樣的理由接近他？

即便她怕的要死，也必須冷靜。

如果她死了，就會永遠困在這裏，走不出去，一直重複她害怕而一直不想面對的現實。

她不能讓未來的走向被自己一時的怯懦搞砸。

聽到沈稚寧的答案，衛淩州臉上浮現出意外的神情，他怪異地，用自己的直覺，盯着沈稚寧。

為了得到他手上的聖物，連命都不要了麽？

“如果你死了呢？”

沈稚寧頓住，她死了也會回來找他。

但這話，細想有些恐怖。

聽着就像是鬼魂回來索命的。

只是如果她真的剛開局就死在這兒，她得知道自己是為什麽死的，好在下一次回到這裏時，吸取教訓，別再死一次。

而直覺告訴她，衛淩州知道些什麽。

他一定有辦法。

“那在我瀕死之際，你會救我麽？”

衛淩州唇角一勾，露出一個譏諷的笑：“你還記得你在牢獄之中時與我說過什麽嗎？”

沈稚寧看着衛淩州，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但她還有意志，她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沈稚寧重複：“我說我是來救你的。”

“可你現在問我，你死了，我會救你麽……”

衛淩州說：“自然不會了。”

他只會看着她死。

然後欣賞她絕望的表情。

想到這兒，衛淩州擡手摸上自己的眼睛。

沈稚寧忍不住咳了兩聲，她就知道，不能指望反派什麽。

想到自己的終極任務，她兩眼真的黑了。

任重而道遠啊……

溫熱的身體倒在身上，衛淩州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挪了兩步，身體往後退。

依靠在他身上的沈稚寧倒在地上。

衛淩州徑直走向床榻上，躺下去。随後，雙目空洞地，朝着沈稚寧所在的位置看過去，幽幽道∶“我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鬼。”

有的，只是人心難測和裝神弄鬼。

-

沈稚寧再有意識，清醒過來時，已是翌日清晨。窗外的光照進屋子，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睜不開。

她緩緩坐起身，才發覺自己躺在地上，就這樣睡了一夜……

而衛淩州，正躺在她對面的床榻上，似是還沒有醒。

沈稚寧想到昨夜的景象。

衛淩州的眼睛流着血，面容可怖。

他問她為什麽不逃走，她告訴了他答案，随後，她的頭腦越來越沉，視線越來越模糊，理智越來越消散。

想到這兒，沈稚寧起身，走到衛淩州身邊。

只見他的臉上幹幹淨淨，沒有一絲血的痕跡。

沈稚寧又想到她用手指擦過衛淩州臉頰上的血跡時，她的手指上并沒有沾染上血跡。

這足以說明，衛淩州的眼睛，根本沒有流血。而這一切，都是假的。

那是什麽造就了這個假象？

沈稚寧瞥向衛淩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