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當冬夜漸暖》

《當冬夜漸暖》

餘洲所說的茶餐廳離咖啡廳不遠, 就在咖啡廳旁邊的商場樓上。

離開咖啡廳，喬與念一直将手機攥在手裏，鎖屏亮屏, 再鎖屏再亮屏……

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折騰這個手機幹什麽。

她?在收到程遇那條信息的時候并沒有立即回複。

那時候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可是吉他昨晚放在酒吧了, 音樂治療離了樂器不太好施展。

走?到紅燈口, 餘洲朝喬與念瞥了一眼：“學妹, 你是不是還有什麽顧慮？”

喬與念這才把微鎖的眉頭?舒展開，終于把手機揣進了兜裏：“啊？學長, 你剛剛說什麽？”

“從咖啡廳出?來，我就看你一直心不在焉, ”此時正好路對面?的路燈亮起，餘洲偏頭?示意?喬與念可以過馬路了，“關于工作室，你還有什麽想法可以直接告訴我。”

餘洲走?在前頭?，喬與念邁着步子跟上去：“沒，我沒有想法……就，昨晚沒睡好, 剛剛有點走?神了。”

“嗯，也是，我今早聽師弟說昨晚你負責送程遇回?去, 應該也弄到挺晚的吧。”

喬與念腳下不自?覺磕絆了下，眉心一跳：“啊, 那個, 是挺晚的。”

“他倒是挺有意?思?，看着是比較冷酷, 接觸下來才發現他其實內心很柔軟。”

喬與念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應和：“嗯, 是……”

兩人來到茶餐廳，餘洲讓喬與念照着自?己喜歡吃的點餐，喬與念說她?吃什麽都行?，便又把點餐的工作推給了餘洲。

喬與念掏出?來手機，摁亮屏幕，才看見程遇又發來兩條信息。

【Shrek：我沒什麽意?思?，就是随便問問】

【Shrek：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喬與念當即就在輸入框敲下“一般對兒童發熱能起到一定的作用”，想了想，她?又把字删掉，回?了個：【你吃退燒藥了嗎】

随後她?便把手機屏幕朝上，平放在桌面?。

吃飯期間餘洲又向喬與念說了一些自?己對國內音樂治療大環境的看法，還說想請她?一起參與之後的孤獨症音樂治療講座。

喬與念左耳進右耳出?，心思?完全沒在餘洲的話裏，還時不時瞄手機一眼。

直至兩人吃完飯，她?的手機都沒再亮起過。

也不知程遇是不是吃了藥睡着了，還是沒吃藥昏睡過去了。

總之，她?的心裏很不安。

結了賬，往餐廳外走?了十幾米，她?還是沒忍住停下來腳步：“學長，要不還是你先走?吧，我再回?去打包點東西。”

餘洲揚着眉，似乎不意?外：“那我等你吧，剛剛确實沒見你吃多少，等你打包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學長，”喬與念帶着點難為情?扯扯唇，“我待會?兒，還有其他事。”

_

重?新折返回?茶餐廳，喬與念盯着菜單犯了難。

菜單上的菜品并不多，可她?不知道要點什麽。

準确來說，她?并不知道程遇喜歡吃什麽。

至少冥思?苦索三分鐘，她?終于點了一份滑蛋飯，一份海鮮粥，一份蝦皇餃。

離開茶餐廳，她?又繞到附近藥店買了退燒藥和退燒貼。

來到程遇家別墅區門外，喬與念瞧了一眼手機的時間，20:39。

她?撥通了程遇的電話，大概過了十多秒，程遇的聲音才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嗯？念念……”

他的聲音虛軟無力?……聽上去狀态很不好。

“程遇哥，你吃過飯沒？”

程遇清了清嗓，似乎是提起了點精神：“還沒呢，剛剛在睡覺來着。”

喬與念恍恍地抿抿唇：“那你，讓門衛幫我開一下門。”

“啊？你在哪？我家門口嗎？”

程遇的聲音突然沒了幾秒前的頹靡t?，取而代之的是意?外和不易察覺的興奮。

喬與念溫聲答：“嗯。”

“好！馬上！”

以往喬與念進去程遇家，都是由程遇開車直達車庫，她?并未直接走?進去過。

這次門衛給她?開了門，并用擺渡車把她?帶進去。

乘坐擺渡車的途中，喬與念收到了程遇發來的兩條信息。

第一條是六個數字，第二條僅有兩個字：“密碼”。

喬與念看着那一串數字，像是得到了什麽好處似的，嘴角不自?覺上翹。

擺渡車将?她?送到程遇家門口，她?在密碼門鎖上按下六個數字，随即大門輕輕彈開。

暮色四合，靈動的繁星綴在墨藍色的夜空之中。

一陣清涼的風吹過來，還帶了若隐若現的丁香的香氣。

喬與念推門而入，那股香氣越發濃郁。

在程遇家院子裏，還有一株小小的紫色丁香花。

五月，正是丁香盛開的時節，那株紫丁香雖然個頭?不高，卻是每個枝丫都挂着紫色花穗。

它就靜靜地開在那裏，淡雅而又熱烈。

入戶門是半開着的，她?自?己換了雙拖鞋走?進客廳，并未看見程遇的身影。

于是輕聲喊：“程遇哥。”

程遇的聲音從二樓傳來：“你先坐，我馬上下來。”

喬與念應了一聲“好的”，然後自?顧自?去到廚房，拿來幾個碗碟将?打包來的吃食盛出?來，一樣一樣放進微波爐加熱。

最後加熱的是海鮮粥，加熱還未完成，喬與念就聽見了有氣無力?的腳步聲向她?靠近。

同時，程遇在身後喊她?：“念念，你在幹什麽。”

喬與念回?過頭?，看見程遇穿着黑色居家服，倚靠在廚房門口的柱子上。

碎發随意?散落在他的額前，眼眶微微發紅，雙唇卻煞白?無色。

看見程遇的這個樣子，喬與念一時間嗓子幹澀發癢，有些說不出?話來，緘默片刻後，她?問：“程遇哥，好點了嗎？”

還沒等程遇開口，微波爐“叮”的聲音響起，喬與念擡眼指指餐桌上的蝦皇餃和滑蛋飯，“那邊有吃的，你先吃點。”

說完她?捏起隔熱手墊，将?海鮮粥從微波爐裏端了出?來。

程遇見狀向來走?來：“我來拿。”

喬與念把海鮮粥往旁邊移，不讓程遇碰到：“不用，燙，你坐着就好。”

海鮮粥平穩放在餐桌上，程遇仍站在原地，似乎有些出?神，喬與念又道：“不知道你愛吃什麽，就随便買了幾樣，”她?把其中一個椅子向後拉，示意?程遇坐下，“快來吃點。”

程遇這才朝着餐桌走?過來。

坐下後，他先是盯着桌上的吃食幾眼，唇瓣一開一合，欲言又止。

緊接着，他擡起發紅的雙眼看向喬與念，除了深悠的眸色，臉上沒有其他表情?，只細聲說了句“謝謝”。

喬與念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額頭?，可還是沒能做出?這個動作，只是問他：“好點沒，燒退了嗎？”

“嗯，好多了。”程遇指了指面?前的吃食，“你要不要一起吃點？”

喬與念搖搖頭?：“我吃過了，你吃吧。”

“吃過了？”程遇眉頭?輕輕上挑，“跟……你學長？”

喬與念像是帶了點心虛，輕輕點了點頭?。

程遇沉默了幾秒，随後微鼓着腮“哦”了一聲，抽出?一只手拖着臉，手指還毫無節奏地在臉頰點了幾下。

“那你們今天聊的時間挺長啊！”他把頭?輕輕一偏，漫不經?心地開口，“你們不是昨天才見到嗎，怎麽今天就會?有工作的事需要聊了。”

程遇說話時的語氣和神态都很平常，不知為何，喬與念卻從裏面?聞出?點酸味，那味道還怪有意?思?。

她?不禁抿唇哼笑了一聲，随後揚起眉尾，似是挑釁道：“怎麽，不可以哦？”

“可以，”程遇把撐着臉的手收回?去，稍稍坐正，比起喬與念的語氣也不遑多讓，“當然可以，完全可以，誰說不可以！”

程遇沒再說話，只是悶頭?吃着面?前的東西。

實在不知道該聊點什麽，喬與念突然想起來先前程遇發給她?的信息，便說：“對了，音樂治療對發熱是有一定作用的，不過一般來說只是針對兒童，成人的話，我還沒遇到過。”

程遇停下筷子，悠悠地擡頭?，而後扯了扯唇，像是開玩笑道：“那，我來給你當第一例？”

喬與念沒當真，卻也淺笑應和着他：“算了，我吉他放酒吧了，沒樂器的話不好弄。”

程遇似是想到什麽，瞥了眼牆上的挂鐘：“對了，都九點多了，現在還不去酒吧，你待會?兒會?不會?遲到啊？”

“酒吧突然停業了，目前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繼續營業。”

“哦~”程遇了然地點了點頭?，眼中似乎多了些微欣喜。

喬與念帶來的東西，程遇每樣都吃了點，卻都吃得不多。

見他吃的差不多，喬與念從餐食打包盒那邊拿來另一個紙袋放到程遇面?前：“裏面?有退燒藥和退燒貼，順路買的，你有需要的話就用。”

程遇的目光沒往紙袋上瞧，而是緊緊盯着喬與念。

這雙水汪汪又發紅的眼，一時間讓喬與念有些難以招架，她?刻意?看了眼手機的時間，無措地舔了下唇角：“時間差不多了，那，我就先走?了。”

程遇眸色閃了一下，添了點不清不楚的失落：“現在走?？是還有其他事嗎？”

“就……時間差不多了，回?去睡覺啊。”

“九點？你睡得着？”

喬與念緊抿着唇，眼睛無措地眨巴了幾下：“那個，我可以回?去，試試。”

程遇沒立刻回?話，整個空間突然安靜下來，喬與念也像被施了魔法，不能動彈。

片刻後，程遇清了清嗓。

“要不……”他身體轉向喬與念，眉頭?稍稍揚着，手指不自?覺虛虛收攏，語調越來越低，“一起看個電影，待會?兒我再送你回?去，你平時不都淩晨才下班，現在回?去，肯定睡不着吧。”

“……”

喬與念仍舊抿着唇，未回?話。

“反正，”程遇雙眼微微亮起，“中國有句老?話，來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