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在失敗方面，她一直很成功，這未嘗不是一種成功

在失敗方面，她一直很成功，這未嘗不是一種成功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今日，蓬門為君開，重開春日宴，再求有情郎，願遂癡人願。

臨水的亭榭，自有一番意趣。隔着窗臺望去，波光粼粼，水光映着天光，生機勃勃。水塘邊的樹，樹幹上新生的枝葉嫩綠喜人，那細碎的枝葉随風搖晃，反射着明亮的陽光，與春光共舞。

周成碧公子，看着窗外的風景出神。

薛夫人看着那俊朗的面容，忘了舉杯多時，早把周公子看進了眼中，仿佛那個身影，住進了她眼中似的，拔也拔不掉。

“哎吆吆！我來的不巧了！壞了好事了！”

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闖進來，聲音爽利，又微微帶着喑啞。

宴席上，被打斷心事的二人，這才從齊齊看向入口方向。

薛夫人看着來人，收斂了紛亂的心神，神思慢慢回籠，她忙擠出幾絲笑來：“嫂子，你什麽時候來的？快入坐吧！”

周成碧公子，一見外客，連忙起身。又聽得薛夫人口中稱呼，行禮拜見：“小生周某，見過嫂嫂！問嫂嫂的好！”

這位嫂子，看了看周公子，眼中滿是驚豔，她不自覺地攏了攏鬓邊的碎發，好讓自己風塵仆仆的裝扮，看的體面一些。薛嫂嫂笑呵呵道：“好俊俏的小子！我家憐花，終于有好日子了！”

終于有“好日子”？什麽意思？以前的日子，過得不好嗎？薛老爺，對她不好嗎？

薛夫人的閨名，叫憐花？

杜夫人閨名，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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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這兩人以前，能成為閨蜜。

薛憐花被嫂嫂戳破心事，臉色緋紅，親手拉了嫂嫂入座：“嫂嫂，你怎麽來了？”

這位薛嫂嫂，促狹地看了一眼薛憐花，嘴角勾起一個笑：“我怎麽來了？還不是母親讓我來的？我都站在風口一會兒了，你們倆，我偷偷看看你，你偷偷看看我的，竟然沒有一個人，看的見我這樣一個大活人！還說呢，憐花，你這麽大個人了，也沒什麽算計，今個兒這場面，虧的看見的是我……”

薛憐花自知理虧，連忙拿起酒壺，想要為嫂嫂斟酒一杯，想要堵一堵嫂嫂的嗔怪。

是嗎？她來的這麽早嗎？周成碧暗自回想，剛才只顧着看美景了，确實忘記觀察周圍環境了，真是失誤！一定要打起精神，盡快弄清案情。

周公子連忙起身，繞過酒桌，接過薛憐花手中的酒壺，為薛嫂嫂斟酒：“嫂嫂莫怪！夫人她思慮周全。都是我的過錯，突然打擾。初次拜見，失禮之處，還請嫂嫂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薛嫂嫂端着酒杯，又瞧了瞧周公子，笑着一飲而盡。又把酒杯倒過來，給周公子看了看，一滴不剩，以示盡興：“周公子，你真是可愛死了！看的人心裏直癢癢啊！”

薛憐花一聽這話，抓着嫂嫂的手臂：“嫂嫂！周公子，他第一次上門呢！”

薛嫂嫂把一只手，虛虛搭在薛憐花的手上，忍俊不禁：“瞧你寶貝的！可真是，愛死了！嗯嗯嗯，可愛的公子是你的，死了的是我的。你哥哥那死鬼，可把咱們娘三個坑慘啦！不說他，咱們喝酒！喝酒！”

周公子再次入座，酒桌上的氣氛，頓時熱絡起來。

眼看着薛憐花只顧着為嫂嫂斟酒，滿桌珍馐，一口也沒有吃上，周成碧公子，便挑了幾個色香味俱全的，放在薛憐花面前的碟子裏。

好吧，這次出差不容易，也獎勵自己一口肉！周成碧公子盯着牛肉，正要下手，卻看到薛憐花直愣愣地着自己，神色複雜，笑容不再。

這是怎麽回事？如果你不想吃肉。可以不吃。沒必要這樣看着我啊：“夫人，可是不合口味？無妨，我就換掉，咱們再挑其他的。”

說罷，周成碧連忙拿了自己面前的碟子，另挑了其他的小菜，放在薛憐花面前：“夫人這麽瘦，固然美麗，只是讓人心生憐惜。請夫人多多受用。吃飽了，心情會好奧！”

薛嫂嫂吃了一口菜，還堵不住嘴：“那，胖了怎麽辦？”

就這幾口，能胖哪裏去？

周成碧正要開口，薛憐花卻微微一笑：“嫂嫂，快別拿他打趣了。哪裏就胖死我了呢？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除了師父，還有母親，他是第三個，說讓我吃飽的人。我，已經一年，都沒有吃飽飯了。”

一年？薛憐花嫁給薛老爺，不過半年多，算上他們二人相識，也差不多一年。

莫非，薛老爺的死，有什麽隐情？周成碧公子，腦子一熱，脫口而出：“他敢不讓你吃飯？他對你不好？”

薛嫂嫂率先回過神來：“你怎麽知道？我妹和你說的？那薛老爺！我呸！我妹妹嫁給他，真是苦瓜水裏倒黃連，苦上加苦！媒婆說他老實。哼！真是老實死了！結了婚不過三日就要納妾！”

啊？不是說，那薛老爺有錢，對薛夫人挺好嗎？周成碧公子再斟酒一杯：“嫂嫂，消消火！人生，難免有困難，只是一時的。”

薛嫂嫂越說越氣，推開了薛憐花的手，一飲而盡的絕密招式，再現江湖：“對啊！熬過這一斷，就可以熬下一斷了。連我們家鄰居都說，薛老爺，是老色胚。那老色胚吃醉了酒，在我們家門前，和人澄清，說他不老。”

老色胚，減掉老。

就剩下，色、胚。

嗯，她們家鄰居，一定想說：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聽君一席話，浪費十秒鐘。

薛嫂嫂打開了話匣子，拉着周公子不放：“哎呀！你別只看着我家憐花啊！只看不幹，算什麽漢子？我再給你掰扯掰扯，你更心疼她！那薛老爺，白天不愛勞動，晚上不願活動，只是吃酒睡覺。”

白天睡不夠，晚上睡不好，恭喜他，加入了我們的第五十七個民族———睡眠不足。

所以，他就，進入了永久的，長眠嗎？周成碧公子小心地問道：“那，他怎麽死的呢？”

提到這個，薛嫂嫂還是恨不夠，咬着牙道：“他罪有應得！被人打死了！我家憐花心善，還請大夫給他醫治！要是我，他餓了我家憐花多少次，他打了我家憐花多少下，我都要還回來！”

周成碧公子，還想了解到細節：“那……”

“老夫人帶客到！”外面的丫頭，高聲報信兒。

一位打扮得體又簡單的老太太，帶着一位客人，走了進來，熱情地介紹：“這，就是我女兒。她男人死了，所以才想賣了這房子。”

那客人，眼睛在酒桌前的三人上，轉了轉：“若是兇宅，價格……”

老太太笑着解釋：“怎麽會是兇宅呢？她男人半夜醒了，沒看清路，從樓梯上跌了下來。”

末了，那老太太看客人将信将疑，又上前拉着薛憐花，請女兒說話。

薛憐花看了看周成碧公子，又低下了頭：“是！母親所言，極是。”

薛老爺的死因，前後不過幾秒，已經有了兩套說辭。心有疑惑的周成碧公子，也被老太太客氣地，趕了出去。

好吧，計劃再一次失敗。在失敗方面，她一直很成功，這未嘗不是一種成功。周成碧公子默默地安慰自己，走到西北路上，喝飽了西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