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明月逐之

明月逐之

“給你帶了粥, 還有一點爽口涼菜。”林舒昂笑眯眯地,把食盒往桌上一撂,将旁邊的桌子往他床邊挪了挪,“潮汕砂鍋粥, 看上去不錯, 不知道吃起來怎麽樣。”她語氣松快, 看上去依然明媚。

“手好點了沒?我看看。”蔣恪寧坐起身, 握着她的手腕仔細看了看。和他的胸口一樣,都包了一層紗布,不過她的更薄更小巧一點, 之前刻t意将這只手沒有露出來, 許新遠也沒有注意到。

“口子長倒是不長,記得讓護士給你勤換着點,透氣。”他微擰着眉, 一道淺淺的傷口比自己的刀傷看得還重,林舒昂倏地笑了, 将手抽了回來, 歪着頭打量他身上的傷口, “你的可比我嚴重多了。”

“又沒事,我愈合能力強。”

蔣恪寧笑笑,伸手想将林舒昂攬過來,實在有點動作不能,只能拍了拍身側:“過來。”

林舒昂低着頭坐到了他身邊, 悶着笑卻又有些苦惱:“你這樣在去延邊之前能好起來嗎?叔叔阿姨還不知道這件事吧?要不我先去認個錯?”她拍了拍蔣恪寧的手,語氣惆悵:“哎, 你說話呀。”

蔣恪寧一噎,旋即失笑:“沒有, 這事瞞着呢,沒讓他們知道。今天下午他們就去出差了,出院正好直接去延邊,不耽誤。”

林舒昂低低地叫了一聲:“蔣恪寧。”

看那姑娘現在多愁,垂着眼,蔣恪寧都能看見她睫毛一顫一顫地,像小貓爪子撓一樣。他心裏一動,把林舒昂的手往手裏一牽,“舒昂,你看那外面那桦樹,風一吹葉子都在落,漂亮吧?”

林舒昂轉過了頭,一起看着那桦樹。還真是,那綠油油的葉子被風一吹,落下來還挺好看,倆人腦袋湊在一塊,陽光往那病號床上一打,顯得毛茸茸的。

護士正好過來查房,看見倆病號湊着腦袋看樹,敲了敲房門:“303號換藥啊,姑娘您這手上也得換了,一塊兒吧?”

“一塊一塊。”蔣恪寧回頭應了聲。

護士動作迅速,一會兒功夫就重新換好了紗布,林舒昂看着他胸口猙獰的傷口,有些沒精打采,十分鐘的功夫不知道偷瞄了多少眼又偷偷嘆了多少口氣,蔣恪寧在一邊偷偷握了握她的手。

等護士走後,蔣恪寧才開口。

“你剛剛趁我不在,幹嘛去了?”他捏着林舒昂的手,一寸一寸地給她捏着,林舒昂撇了撇嘴,往他手心戳了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許新遠是我初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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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語氣似乎不生氣,還有點嬌縱。蔣恪寧挑了挑眉,正準備說話,被這帶了點狠勁的姑娘截住了話頭,“我剛剛去見他了,給了他一個巴掌,然後放了狠話。”

林舒昂絲毫不避諱,她心裏也明白蔣恪寧不問她是相信她,只是她确實不是想瞞着蔣恪寧,那段回憶真是算得上黑歷史。

她面色不善,語氣也惡狠狠:“幹他丫的!”

“嘶——輕點輕點。”蔣恪寧龇牙咧嘴,林舒昂一驚,從床上猛地站了起來,瞪着眼睛望向他:“怎麽了怎麽了?”

“逗你呢。”蔣恪寧把手心翻過來在她面前晃了晃,上面什麽也沒有,自己的傷口也是。

林舒昂沒好氣地在他手上打了一巴掌,“受傷還制不住你。”

但是倆人沒一會兒又笑成一團,查房的護士又過來看了一眼,敲了敲房門:“情緒起伏別太大啊,注意點別撕裂傷口。”倆人齊刷刷又閉上了嘴,錯開了眼神,一個看着窗外的白桦樹,一個低着頭摸着手腕。

“去延邊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林舒昂問。

蔣恪寧搖搖頭:“沒呢。”他頓了頓:“東西那邊都有,床鋪褥子都有,過去也不太有穿得上常服的時候,就随便帶一兩套就行了。”

“是嗎?”林舒昂拿手機搜了一下延吉的溫度,一直到五月都差不多是十來度,天氣預報說有霜凍出現,和北京這邊的溫度區別還是很大。雖然都是北方,但是相差真的太大了,林舒昂看着上面的圖片,最多也只是一些風俗地貌,軍區是不會有內部的照片出現在網頁上的。

林舒昂嘆了嘆氣,直覺延吉的冬天就像長白山那樣的冷。她不知道蔣恪寧這麽多年是怎麽過來的,但只要想想就覺得軍人實在是不易。

“是的,沒事,那邊我很熟悉,過去不會不适應。”蔣恪寧安撫着林舒昂,将她的手機往下一按,屏幕黑了下去,他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沒有你想的那麽苦,以前在家的時候不也老被我爸拉出去訓嗎?跟着警衛員出早操繞着圈跑,還有擒拿、近搏、越野,都是在家就練過的,無非就是冷一些。”他嘴角噙笑,試圖打斷林舒昂的聯想。

但是效果一般,林舒昂沒信,不過還是很配合地點了點頭:“好、好。”

——

蔣恪寧扯了個理由一個周沒回家,中間他媽媽打了好幾個電話,蔣恪寧都擋回去了。他媽媽沒什麽擔心的。是胡蘿蔔在家太費勁,許友昀想讓蔣恪寧帶出去溜達溜達。她這不還沒退休呢,一天天雖說閑是閑,也不好見天兒帶個狗出去遛。

尤其最近她跟老姐妹們報了個團要出去爬山,蔣恪寧想了想,讓趙江川找了個家裏沒人的點兒把狗牽了出來。

“之前養過狗嗎,放你那方不方便?”趙江川一手牽着狗繩,一手“砰——”關上了車門。

胡蘿蔔看見林舒昂眼前一亮,“嗷嗷”叫着就往她身上撲了過去。

“看來是我多餘問了,它還挺親你。”趙江川挑眉,也不意外。

林舒昂陪着胡蘿蔔玩了好一會,用手揉了揉他蓬松的狗頭,身上還有一股溫暖的椰香,“阿姨把它照顧得很好,跟着我說不定變成小邋遢狗了。”

趙江川手揣兜裏站一邊,看着林舒昂逗狗的模樣打心眼裏覺得她跟蔣恪寧在一起挺好,心裏鼻尖一酸,也不知道想起了誰,往後退了半步,調出視頻功能錄了一段,微信發給了兩個聯系人。

過了好一會兒,林舒昂站起身,胡蘿蔔就依偎在她腳邊,親昵地蹭着她的褲腿。要是它體型小點林舒昂還可以抱起來,這麽大一只狗,還是算了。

“謝謝你了,川子。”林舒昂笑眯眯的跟他閑聊:“等會回局裏呢?”

“回。”趙江川往前走近了幾步,逗了逗她腳邊的胡蘿蔔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我過去的時候碰見了蔣恪寧的媽。”

“這麽巧?”林舒昂詫異望他。

“可不,許阿姨說蔣恪寧不松口,還一個勁兒向我打聽你。”趙江川碾了碾手裏的煙尾巴,似調侃似試探。

林舒昂沒那麽保守,也沒覺得見家長不合适,可能就是不太好意思。她心裏也明白趙江川的意思,林舒昂舔了舔唇:“等蔣恪寧的事兒塵埃落定了我就先領着他見我爸,到時候我再去見見阿姨,做個心理建設呗,阿姨現在也不在。”

趙江川看她一副認真的樣兒心裏也有了數,“那成,等你倆好消息。”

“成!”

這邊剛走,彭方遲那邊又火急火燎地來了電話,說是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非要見林舒昂一面不可。蔣恪寧不是傷了嗎?林舒昂的手也劃了口子,她要過去請一個多周的假,幹脆讓彭方遲先去故宮後門等她。

“我真有事跟你說!”彭方遲一臉欲哭無淚,抓着林舒昂的手就往咖啡店裏奔,林舒昂被她吓出一身雞皮疙瘩,到現在她還是一頭霧水,等到了包廂她才撒開彭方遲的手:“到底怎麽了?”

彭方遲欲言又止,一雙眼看着林舒昂看了十幾秒,又頹然沒了氣勢,吞吞吐吐的:“要不還是算了。”到了這一步,又不說了,這不誠心折騰人嘛?林舒昂不幹了,一拍桌子,“說!”

彭方遲哎喲一聲,往桌上一趴,捏着細長的勺柄一來一回地攪着杯子裏的咖啡,“喝酒喝出事兒了。”

“沒被拘,應該還好。”林舒昂斜了她一眼。

“我情願被拘!”彭方遲捶胸頓足,林舒昂将整個身子都窩進沙發裏,奇了:“我認識一民警,托關系給你塞進去?”

“能拘一個月嗎?”彭方遲問。

林舒昂哈笑一聲,樂了:“你當這是買菜呢,還能讨價還價?到底幹了什麽事兒,你倒是說。”

“真是什麽難以啓齒的事兒?”林舒昂呷一口咖啡:“你欺男霸女了?”

彭方遲猛一擡眼,一雙眼就這麽盯着林舒昂,盯得她有點發怵。

林舒昂一時間也手足無措了起來,将勺柄拿了又放,放了又拿,最後雙手往面前一搭,小心翼翼地問到:“真的t?”

彭方遲欲哭無淚,“真的。”

“具體是?”

“我親了一個男人。”彭方遲嘆了一口氣。

林舒昂啐她一口,翻了個白眼兒:“我還以為什麽大事,就親了一個男人?這又怎麽了?什麽年代了,彭方遲,你醒醒,睜開眼看看行不行?”她恨鐵不成鋼。

彭方遲瞄了一眼林舒昂,“是穆澤行。”

包廂裏一瞬間沉默了,林舒昂保持着窩在沙發裏的姿勢好幾分鐘,兩個人就這麽僵了好幾分鐘。

陶瓷勺身碰在杯壁撞出的聲音在小小一間包廂內放大,倆人的呼吸聲都不太穩當,過了好一會,林舒昂沉沉出聲:“要不我幫你問問我發小,派出所有沒有位置吧。”

“姐——”彭方遲抓了抓頭發,欲哭無淚。

林舒昂擺了擺手:“你這段時間不是忙着掃黃打黑嗎,怎麽還碰上穆澤行了?怎麽又親上了?酒吧遇上的?”

她問題多的像十萬個為什麽,這段時間彭方遲忙得腳不沾地,穆澤行更是常常呆在京野四部,林舒昂被這些消息當頭打了一棒,深深懷疑自己是不是對自己的好姐妹彭方遲少了關心和呵護。

這事不難辦,倆人要是擦槍走火都沒意思就裝蒜,要是有意思就試試。

“喝多了,他送我回家,氛圍很好,對視了一會就親上了。”

聽上去不像是倆人都沒意思,彭方遲可能是回過神來了,自己知道尴尬了。

“澤行哥什麽态度?”

彭方遲手擰在一起,糾結得不行,幽幽嘆氣:“那天之後就回了部隊,幾天沒見人影了。”

林舒昂一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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