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明燭天南

明燭天南

2004年6月, 林舒昂16歲,高一, 蔣恪寧18歲高三畢業。

教室裏的吊扇吱呀作響,穿着白色校服短袖的林舒昂鼻梁上挂着一副無框眼鏡,鏡片薄薄的,她懶倦地趴在桌子上。林舒昂的座位在第一組倒數第三排,靠着窗,趴着正好能躲開暴曬的陽光。

臉下墊着一本厚厚的《呼嘯山莊》, 看倒是沒看過幾次,用來墊着睡覺很不錯。林舒昂昏昏欲睡,教室裏的同學大都回了宿舍午睡, 幾個走讀的在教室裏自習看書, 睡午覺。

林舒昂眼皮打架, 要睡不睡的時候一陣風飒飒吹過,将她的碎發都吹散,林舒昂終于眨了眨眼睛,将腦袋一歪,果不其然看見了身側坐着的那個人。

“怎麽回來了?”林舒昂看着彭方遲風風火火的模樣, 連睡意都消減不少,只是有些懶倦,所以她的頭依舊側躺在書上。

彭方遲鬼鬼祟祟, 兩顆腦袋湊在一塊就開始跟林舒昂八卦:“我隔壁那個哥哥收到錄取通知書了。”她一臉神秘, 林舒昂對她這個哥哥有點印象, 空軍大院裏的子弟, 從小成績優異不說, 人也優秀,反正她爸提起他也贊不絕口, 只有林江江對他似乎頗有微詞。

“他考哪兒去了?北大清華還是人大?”林舒昂翻了個面,臉又對着牆了,被彭方遲強行拽了回來,她搖了搖頭,嘴角噙着一抹壞笑,沖着林舒昂擠了擠眼:“你猜猜!”

林舒昂歪着腦袋想了想,蔣恪寧還能去哪兒?

“北理工?還是北航?你那個靳哥不是在北航嘛?”林舒昂還記得呢,這也是個傳奇人物,從纨绔子弟到空軍預備役,聽說高考之前就過了空軍招飛,總之在林舒昂看來,空軍大院真是人才輩出。

“NONONO”彭方遲搖了搖頭,露出一口白牙:“都不是!”

“嗯?”林舒昂來了點兒精神,“該不會考砸了吧?”

彭方遲連呸三聲,“怎麽可能,學神好嘛?”

“他去國防科大了。”彭方遲輕松揭開了謎底,林舒昂有些驚訝,雖然她對這位父輩一代人口中的天之驕子并不算熟悉,但是身邊無論是緒寧哥還是澤行哥無一例外都留在了北京,最多最多去天津河北讀一些軍事類院校,再遠就是出國念金融。

林舒昂呆了呆,因為這個答案對于她來說有些遙遠,讓她都不禁挺直了背脊有些神往,現在回過神來了,又往桌上一趴:“我應該還是留在北京。”

“我也是。”彭方遲點點頭。

“哎,舒昂,你緒寧哥也在北京嘛?”彭方遲好奇道。

林舒昂回憶了一下,記得周末出去玩的時候緒寧哥已經查到了成績,周叔叔和周阿姨都讓他留在北京,他自己也沒什麽意見,似乎是的吧?

“應該是,不過他自己也有想出國的想法,還沒定呢。”林舒昂眉眼彎彎,嘿嘿一笑。

彭方遲撇了撇嘴,凝視着林舒昂,驀然出聲:“舒昂,你是不是喜歡你們院的周緒寧呀?”

“啊?”突然被問到少女心事,林舒昂卻一臉茫然,伸手戳了戳彭方遲的雙下巴:“為什麽會這麽想,我們是一個院子,所以玩的多呀。”

“真的嘛?”彭方遲回想道:“我之前還沒認識你的時候你就經常跟他在一塊玩兒,現在長大了也是,我以為你很黏他來着,突然間閃過一個念頭,以為你喜歡他。”

林舒昂“噗嗤”一笑,笑出了眼淚:“他換女朋友太快,我不喜歡他這樣的,指示以前小時候他救過我,之後又常常帶着我玩,所以我們經常就在一起。”

彭方遲恍然大悟,但她還不死心:“看到他有女朋友你醋不醋?”

林舒昂斬釘截鐵:“一點兒都不!”

彭方遲吃瓜失敗,學着林舒昂的模樣一起将頭放在了桌面上。兩顆毛茸茸的腦袋撞到一塊,林舒昂突然間想起她剛剛說的那位天之驕子,嘟囔道:“蔣恪寧,他到底長什麽樣兒呀?前些天我哥也出了成績,我聽見他被爸爸一頓罵,還提起了蔣恪寧。”

“因為成績差太多嘛?”彭方遲像只小鴨子一樣,嘴張張合合,說話語調也怪怪的。

“大概是我哥想出國,被我爸怒斥賣國賊,拉出蔣恪寧對比,我當時還納悶關蔣恪寧什麽事,今天才知道他要去國防科技大。”

彭方遲狡黠一笑:“還好咱倆出生晚兩年,不用被他們比。”她頓了頓,“等我什麽時候有機會了,我找他們要蔣恪寧的照片給你看看。”

林舒昂來了興趣,應道:“好啊。”

————

“這一去可就遠了。”靳仰弛拍了拍蔣恪寧的肩,趙江川也有些不舍和郁悶:“怎麽想去那麽遠,适應嘛?”

到了高中時期趙江川倒是竄了一大截,現在三個人站在一塊靳仰弛189,蔣恪寧187,趙江川也竄到了186,用楊桢的話來說三個人站在那就像是一堵牆似的,本來北京治安就好,他仨一出門睡大街都沒人敢攆。

蔣恪寧蹲在樓底下的蔭涼裏,随手拍拔了根草,在手心裏畫着圈,有些漫不經心:“去吧,總該歷練歷練,放假就回來,還是常常能見面。”

“你林林姐就說你比我跟川子強,至少有了出走的勇氣。”靳仰弛幫楊桢帶話,現在倆人都大二,但是楊桢忙,才大二就已經在各個研究所裏打下手實習了,忙的腳不沾地,她們倆也在高二那年正式确定了關系。

“那誰呢,臨走前不去看看她嘛?”關于林舒昂,幾個人已經心照不宣,尤其是知道蔣恪寧穿着厚重的防護服照顧林舒昂之後,更是有些佩服這個鋸嘴葫蘆,你為她做了這麽多,你多多少少給人姑娘說一聲,倆人重新認識認識嘛。

結果蔣恪寧怎麽說?人家悶着頭犟得很,他說:“我們小時候就認識。”

靳仰弛聽樂了:“你倆不僅認識,你倆還青梅竹馬,結果人失憶正好就忘了你。”聽的蔣恪寧郁悶了兩三天沒搭理他。

“不去了,現在高一正上學,以後再說吧。”蔣恪寧不想打擾林舒昂,于是将心裏的情緒一壓再壓。靳仰弛和趙江川沒什麽好說的,彼此之間永遠都是互相支持,從不幹涉決定,雖多只會給建議,因此蔣恪寧願意,那就按他想的去做。

嘴上是這麽說,實際上蔣恪寧還是壓不住事,畢竟才十八歲。

九月份準備去學校的前一天晚上,蔣恪寧還是去了陸軍大院。這次沒走正門,悄悄地翻了牆,高中八點放學,雖然也考慮到林舒昂還會跟遲遲出去玩一會,蔣恪寧還是六七點就晃悠過去了,在演武場和幾個警衛員打籃球,目光一直都在外面的綠化道上。

他初中之後就沒怎麽來過這邊,爺爺奶奶搬到了專門的幹部療養院,都是獨門獨戶,只是方便安排人慰問照顧,旁邊也都住的都是老戰友和同事,因此他就更沒理由過來了。

燈昏黃,搖搖欲墜,在地上拉出重重鬼影,警衛員散了夥,各做各事。蔣恪寧就坐在林舒昂樓下不到一百米的那個小花壇邊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林舒昂回來的時候已經九點了,他看着林舒昂一步步走向他,走向他的方向,然後拐了個彎,步履輕松地邁進了樓道裏。

這些年的思念,就這麽一眼。

蔣恪寧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等他準備走的時候,身後卻突然間搭上了一只手,蔣恪寧往前邁了一步,皺着眉轉過身,和與自己年紀相仿的青年正好對峙着。

18歲的林江江,也就是鄧安紹,看上去沉默寡言,周身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氣質,冷漠淡然,那張臉英朗帥氣,和林舒昂都是沖擊性極強的五官。

“惦記我妹?”鄧安紹單刀直入,嘴角扯出一抹諷刺的笑,蔣恪寧眉弓壓眼,兩個人單看氛圍,像是要幹架。

“怎麽?”蔣恪寧說話也不客氣,兩個人湊一塊不像是能好好說話的模樣。也不怪鄧安紹對蔣恪寧不待見,第一,他惦記的是鄧安紹的妹妹,第二,蔣恪寧總是被林憲華拉出來跟他比較,很煩人。

“沒怎麽。”鄧安紹瞥他一眼,徑直在花壇邊上坐下了:“喜歡多久了?”

蔣恪寧阖眼:“忘了。”

“謝了。”

“什麽?”鄧安紹突然的道謝讓蔣恪寧有些疑惑,他不記得他做了什麽事能夠讓鄧安紹感謝的。

鄧安紹拍了拍身邊的空地,蔣恪寧順勢坐下。

“救舒昂的是你,我知道,她忘了你,我也知道。”事情久遠,這件事很少再被翻出來說道,場面混亂,當時周緒寧也确實救了舒昂,但是跳下去的是蔣恪寧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鄧安紹聰明的過分,從林舒昂後來的變化和那一聲“寧寧哥”中窺見了端倪,只是直到今天,兩個人才有時間坐下來聊一聊。

蔣恪寧沉默,“你沒告訴她吧?”

鄧安紹笑了笑:“沒有。”

“怎麽打算的?”鄧安紹接着問他。

“讀軍校。”

“哦。”鄧安紹不意外,“去部隊?”

“嗯。”蔣恪寧點頭。

“那關于林舒昂你怎麽想?”

蔣恪寧身子一僵,還是頭一次除了兄弟之外有人問這個問題,還沒等他回答,鄧安紹就笑了,“準備以後談一個,心裏放一個?還是準備以後再說?這個以後,又是多久?”

要是林舒昂在這真的會毫不猶豫給鄧安紹一腳,這人說話實在是太刻薄,讓蔣恪寧都無從招架,鄧安紹捕捉到他一瞬間的慌張,心裏有了數,悠哉起了身,他像一個随手往後扔了一個炸彈然後什麽都不管的恐怖分子,留下蔣恪寧一個人面對問題。

鄧安紹也發現了,蔣恪寧是什麽天之驕子,明明是個默默付出不求回報的農夫,林舒昂就是那條失了憶的蛇。

————

2008年,北京奧運會,林舒昂大二,蔣恪寧22,準備去延邊。

這一整年的北京都籠罩在要舉辦奧運的喜悅裏,大街小巷的歌都換成了喜慶的,早在二三月份,北京城裏就來了不少外國人,部隊戒嚴,特警巡查,各方面安排的都非常清楚到位。

陽春三月,北京變了天,前一陣還冒了雪,枝丫都被雪壓彎了腰,才過兩天又被太陽曬化了,走路打房檐底下路過都能被澆一腦袋。

“太逗了,我沒見過這樣的。”彭方遲拉着林舒昂下了出租,回了林舒昂家就跟回了自己家似的,反正林舒昂爸常年加班,哥常年待在南方,神出鬼沒的。

她咕嚕咕嚕牛飲一杯水,将身上羽絨服往沙發上一撂:“王霄棋,真是個天才,我這輩子沒見過她這麽神。”

“快給我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林舒昂火急火燎,上了大二整天無所事事,和彭方遲大街小巷的掃蕩,今天彭方遲特地斥巨資去學校找她玩,說是要跟她說一件八卦,結果八卦還沒說先去買了一堆衣服。

“打住!”彭方遲面色嚴肅,弓着身子學着電視劇裏的貪官模樣,質問林舒昂:“我去學校又碰見那個許新遠,到底是怎麽回事,如實招來!”

林舒昂無奈,往沙發上一躺有氣無力:“他追我,我沒答應,他就一直追。”

“這麽堅持不懈?”彭方遲倒吸一口涼氣,然後發揮她小報記者天生的的敏銳性:“他是不是知道你爸?”她有些猶豫。

林舒昂略一思忖,搖了搖頭:“這倒沒有。”

“不過有幾次緒寧哥不是過來找我嘛?他的車太打眼了,讓我們院的人都以為我攀上了富二代,給我氣壞了!”林舒昂扁了扁嘴,“不過,許新遠倒是沒相信別人的那套說辭。”

“那這人确實還可以。”彭方遲表示認可,“那你咋想?”

這一問把林舒昂問住了,她還真沒想過談戀愛,她看身邊的人,近的就周緒寧,看着也不咋開心啊?但是以後也說不準,林舒昂也沒把話說死:“等等看吧。”

“你現在怎麽不叫周緒寧,‘寧寧哥’了?”彭方遲神經兮兮。

林舒昂翻了個白眼,心裏想的是總覺得不太合适,嘴上道:“都多大人了。”

彭方遲舔了舔唇,從包裏拉開一層又一層鏈子,最後掏出一張拍立得拍出的照片,捏在手心裏,賊眉鼠眼一樣:“我這兒也有一個‘寧寧哥’。”她挑了挑眉,一句話讓林舒昂來了興趣。

“你以前不是老說沒見過蔣恪寧嘛?喏,這就是。”

林舒昂的目光停在彭方遲的手上,她被彭方遲感染,也小心翼翼了起來,将那一張長方形的卡片相紙翻過來,上面的人看上去有一點點的模糊,但還是能看清。

偷拍的角度真的很巧妙,從那個角度,能看見猩紅的正在燃燒着的煙,也能看見打火機點燃時被火光陡然照亮的他冷峻的側臉。

彭方遲啧啧感嘆,将那照片翻來覆去看了個遍:“這就是咱們隔壁空軍大院那個去了延邊的那位,難怪給她們這群丫頭片子迷的五迷三道,找不到路了都,這麽一看确實有幾分姿色。”

或許是跟林舒昂混跡久了,彭方遲都忘了自己是空軍大院的了,林舒昂好心提醒道:“不出意外你們是一個院,還從小就認識。”

彭方遲尴尬地将手中的抱枕娃娃扔到了林舒昂身上:“閉嘴!”

“照片哪兒來的?”林舒昂有些好奇,她拿在手中好好看了看,确實是帥,穿着一身迷彩,整個人顯得落拓又幹淨,如果林舒昂的速寫模特換成蔣恪寧,估計她一定很有興趣。

“還能是誰,王霄棋啊。”彭方遲刮刮指甲,“蔣恪寧回了家,準備去部隊,前一天晚上正好王霄棋回了,然後看見院子裏多了這麽個人間極品,嚷嚷着要看看到底是誰,後來打聽出是蔣恪寧之後她就歇菜了。”

彭方遲說到這裏捂着肚子笑倒在了沙發上,腳丫子踹了林舒昂好幾腳,被她無情地掀了下來,但又耐不住好奇:“為什麽歇菜了,王霄棋不是逮着喜歡的了,直接往前沖的嘛?”

“因為那可是蔣恪寧,王霄棋覺得蔣恪寧帥是帥,但是整個人就像石頭一樣,生人勿近,這樣的人不适合談戀愛。”彭方遲微哂:“只可遠觀不可亵玩,再說咱們這輩怎麽算呢,好像就只有蔣恪寧一個人走在了父輩的路上,其他人不是藝術就是金融,再就是走了關系進了部隊,只有他紮根邊疆,慢慢往上爬,這樣的人,王霄棋哪裏敢追。”說到這裏彭方遲嘆了一口氣,林舒昂也有些沉默。

人比人,果然是氣死人,但是仔細想想,好像現實也就是這樣,沒辦法。

“他沒談過戀愛嘛?”林舒昂好奇,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似乎和他接觸極少,說得上沒有。

“沒有啊。”彭方遲對于這些還是如數家珍的,“他們那三個玩的好的,都很專一,靳仰弛一直跟楊桢在一起都這麽多年了,好像過幾年就結婚了,趙江川嘛,談的也可久了,只有蔣恪寧一個人,沒談,身邊也沒女孩,只聽說他似乎有喜歡的女孩,很多年了。再問,靳哥他們就不肯說了。”

彭方遲小聲地嘀咕道:“感覺被蔣恪寧喜歡,應該很幸福吧,但不知道是好是壞,他看上去那麽冷漠,他喜歡的人能感受得到嘛?”

林舒昂被彭方遲的有感而發說得也是一愣,低頭笑笑:“能的。”

——

2009年冬,林舒昂與許新遠撕破臉,分手,前往長白山散心,蔣恪寧在延邊保衛邊疆。

幾輛軍用吉普駛進長白山軍區,大雪紛飛,幾輛車壓出厚厚的轍印。崗亭士兵敬禮擡杆,逆着風雪,這些車順利進入,不一會就從車上下來一個年輕男人,穿長筒軍靴,锃光瓦亮,一腳下去雪漫到小腿中間,他穿着深綠色的大氅外套,抿着唇,透出淩厲的氣質。

延邊部隊與長白部隊是兄弟部隊,關系一向很近,最近有些事,所以派了蔣恪寧過來,人來的不多,相處的也很好。

原本事情解決就應該回去了,這邊留了蔣恪寧幾天,他不好推辭多留了幾天。

在這邊也有熟人,以前小時候玩過的一個哥哥,姓谌,首長安排谌大哥帶着蔣恪寧轉轉,對此,蔣恪寧也沒有意見。

狀況發生在蔣恪寧在思索要不要開口提回去的那一天。

依舊是漫天的飛雪,雪幾乎掩蓋了整座山,長白山上有些地方都封了,但是也有絡繹不絕的游客,部隊有時候會幫着當地不好及時趕到的民警去雪地裏救人。

好巧不巧,谌大哥帶着蔣恪寧參觀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很急很急,那個女孩不知道是怎麽找到了部隊的電話,或者是說這個女孩已經把能打過的電話都打了一遍,在電話那頭幾乎不能組織語言,聽得谌大哥也是一陣頭大。

蔣恪寧在旁邊聽了聽,大概聽出來了是什麽意思,谌麟撂下電話有些無奈:“我下次再帶你參觀吧,今天恐怕出了點事。”

“我跟你一起去吧。”蔣恪寧閑着也是閑着,之前在延邊還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說實話,蔣恪寧也很好奇。

事情迫在眉睫,谌麟沒覺得有什麽不行,順口就答應了。

也沒有派人,幹脆自己帶了一個士兵,再領了一個蔣恪寧,三個人一起去找,谌麟經驗豐富,所以就一個人一個方向,士兵跟着蔣恪寧,兩個人一起。

那士兵方向感極強,蔣恪寧按照他教的方法在雪地上搜尋着,走出起碼五六裏路快要天黑的時候才在雪地上看見一抹身影。

不太顯眼,幾乎被埋了一半在裏面了,他們帶了野外救助的器械,蔣恪寧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和身邊的小夥子一起将那女孩先弄了出來,小夥子通知報警的女孩,蔣恪寧先給她救助。

登山服很厚,還算保暖,口罩罩住了半張臉,蔣恪寧沒有猶豫,一把扯下了她的面罩。看見那張臉的一瞬間,蔣恪寧的渾身冰涼,連腦子都有些遲鈍。那張臉,那張自己在照片上看過無數次的臉,此時正生命體征極其薄弱地躺在自己的懷中,蔣恪寧鼻尖一酸,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

他快速地給林舒昂戴上氧氣面罩,按照急救在雪中遇難的人的方法,一步步操作,等到楊承瑤哭着過來的時候,蔣恪寧将體溫回轉的林舒昂死死抱在懷裏,沒有半分猶豫地率先上車回了營地。

部隊有專門的軍醫和醫院,配備齊全,蔣恪寧把林舒昂送進病房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給鄧安紹打了個電話,鄧安紹當時在意大利,他在電話裏沉默了好久之後,語氣莫測:“我原本以為你們不會有交集了,你看,你又救了她一次。”

言語中的漠然讓蔣恪寧一腔怒火熊熊燃燒,他差點扔了手機,他對着電話聽筒怒吼:“她是你妹!”

鄧安紹語氣淡淡的:“死不了,吊着一口氣我都能把她救回來,這次讓她漲漲記性,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你。”說到最後語氣有些戲谑,蔣恪寧沒等他說完話,就将手機狠狠關了機,他被鄧安紹這番話惡心的不輕,卻也明白了,這次應該是她失戀了。

蔣恪寧心中五味雜陳,你自己做了選擇,想要放逐自己忘記林舒昂,卻在一次又一次的放逐中讓她的所有變得更加鮮活,就像現在,他看見她,又控制不住地靠近她。

谌麟也回來了,帶着楊承瑤和那個小夥子一塊回來的,等到把那個女孩安頓好了之後他也來到醫院這邊看人了。

還沒醒,躺在床上,但是那張臉谌麟一看,巧了不是,也認識。兜兜轉轉原來大家都多多少少認識,雖然不太熟,但還是認識的。

谌麟這也就想明白了,剛剛蔣恪寧那麽着急,甚至連電話都沒給他一個就直接回了基地,原來是因為她是林舒昂,原來這小子心裏一直惦記的是她。谌麟過去的一路上腦子就沒停過,等到看見蔣恪寧才發現他是真的很擔心。

“來根煙?”谌麟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給蔣恪寧遞了一根。

“認識舒昂啊?”谌麟問他。

蔣恪寧點火,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就像在平複心情一樣:“認識,很久沒見過了。”

谌麟笑笑,心知他所說的很久恐怕是好幾年,看他這反應估計兩人之前有過一段,他想問又不好問。

“她不太記得我了。”蔣恪寧倒是自己先說了,谌麟摸了摸鼻尖,敢情還是單相思,他忍着笑搖了搖頭,換了一個話題:“舒昂應該沒事吧?”這事他見得多了,身體素質再差的,睡一個晚上就能醒過來,後遺症嘛,純看個人體質,有的有,有的沒有。

林舒昂這就是明顯的有後遺症,她雪盲症,估計要好幾天才能看見東西,現在只能暫時閉上眼睛。

“咳咳——”林舒昂醒過來的時候還以為是夜裏,一雙眼睛瞪大了,也只能看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黑得讓人害怕,一點兒光源都沒有。

“慢慢動。”一道清越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林舒昂渾身寒毛都聳立,她猛地轉過臉,仍然是一片漆黑,她下意識撐着床往後退,卻差點摔了下去,一只粗粝的大手及時将她拉回床上。

“我是負責照顧你的人,這裏是長白軍區,你迷路失蹤被我們救了回來,但是你現在有了雪盲症,暫時不能視物,明白了嗎?”

林舒昂稍微鎮定了一點,她将自己的記憶捋了一遍,發現和這個男人說的極其吻合,心中防備之心已經小了不少。

“既來之則安之,我是谌麟,還記得我嗎舒昂?”另一道男聲聲線更細,聽上去也更開朗一些,他的話讓林舒昂轉不安為喜,雖然不算太熟,但是聽聲音還有名字,就是院子裏後來去了部隊的一位哥哥,林舒昂跟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這次是徹底安了心:“記得的,谌哥。”

“好,我們最近比較忙,所以誰有時間誰就過來照顧你,有什麽直接跟他們說就行。”谌麟簡單地跟林舒昂說了一下,她沒有什麽疑問,只是:“我的朋友呢?”

“哦,你說那個哭天搶地的女孩是吧?”谌麟想到她就覺得逗,大冬天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結果一會沒擦,凝在臉上了,甭提多逗。“你一天一夜沒醒,她給民警也打了電話,帶她去做了個筆錄送她回原來的你們定的酒店裏去了。”谌麟啧一聲:“你這朋友不錯,死活不走,說是要等你病好了跟你一塊走,現在還在那裏等着你呢。”

林舒昂歪了歪頭,沖着谌麟的方向重重地點頭,落在蔣恪寧眼裏就多了幾分滑稽,他的目光膠着在林舒昂身上,很久很久沒有挪動,盡管她一雙眼睛什麽也看不見。

“剩下這段時間你就在這裏老實呆着吧,那女孩的酒店費用我幫她墊了,你也不用擔心,安心養病。”谌麟囑咐道,林舒昂沒有異議,乖巧地等着被安排。

谌麟在旁邊問了一會兒林舒昂家人的近況之後忙去了,整間屋子就只剩下了兩個人。

一坐一立。

林舒昂坐在床上,穿着條紋的病號服,蔣恪寧穿着一身軍裝,就站在她床前。兩個人都不說話,因此房間裏安靜地只剩下了兩個人均勻的呼吸聲,屋子裏的小窗子連通着後山,皚皚雪山盡在她身邊。

玻璃窗關死了,卻不妨礙外面的雪花像柳絮一樣紛飛。

蔣恪寧站在床邊,久久沒有說話,林舒昂坐了一會,大概是發現自己真的看不見之後有些氣餒,良久之後才想起來谌麟似乎是一個人走的,另一個人沒有走?眼睛看不見了,其他的感官也變得更加敏銳一點。

她試探着叫了一聲:“你還在嗎?”

蔣恪寧看她臉上浮現出小心翼翼的神色,應了一聲:“我在。”

林舒昂卻被結結實實吓了一跳,沒有想到他離她這麽近,大概,林舒昂想了想,大概一臂半的距離吧,但是又覺得有些安心。本來就什麽都看不見了,萬一再孤身一人,那孤獨感蔓延起來,林舒昂也會覺得難受。

“我現在需要做什麽嘛?”或許還有下一階段的治療?或者別的什麽項目?林舒昂自己琢磨着。

“不用,你有什麽需要的事情說一聲就行,基本都會有人在。”蔣恪寧看着林舒昂的眼睛,緩聲道。

林舒昂聽後思索了片刻,“你叫什麽名字?我直接叫你嘛?”

蔣恪寧默了默,看她舔唇于是自顧自到旁邊的書桌上倒了一杯溫水,遞到她手中,蔣恪寧彎腰時,林舒昂聞到了一陣好聞的像雪松一樣凜冽的味道,接着她聽見他的聲音在自己的頭頂響起:“不用,照顧你的或許還有別人,我們每個人都有任務,誰有時間誰就過來。”

林舒昂恍然大悟,抿了一口溫水,點了點頭。

但是林舒昂總是覺得很奇怪,因為雖然話是這麽說,但聽腳步聲,還有照顧自己時的分寸感,還有說話的聲音、語氣,林舒昂篤定就是一個人。

或許是因為最近這段時間他都沒什麽事幹呢?

恰恰相反,蔣恪寧很忙,因為在這邊多留了幾天,所以要調研,作報告,每天晚上還要寫分析筆記。林舒昂有時候會夢中呓語,或者有什麽事情,蔣恪寧常常會在她的病房待到很晚才回去,有時候一整晚都不回。

短短幾天,林舒昂覺得似乎有點習慣他的照顧了,他偶爾還會給她帶東西,有的時候是小點心,有的時候是梅花,香氣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冷冽。

林舒昂的事不多,總的來說她是一個很好安置的人,安靜的時候會在病床上躺着,仰着臉看着天花板,反正也看不見東西。久而久之,蔣恪寧也能夠分清林舒昂是在睡覺還是在發呆了。

“你說,我這該不會好不了了吧?”林舒昂剛吃完飯,因為不太好用筷子,蔣恪寧給她買了一把鐵勺,吃飯舀着吃,但是少不了灑在地上,因此林舒昂有感而發。

一側的蔣恪寧眉頭緊鎖,面前是最近要寫的戰術分析報告,一點思路都沒有,硬下筆都沒法兒下,蔣恪寧聽見林舒昂說的話頭都沒擡:“放心,就這兩天的事兒了。”

“真的假的?”林舒昂語氣雀躍,透出一股子興奮,“那我能回家了?”

蔣恪寧筆一頓,看了一眼床上的林舒昂,道:“能。”

“太好了!”林舒昂一掃當初失戀的陰霾,現在整個人都煥發着活力,“要再不出去走走我整個人都要發黴了。”她扁着嘴,手抓着身上厚厚的被子,一抓一放,自娛自樂。

蔣恪寧看在眼裏,想到醫生也并沒有說不讓她出去透風,于是将筆帽一蓋,站起了身:“你想出去透風?衣服穿厚,每天中午我都可以帶你去。”

林舒昂狡黠一笑,抓到了蔣恪寧言辭間的漏洞:“你有時間嘛?不都是你們輪換着過來照顧我?”兩個人相處了好幾天,林舒昂在朋友身邊的活潑勁兒藏不住尾巴了。

蔣恪寧被她反問的一噎,只能自圓其說:“有的時候是別人在照顧。”

“好好好,我知道了。”林舒昂才不揭穿他,她想着,等她能睜開眼看見東西了,還能看不見照顧她的到底是誰了?

“我的羽絨服在哪裏,幫我拿一下。”林舒昂道。

蔣恪寧從門邊的衣挂上取了下來,林舒昂已經在房間裏站着了,雙臂打開,蔣恪寧莞爾一笑,将衣服往她身上套了上去,配合已經很順利了。

礙于男女授受不親,蔣恪寧帶她出去一直都是握着她隔了一層厚羽絨服的手腕,林舒昂剛出去就感受到了冷風刮在臉上的痛,出來不到三分鐘,鼻子臉,紅透了。蔣恪寧将厚厚的雷鋒帽蓋在了她的頭上,林舒昂瞬間覺得好多了。

“我現在對面是什麽?”林舒昂手腕動了動,蔣恪寧的體溫很高,手心更甚,隔着羽絨服林舒昂都能感受到他的溫度,她有一點點的羞赧,但強裝着鎮定。

蔣恪寧擡頭望了過去,給她描述面前的一切:“是一座被白雪覆蓋的山,再遠一點,能隐約看見一些經幡,有的褪了色,有的依然鮮豔,現在太陽挂在你的頭頂,陽光在你身上鋪滿。”

林舒昂微微勾起了唇,“原來現在是中午。”

蔣恪寧低聲笑了笑,“那你以為是什麽時間?”

林舒昂拖長了語調,“晚上啊——”

蔣恪寧被她逗笑了。

那天晚上林舒昂睡得格外的香,心裏似乎也有些什麽東西開始慢慢萌芽,如果說對于許新遠是被動的接受,那麽對于蔣恪寧,她一定是慢慢地自由地心動。

她看不見,卻有蔣恪寧為她報時,告訴她現在是睡覺的時間了。林舒昂側躺在床上,閉着眼睛開始悄悄均勻呼吸,等她均勻呼吸一段時間後,耳邊就會傳來“沙沙——”的鋼筆摩挲着紙張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是催眠曲一樣,送林舒昂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什麽時候走?”在林舒昂睡着後,蔣恪寧帶上了房門,正好遇見了過來找他的谌麟,今天二人白天就收到了短訊,蔣恪寧在三天之內要回延邊,其實很近,路途不遠。

但是為什麽問他,是因為林舒昂在這裏。

“後天吧,差不多她眼睛也快好了。”蔣恪寧道。

谌麟沒有什麽意見,只是多嘴問了一句:“眼睛好了之後你見她嗎?”

蔣恪寧搖了搖頭:“不見。”他頓了頓:“到時候問,就說有很多人都在照顧她。”

谌麟聽笑了,“你當她是三歲小孩兒呢?每天都是你照顧你當她不知道?”

笑完就嘆了一口氣:“你這是圖什麽?”

“圖她好。”蔣恪寧悶聲道:“我還有好幾年才打算回北京。”

谌麟幹笑兩聲,還能說什麽,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這确實也是一個大問題,沒轍了。

最近林舒昂隐隐覺得自己的眼睛似乎快好了,具體表現在隐隐能感受一些光源,原本漆黑一片的世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了一絲光亮,雖然微弱但是可以期待,這種期待的情緒在蔣恪寧說她眼睛最近差不多就快就好了的時候到達了頂峰。

林舒昂這兩天已經很少在床上躺着了,她堅信,只要自己多透透風,就能夠早點重見光明。蔣恪寧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是她想出來,他就盡量滿足,讓她穿的暖暖和和地出門。

“你每天都在寫東西,你是部隊文員嗎?”林舒昂每次都能聽見寫字的聲音,今天終于忍耐不住自己內心的好奇,她想如果自己能夠看得見,一定會湊到他面前好好看看他在寫什麽。

“不是。”蔣恪寧道:“一些分析,上面要的。”

“哦哦。”林舒昂了然地點了點頭:“你們也要寫嗎?這樣的東西一般不都是首長之類的寫的嘛?”林舒昂對于部隊制度一知半解,小時候見過爸爸寫這樣一類的東西。

蔣恪寧一時無話,林舒昂以為是自己說話嘴笨,怕他以為自己在看不起他銜低:“我不是那個意思哈,就是——”

“沒事,沒有誤解你,大家有的時候都會寫,不是只有首長那個級別才需要。”

“原來是這樣。”林舒昂點點頭,又問道:“你是在谌麟營裏嘛?”

蔣恪寧想了想,也點了頭。

林舒昂在心裏偷笑,一不留神被自己套了話了吧,讓你不告訴我名字,等我眼睛好了,哪怕你跑了,我也能找到你了。

蔣恪寧不知道她心裏想什麽,他只想抓住最後一點能和她待在一起的時間。

第三天如期而至,樓下的軍用吉普已經滿載,等着晚上出發。這一整天就像和平時一樣,蔣恪寧沒有表現出多大的異常,最多最多,就是早起了一個小時,那時候林舒昂還在睡,他沒有打擾她,在房門外站在她平時的位置上看了一會兒雪山。

林舒昂醒過來已經八九點了,醒來時她感受到眼前有了模模糊糊的影子,在蔣恪寧進來的時候她就偷偷瞄過兩眼,很模糊很模糊,但是能看出是一個很高大的軍人。

她內心竊喜,想着今天一定要給他一個驚喜,但是敏銳如蔣恪寧,在她吃飯的時候看見她故意灑了一點飯的時候就清楚她眼睛已經好了。

估摸着沒有完全好,大概好了一半。

這個想法在林舒昂主動提出要出去放風的時候被驗證了。照舊是蔣恪寧握着她的手腕帶着她出去,今天她的步伐格外輕快,蔣恪寧不用猜都知道她估計是想睜眼。

但是醫生說要循序漸進。

只是,蔣恪寧千防萬防都沒有防住,林舒昂在他站在她對面的時候悄悄地眯開了一條縫,極小極小,但是怎麽會讓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的蔣恪寧發現不了呢?于是蔣恪寧陡然出手,蒙住了她的眼睛,頭一次低聲呵斥她:“閉眼。”

林舒昂乖乖地閉上了眼睛,接下來沒有再出過什麽岔子。蔣恪寧一邊欣慰她乖巧,一邊又在煎熬,自己馬上要走。但是時間從來不等人,蔣恪寧這一次沒有說再見,他在門口看了看林舒昂,就像往常去給她打開水一樣,走了。

只是這一次一去不返。

林舒昂聽見了車的轟鳴,但是她不知道那是蔣恪寧走了。

等她完完全全好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蔣恪寧沒來,她莫名有些心慌。谌麟主動過來找了林舒昂,說是北京來了電話,派了人來接林舒昂回家,林舒昂被說的啞口無言。

在離開的時候頻頻回頭,頻頻尋找,頻頻失望。

林舒昂終于去市區的車上忍不住問了谌麟:“谌哥,照顧我的那個人呢?”

谌麟似是很驚訝,在後視鏡裏看向她,然後笑道:“照顧你的不止一個,大家都是誰有時間,誰過來照顧你。”

林舒昂原本滿心期待,結果兜頭一盆冷水澆下,頓時又沒了興致,只好将這件事埋在心中,等到回了北京再想辦法。

林舒昂臉上的失望谌麟看在眼裏,想告訴她,又被蔣恪寧下了封口令,感情的事,別人真的不好插手。谌麟也只好替蔣恪寧保守這個秘密。

她的情緒直到見到楊承瑤才好一點,兩個人徹夜長談,直到第二天林父派來的人将林舒昂接走才沒了下文。

再回去的一路上,林舒昂心裏都在想那個男人,他似乎寬肩窄腰,他那一雙眼睛銳氣逼人,林舒昂頭一次這麽确切地感受到了什麽叫心動。她不死心,回到北京之後用了很多辦法,可這個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怎麽找也找不到。

林舒昂不信這個邪,可是鄧安紹卻勸她收了念頭,他說:“舒昂,你相不相信緣分?”

林舒昂冷笑兩聲:“我倒是想相信,但是你妹我幾百年來才真真切切地喜歡了這麽一個男人,結果這個男人就像水蒸氣一樣,憑空消失了,如果不是我真的得了雪盲症,真的去長白走了一遍,我恐怕真的要懷疑我是不是精神失常了!”

鄧安紹失笑,安慰林舒昂道:“或許你可以再等等。”

林舒昂嗤笑一聲,看着鄧安紹那張認真的臉,竟然應了下來:“好啊。”

直到五六年後,她遇見了那身形和蔣恪寧有些相似的李越東,他有一雙很像蔣恪寧的眼睛,只是比起銳氣逼人多了幾分缱绻,不像是部隊裏摸爬滾打出來的人。

那段時間他追林舒昂,她就正好吊着,借着他懷念另一個人。她有時候真的會想,是不是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那種一生僅有一次的心動,後來李越東劈腿,林舒昂正好甩了他,又正好那幾天下了一場冬雪。

故宮的柿子熟了。

林舒昂以為那種心動,一生只有一次,直到他從柿子樹上跳下來,直到在他好友的告別儀式上看見他。

那麽冷冷清清的一個人,原來他就是蔣恪寧,把林江江都比下去的蔣恪寧。

她找到了一雙更像他的眼睛,但是越在一起林舒昂就越心動,越沉淪,她似乎逐漸開始忘了他,她也會有僥幸心理,延邊和長白那麽近,會不會就是他?直到後來,林舒昂發現自己好像有點離不開他了,直到最後,林舒昂發現,蔣恪寧就是他。

長白山的經幡又一次破風發出陣陣響聲,在長白最後那一天,年輕的姑娘悄悄掌心合十,祈禱在她恢複光明之後會有下一次再見,年輕的男人看着展翅的雄鷹希望能夠和她一起走遠。

長白蒼茫的雪山在上,

我祈願。

《北京往事》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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