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枝薔薇

第九枝薔薇

今天，喬璐和紀琨專門起了個大早，坐了第一班開往堰西的公車，去老城區修複那把大黑傘。

自那晚後，盛放這個名字就深深刻在了紀琨的腦子裏。

聽了盛放的話，紀琨退了兩步，微微偏着頭，仔細打量了盛放一會兒，問：“你就是盛放？”

盛放點點頭，不着痕跡地走到了衛朝前面，把他護在了自己身後。

就像剛才他護着她一樣。

在喬璐和紀琨看來，衛朝一米八三的大個子，被盛放像護小崽子一樣護在了身後。

紀琨下意識撇了撇嘴，心裏把衛朝歸類為慫包那一類的人。

衛朝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但他素來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更何況，用這種鄙夷的眼光看他的人，是一個有可能制.毒.販.毒的垃圾。

此時，衛朝的注意力全在盛放身上。

衛朝有些意外，在他眼裏，盛放只不過是一個長的好看的需要人保護的柔弱小姑娘而已。

他沒想到，在他要挨揍的千鈞一發的時候，她也會這樣勇敢的把他護在身後。

一時間，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盛放的身上。

尤其是紀琨和喬璐兩人，對盛放格外關注。

喬璐在聽到盛放名字的一瞬間，腳步戛然而止，眼神緊緊盯着盛放的臉。

在喬璐的記憶中，盛放還是那個撐着大黑傘，背着小書包，蹒跚前行的孩童形象。

喬璐緊盯着她，試圖把眼前的這張姣好的面容同她記憶裏那張稚嫩的臉龐尋到幾分相同之處。

盛放是屬于越長越開的那種人。

她小時候長在鄉下，總喜歡往外瘋跑，曬的像個黑煤球，只有一雙眼睛又圓又大，顯得格外水靈，不似鄉下的孩子。

盛放剛被喬歡接回家的頭幾年，或有意或無意，曾不止一次說起過她膚色的問題，并配合食補和一系列适合她那個年齡用的具有美白功效的護膚品。

喬歡寶貝似的悉心養了她兩年，才把她的膚色養白了兩個度。

盛放也是自那時起，養成了每日護膚的好習慣。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有了如今吹彈可破的白皙肌膚。

仔細看的話不難發現,盛放現在的長相,和喬歡年輕的時候有七八分像。

喬璐和喬歡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自那場火災後，兩人才分道揚镳。

喬璐在看到盛放的第一眼，就隐隐覺得她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裏見過她。

盛放自報姓名後，喬璐一下子就想起來了，輕而易舉的認出她就是盛放。

盛放依然不習慣這種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的這種感覺，眸光一轉，沖着喬璐莞爾一笑，又問：“喬璐阿姨，您還記得我嗎？”

果然，此話一出，紀琨的注意力便又轉移到了喬璐身上。

“自然記得。”話落，喬璐走近她，企圖把她看得更清楚些。

雖然她的眸子裏的謹慎和防備沒有盡數消散，但她整個人的散發出來的氣質都婉約了不少。

“璐璐，你站我這裏。”紀琨見狀，連忙站到一旁，把和盛放交流的最佳位置讓給了喬璐。

盛放看了紀琨一眼，隐約猜到了他的身份。

前幾年，喬歡曾無意和她說起過，喬璐阿姨招了一個不嫌棄她樣貌的上門女婿。

盡管如此，盛放依舊不動聲色。

剛才他們夫妻二人的種種異樣，她全看在眼裏。

岩橋寨，還時那個岩橋寨。

可寨子裏的人和物，或許早已經和她記憶裏的不一樣了。

盛放心裏，隐隐感覺到，岩橋寨再也不是她心裏的桃花源了。

永遠都回不去了。

想到這裏，盛放的臉上閃過一抹落寞。

盛放的一舉一動都被喬璐看在眼裏，包括盛放在看了紀琨一眼後一閃而過的沮喪神色。

喬璐想到剛才紀琨剛才各種粗魯的行為，眼神也晦暗了幾分。

——她沒想到，時隔多年後的第一次相見，她就給她留下了這樣的壞印象。

可她和紀琨已經結婚了，雖然紀琨長的不怎麽樣，但這個世界上，除了紀琨，她找不到第二個不嫌棄她樣貌的男人了。

她和紀琨，如今是一體的。

讨厭紀琨，就相當于讨厭她。

喬璐長這麽大，因為她臉上的疤痕，讨厭她的人很多，她也慢慢學會了不在乎。

可她不想讓盛放也讨厭她。

想到這裏，喬璐忽然攥緊了拳頭。

她手指上的傷還沒愈合，輕輕一用力，便鑽心的疼。

可也正是這疼痛，讓喬璐的心神安定下來。

她沖盛放笑笑，指了指紀琨，說：“瞧我，都忘了給你介紹，這是我老公，叫紀琨。”

說完，她又朝紀琨招了招手，說：“紀琨，你來，我給你介紹。”

紀琨屁颠屁颠走上前，沖盛放笑笑。

喬璐：“這是盛放——喬老師的外孫女。”

盛放隐隐聽着喬璐在說最後這句話時，語氣有幾分哽咽。可當她擡頭看喬璐時，她正看着自己微笑。

錯覺嗎？

盛放垂下眉眼，心裏兀自嘟哝了一句。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喬璐并沒有立即帶着盛放進寨子。反而一直拉着她，問東問西。

“多年沒見，你都長成大姑娘了。”

“你.媽媽，還好嗎？”

“......”

喬璐熱切的同她寒暄着。

時隔這麽多年，縱盛放心裏感激小時候喬璐對她和外婆的贈菜的恩情，但一時間，她還是不能接受喬璐如此熱切的問候。

更何況，此時盛放的心裏，悄然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自然而然的，對岩橋寨裏的人都生出了一種她暫時還意識不到的戒備感。

讓盛放感到慶幸的是，她自小便煉就了一張看起來乖巧可人的臉龐。

有時候，盛放不知道怎麽回答喬璐抛出來的問題，無論喬璐說什麽，她都笑着乖巧點點頭。

一旦喬璐問到涉及隐私的問題，盛放也都及時糊弄過去，好在喬璐不是那種刨根問底的人，盛放可以輕而易舉轉換話題。

盛放沒想到的是，她記憶裏那個鮮少出門見人的喬璐，現在竟然如此‘善談’。

她更想不到，讓喬璐有勇氣重新面對生活的人，竟然只是因為她小時候主動給她t遞了把傘。

正是因為她小時候的那個帶着幾分善醫的舉動，才讓喬璐意識到，原來她和其他人沒有區別。

喬璐可以在大馬路上宛若無人的同她寒暄，可盛放卻做不到像她一樣。

畢竟，她可以真切的感受到，站在她身後的那人時不時落在她身上的打量的目光。

也不知是怎麽回事，盛放隐隐感覺，她剛剛在和喬璐交談過程中用到的小伎倆，他全都能看破。

這樣想着，盛放不自覺紅了耳廓。

一通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喬璐‘單方面’的寒暄。

盛放和喬璐離的很近，手機就被喬璐攥在手上，鈴聲一響，盛放下意識瞥了一眼。

與此同時，站在盛放身後的衛朝，也看向了喬璐手中的手機。

亮起的屏幕上，只有一行看起來像是亂碼的騷擾電話。

一開始，盛放也以為是騷擾電話。

可在看到喬璐看到來電提示後蹙緊的眉心，盛放不那麽想了。

“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

話音未落，喬璐大步走到一旁，距離盛放有四五米的距離，才摁下了接聽鍵。

盛放的聽力很好，雖然喬璐接電話時，刻意收了些聲音，但她還是隐約聽到了喬璐向電話那頭說了她外公的名字。

喬璐接電話時，紀琨一直沒走遠，打量的目光也一直在盛放和衛朝身上來回掃視着。

原本盛放是一直緊盯着喬璐的背影的，喬璐說起喬潮生這個名字時，紀琨忽然看了盛放一眼。

盛放先他一步，垂下了腦袋，腳上踢着一個并不存在的小石子。

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喬璐的那通電話上。

一通電話下來，盛放聽到的詞沒幾個，但她就是篤定，喬璐是在向電話那頭的人彙報她和另一個來到岩橋寨的男生的情況。

很快，喬璐的種種舉動就驗證了盛放的猜想是正确的。

喬璐沒和電話那頭的人多說什麽，很快挂斷了電話。

盛放推斷，喬璐和電話那頭的人的關系，并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說很糟糕。

因為她看見，喬璐在挂斷電話後，眼底一閃即逝的厭惡。

喬璐挂斷電話後，問盛放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她來岩橋寨的目的。

當然，她問的要委婉一些。

“我想外婆了，來給她掃墓。剛好我放暑假了，順便回老宅子裏拿點東西，便想來寨子裏小住幾日。”盛放很‘乖’，有問必答。

喬璐也知道，盛放自小就是在岩橋寨長大的。

她也很清楚，盛放和她外婆的感情很親厚。

再加上盛放說的這些，雖然是避重就輕，但也都是真話。

所以，喬璐根本聽不出破綻。

‘盤問’完盛放，喬璐又把火力集中在衛朝身上。

但她沒有直接問衛朝，而是先問了盛放一句：“你和那個男生是一起的嗎？”

衛朝就站在盛放身後不遠處，喬璐的話他聽的一清二楚。

他已經做好了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準備，卻沒想到，下一秒，他就親眼看着這個叫盛放的小姑娘點了點頭。

随即，他又聽到她說，“喬璐阿姨，我們是一起的。”

衛朝沒想到盛放會認下他。

一時間，他心裏像是落下一顆驚雷。

雖然他已經推測出這個叫盛放的女生和岩橋寨可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但他從來沒有想依靠她進去。

衛朝一直謹記，他此番前來岩橋寨危險重重，不能牽連任何無辜的人。

可現在，為了不引起寨子裏其他人的懷疑，他好像必須得和她一起進入寨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