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三十一枝薔薇

第三十一枝薔薇

“很漂亮。”衛朝又說。

唰的一下, 盛放感覺她臉頰的溫度升了起來。但她卻假裝沒有聽到，疑惑看了衛朝一眼，問：“什麽？”

衛朝抿唇, 低笑一聲，又重複道：“我說，你很漂亮。”

盛放聽了，眨眨眼, 笑的更燦爛了：“謝謝。”

當然漂亮！

她對自己的臉, 向來很有信心, 尤其是化了妝之後。在隔間裏的半個小時，她花了五分鐘的時間換衣服, 其餘時間, 都用來化妝了。

就連睫毛的弧度，都經過她精心設計。

為的就是，一出場就驚豔到他。現在看來, 效果還不錯。

“咱們走吧？”盛放把鑰匙放進包包後, 沖衛朝招招手。

“好。”衛朝起身, 走向她, 路過庭院時, 他把挂在晾衣架上的鴨舌帽取下, 戴在頭上。

巷子裏，盛放走在前, 衛朝跟在後。

其實, 這條巷弄并不算逼仄t，完全足夠他們兩人并肩而行。可衛朝總是有意或無意, 跟她保持一定的距離，始終跟在她身後不遠處。

無論快慢。

盛放試了兩次, 他始終跟在她的身後，不願跟她并肩，她也就放棄了，自顧在前面走着。

臨近巷口時，盛放的腳步忽然慢了下來。

她又想起了喬洋。小時候，喬洋總喜歡躲在暗處，時不時跳出來吓她一跳。

譬如，巷口的那棵老槐樹上。又譬如，當年他家裏矮小的土牆後面。

時過經年，巷口的老槐樹早已被伐，小土牆也早已被水泥築牆取代。可這些畫面，卻像是刻在了盛放的腦子裏，每次走到巷口，她總會想起這些畫面。尤其是經過昨晚。

衛朝一直緊跟在盛放身後不遠處，她的速度剛慢下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了。

一開始，他還以為盛放故意放慢腳步，想讓他跟上去。

他依舊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又跟着走了幾步，衛朝終于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及近巷口，盛放的腳步越來越慢，就連身體也變得有些僵硬。

他腳步一怔，用手往上擡了擡帽檐，掃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巷口，眸色一沉，大步追了過去。

她究竟在怕什麽？

莫非，是他？

衛朝的腦子裏也閃過喬洋的臉。

很快，他心裏的這些疑問都有了答案。

一出巷口，他就看到了喬洋。不止他，盛放也看到了。

盛放和她，幾乎是同一時間看到喬洋的。

喬洋在家門口放了張躺椅，他半躺在上面，腳邊還放着兩個已經喝空了的啤酒瓶，他手裏還夾着一根已經燒到煙屁.股的香煙，地上散了一地的煙灰。

看樣子，他似乎已經在這裏坐了好久，像是一早就知道她要出來，專門在這堵她一樣。

好在盛放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所以看見喬洋後，她的反應并不激烈，面不改色，除了腳步有一瞬的遲滞。

衛朝就是趁着這一抹遲滞，追上了盛放，與她并肩而行。這也是讓盛放心安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喬洋看到他們兩個出現後，先是目光陰鸷瞪了衛朝一眼，而後把目光落到了盛放身上。

衛朝并沒有和他對視，目不斜視，只用餘光草草打量了他一眼。

而這時，喬洋正有些癡迷看着盛放。

盛放今天的穿着，讓喬洋想起了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那時的她，也是穿着白裙子，精致的像擺在櫥窗裏的洋娃娃。

盛放本來想從他面前直接走過去的，可是喬洋忽然開口叫住了她。

“放妹妹，這是要去哪啊？”喬洋坐直了身體，把手裏的煙頭扔到地上，用腳撚滅，看着盛放，靜等着她的回話。

她只能頓下腳步，看向他，說：“出門買點東西。”

喬洋站起身，正準備朝她走過來。

不等他走近，盛放看出他的意圖，連忙說了一句：“喬大哥，我們還要趕公交車，就先走了。”

話落，她扯了扯衛朝的衣擺。衛朝一言未發，擡步跟上。

可喬洋并沒有就此停下腳步，僅三兩步就來到了她面前。

“去哪買？堰西嗎？”喬洋又問。

他身上的煙酒氣撲面而來，盛放強忍着鼻子的不适，點了點頭。

“剛好，我也正準備去堰西，我開車送你...們。”說完，他從褲袋摸出一把鑰匙。

格外的，他把鑰匙在衛朝眼前晃了晃。衛朝不得不擡眼看他，和他手裏的車鑰匙。

盛放對車并不感興趣，她不認得他手裏的車鑰匙，只看到那鑰匙上藍白相間的圖标上面，BMW三個字母尤為醒目。

衛朝從小就喜歡車，喬洋把鑰匙拿出來的一瞬間，他就認出是什麽車。可是他的臉上并沒有多餘的神色，全然一臉不認識的模樣。

喬洋鄙夷瞥了衛朝一眼，又轉向盛放，說：“放妹妹，咱們走吧。我的車就在前面不遠。”

話音未落，他向盛放伸出手。

眼看他的手就要觸到她的胳膊了，盛放正準備躲開，衛朝忽然上前一步，把盛放擋在了身後的同時，他一把攥住了喬洋的胳膊。

喬洋眼底那抹陰鸷更濃了，但是臉上依舊挂着一抹不及眼底的笑意，他不想在盛放面前失了風度。

他掙紮了幾次，卻始終沒能把胳膊從衛朝的手裏抽出來。反而，他每掙紮一次，衛朝捏着他胳膊的手就更用力一些。

喬洋感受到一些痛楚，終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他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這個男人。

想不到這個看起來小白臉一樣的男人，力氣比他還大。

喬洋：“放開我。”

衛朝沉默不語，卻也并沒有松手。

喬洋：“放妹妹，你這男朋友未免也太小氣了吧？”

他們兩人之間那種劍拔弩張的氣勢，讓盛放有些無措。但她始終堅信一個道理;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喬洋的品性她從小就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實在不能歸屬為君子。

“衛朝。”盛放輕聲喊了他一聲，又扯了扯他的衣擺。

衛朝側目，瞥了她一眼。兩人對視，盛放看他時，眼裏隐隐帶着一絲擔憂。

她是在擔心他。

衛朝微微晃神，盛放又拽了拽他的衣擺，他回神，看向喬洋，松開了鉗制他的手。

喬洋退後一步，他也怕衛朝再一次對他動手。至少，單憑力氣而言，他一個人并不是衛朝的對手。

盛放也并沒有一直躲在衛朝的身後，她深知，這件事情的源頭，還是在她。

她走出來，對喬洋說了一句：“我們就不麻煩喬大哥了，更何況，你剛喝了酒，開車不安全，我們自己坐公車去就好了。”

喬洋聽完她的話，偏頭看了一眼他剛剛坐着的地方。

小風一刮，碧綠色的空瓶子咕嚕咕嚕滾了好遠。

他讪讪一笑，又說：“那...下次，下次我送你。”

“我們趕時間，就先走了。”盛放并沒有應下他的話，說完這句，她扯着衛朝的衣擺，越過喬洋，徑直往公交站走去。

喬洋一直看着，直到這兩人上了公交車，他才重新坐回到躺椅上。

他微微傾身，從地上拿起一瓶還沒有喝完的啤酒，正要往嘴邊送，忽然想起盛放剛剛拒絕他時說的話，臉色一沉，掄起胳膊，往前一擲，手裏的啤酒瓶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在柏油路中間。

頃刻，酒瓶四分五裂，裏面的酒水飛濺，地面濕了一大片。

“衛朝，你他.媽給老子等着。”喬洋垂着腦袋，陰恻恻冷哼一聲。

剛剛盛放喊他的名字時，喬洋聽進了心裏。

“怎麽了，怎麽了？”喬洋剛剛弄出的聲響太大，把在廚房裏做飯的吳珊都驚出來了。

喬洋擡頭，沒好氣回了一聲：“沒事，媽，你就別管了。”

吳珊并沒有離開，她知道喬洋為什麽不高興。剛剛喬洋和盛放說話時，她聽到動靜，在院子裏偷偷看了。

“兒子，是因為盛放吧？”吳珊走近，低聲問他。

喬洋沒說話，從褲袋裏摸出打火機，抽出一根煙，點燃，狠狠吸了一口。

吳珊一直知道，她這個寶貝兒子喜歡盛放。

前幾年，她給喬洋打掃房間時，無意間發現了他珍藏的小鐵盒。她打開看了，裏面除了一疊被壓的爛糖紙外，其他的都是盛放這丫頭的照片。

雖然她不知道喬洋是從哪裏弄的這些照片，但是她知道，喬洋很寶貝這些東西。

再加上，前些年喬歡偶爾回來掃墓小住時，喬洋也總是很殷勤往她面前湊。

知子莫若母，吳珊一直知道他的心思，但是從來沒有戳破他。

可誰也沒有想到，盛放這次來，竟然是跟男朋友一起來的。

喬洋猛吸了兩口煙，心裏還是很煩躁，滿腦子都是盛放剛剛和衛朝的一些親密舉動。

雖然剛剛盛放和衛朝并沒有什麽親密舉動，只是拉了拉他的衣角，但喬洋依舊是嫉妒得要死。

“兒子，要不要媽幫你？”吳珊心裏已經有了一個計劃。

喬洋這才擡頭，看了她一眼：“你能怎麽幫我？”

吳珊湊到喬洋耳邊，低聲說：“你還記得隔壁寨子裏的表姨嗎？就在風月會所上班的那個。”

喬洋點點頭。

“最近堰西查的嚴，她剛好在家。我聽說，她手裏有一種酒，喝了可以讓人...”說到這兒，吳珊停頓了一下，着重看了一眼喬洋。

見他臉上沒有怒色，又繼續說：“不然，我待會兒去找她一趟，給你弄來一點？”

喬洋猶豫了一瞬，問：“能管用嗎？”

“怎麽不管用，你表姨夫就是你表姨用這種酒給弄到手的，不然憑你t表姨長那樣，她怎麽能嫁給你表姨夫那麽英俊的人。”吳珊有點急了，說話的聲音比剛剛大了一些。

喬洋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兒，點下了頭。

吳珊滿心歡喜，雙手一拍，說：“哎，這就對了。我趕緊去做飯，等吃完飯，我就去找你表姨。”

喬洋再一次垂下了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吳珊又問：“哎，你要不要跟媽一起去？剛好你開車送我一段。”

喬洋搖搖頭，悶聲說了一句：“不了，我晚上還有一趟貨要出。”

吳珊努了努嘴，轉身去了廚房。确定喬洋不會聽見，她才兀自嘟囔了一句：“不孝子，果然是有了媳婦就忘了娘。人家去堰西，不讓你送你偏想去送。老娘我想坐你一回車炫耀一下都不行。”

嘟囔歸嘟囔，吳珊心裏依舊是美滋滋的。等她兒子把盛放拿下，那她家就是整個寨子裏第一個娶城裏媳婦的人家。到時候，就有夠別人豔羨的。

到時候，她也能好好在人前長長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