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七十九枝薔薇

第七十九枝薔薇

張啓正先是看了一眼衛朝, 他依舊是擺着一張臭臉，車子依舊平穩行駛着，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緊接着, 他又轉頭看了一眼祁既和盛放。這兩人的視線都落在主駕的位置上，神色緊張。

盛放比祁既要更專注一些，她根本沒有注意到張啓正，又或者說, 她注意到了, 但是她不在意。自始至終, 她的注意力都全在衛朝身上。

反倒是祁既，第一時間察覺到張啓正的視線, 偏頭和他對視一眼。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一次對視, 張啓正卻從祁既的眼睛裏讀出一些其他的東西。

譬如責備。

譬如無奈。

不等張啓正看仔細，祁既收回視線。他什麽都沒有說，輕輕嘆了聲氣, 整個人往靠背倚去, 看起來有些疲憊。

張啓正又看了一眼盛放, 她依舊保持着剛才的姿勢, 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張啓正默默把身體回正, 大腦飛速運轉。後知後覺的, 他終于意識到一些不對勁。

和學院的其他老師相比，祁既的性子很冷, 好像除了專業上的問題, 他對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一樣，不會仗着師長這一身份擅自插手或者指揮學生們的私生活, 更加不會去管一個人的言行舉止。

像剛才那樣的眼神，張啓正還是第一次看到。

他忽然有點後悔了。後悔剛才沖動開口, 卻不後悔說出剛剛那句話。

他想不明白，明明是衛朝說話的方式有問題，後排的兩個人都不指出來，反而因為他t說的那句玩笑話憂心忡忡。

盡管如此，他還是決定向衛朝道歉。能屈能伸，是他一貫的優點。

畢竟，他還要和老師在堰西出差一段時間。而衛朝是東道主，日後免不了要打交道。如果接下來的幾天，氣氛一如現在這樣尴尬，那工作就沒有辦法開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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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啓正：“衛隊...”

可惜，不等他把話說完，盛放就打斷了他，并用比他更響亮一些的聲音蓋住了他的。

“你是懷疑齊健明有問題？”響亮、突兀的一道女聲響徹車廂，徹底把張啓正的聲音壓下。

這句話，盛放幾乎是沒有過腦子，在張啓正開口的一瞬間，脫口而出。她擔心張啓正又一次說出什麽話來。

這一刻，她的小心思，車上的人無人不知。

張啓正那句話說出口後，衛朝看似最為平靜。實則，內心早已波瀾萬丈。

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用錯了詞。但是，他卻沒有怪張啓正。不知者無罪。更何況，他說的是事實。

他的确是說錯了話。

衛朝的心裏，忽然生出一抹悲涼。

久在黑暗裏的人，早已被黑暗染成了墨色。再怎麽僞裝，也褪不去那些痕跡。再怎麽努力，始終和其他人不一樣。

很快，他身上的每個細胞都被這陣悲涼浸透，整個人都陷入到這陣莫名其妙的情緒中。

恍惚中，他聽到了盛放開口說話的聲音。

像是溺水的人忽然抱住的一根浮木。

像是凜冽的寒夜裏忽然燃起的一堆幹柴，刺激着耳膜的同時，手腳的冰涼逐漸消散。

于是，他擡眸。

在盛放的注視下，緩緩點了點頭。

他一開始是準備開口說話的，可喉腔莫名發澀，他不想讓人察覺出他情緒有異，只好沖她點點頭。

只一眼，他便收回了目光。盛放的心裏，卻久久不能平靜。

她想，她這輩子應該都忘不掉衛朝剛才的目光了。

蒼老，暮氣沉沉，像是蒙上一層霧霭。

和他的年齡完全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