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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第十八章

夜幕降臨, 燈火憧憧。

烤肉在那明亮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澤,淡淡的香料味道混合着肉香,引得人胃口大開。

桌上的蛋糕不大,卻很精致, 和下午那美味的下午茶同出于一位甜品大師之手, 簡約的天藍色海洋蛋糕, 讓這有些空蕩的餐廳又多了幾分溫馨。

“笙笙,你要不要先來一塊這個肉, 還是脆的呢。”

“再等一會兒吧, 溫叔叔還沒回來呢。”

“不等了。”等了溫故許久都沒見他回來, 溫老爺子皺了皺眉,夾了色澤最好的一塊肉送到了溫知新面前的白瓷盤子裏:“咱們開飯。”

得到了溫知新拿到了保送名額,并且可以提前旁聽再次跳級的消息, 老爺子也是為他自豪, 才十六歲就上大學,溫知新的天賦倒是半點都不輸給他爸爸。

說起來, 雖然撫養了溫知新這麽多年, 也對他疼愛有加,可當年的事壓在心上,他們不能全然釋懷, 更是會擔憂這孩子會繼承他生母的劣質基因, 如今見他這樣優秀, 他們倒是也能放下心來。

“老頭子,你說咱們家孫子可真是優秀,這才十六歲的小娃娃就要去上大學了, 聽說王太太她那個小兒子,文化課才一百多分, 這知新保送的事情也都不敢讓她知道了。”

聽着溫老太太的話,老爺子給自己倒了一杯珍藏多年的老酒,欣慰驕傲之餘,心頭又不免升起了幾分擔憂。

溫知新雖然在學業上優秀,可到底還是個孩子,又是個執拗沖動的脾氣,把他扔到大學那個小社會裏去,實在是不讓人放心,好在……鹿笙是個知事又能管他的,有她在,總不會惹出什麽亂子來。

目光掠過低頭安靜吃飯的鹿笙,老爺子溫和地囑托道:“笙笙,大一的課很多都是公共課,就讓知新和你一起,你管着他一些,他最聽你的話。”

突然被點名,鹿笙飛快地咽下嘴裏的烤肉,乖巧點頭道:“爺爺,您放心,我肯定好好看着他。”

聽着鹿笙一再被囑咐要照看自己,溫知新有些不滿道:“爺爺,我哪有這麽不讓人放心,我自己就能照顧好自己。”

“你不光要照顧好自己,你還要保護好笙笙。”溫老太太看着眼前這有些年少輕狂的孫子,慈愛一笑,叮咛道:“你們兩個啊,都是獨立又優秀的孩子,這既然上了大學,就是大人了,你們就和以前一樣相互照顧,我們也就放心了。”

正說着話,門口突然傳來管家的聲音。

“先生,您回來了。”

将手提包放在一旁的櫃子上,溫故快步進門,自然地解開西裝扣子,目光掠過偏頭望着他的鹿笙,腳步微頓,這才走到了溫母身旁坐下:“你們剛剛在說什麽?”

溫母瞪了他一眼:“知新保送北城大學,和學校簽約了,打算提前去旁聽,等到明年入學的時候通過考試就可以跳級,這樣的人生大事,還是雲芝陪同他去,回來告訴我的,你這個當爹的,能不能多上一點心。”

溫故剛剛拿起的筷子一頓,又緩緩被他放在餐盤上,淡聲道:“是嗎,挺好的。”

冷淡到冷漠,甚至吝惜于一句誇獎。

分明家裏多了一個人,該是熱鬧些,可卻好像有一股寒意從心底裏發出來,冷得溫知新也沒了剛剛慶祝的興致。

“溫故!”溫母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他對溫知新這不冷不熱的态度,比起吵鬧,他這忽略實在是更讓人心寒。

看着眼前的場面,鹿笙輕輕嘆了一口氣,起身盛了一碗熱湯輕放在了溫故的手邊,打起了圓場:“奶奶,溫叔叔可能是真的累了,我聽助理叔叔說,他這幾天加班加得特別狠,咱們先吃飯吧,等他養點精神,咱們再一起給知新慶祝。”

聽鹿笙說起加班,再看看溫故眉眼間無法掩飾的疲憊,溫母立時心疼起了身旁的兒子,嘆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麽,只一個勁兒地往他的盤子裏夾菜。

溫故深深看了鹿笙一眼,端起了那碗熱湯慢慢喝着,美味的羹湯撫慰着疲憊的身體,他整個人似乎也逐漸暖了起來。

對面坐着心上人,想到兩個人這微妙而尴尬的關系,鹿笙也有些沒了胃口,她微微垂下眸子,入目卻是對面溫故盤子裏的一片紅。

她眸光微顫了顫,挾了一筷桌上離自己最遠最辣的那道辣子雞送進嘴裏,麻與辣在舌尖爆開,不斷的刺激着味蕾,帶來了久違的滿足感,可大概也是因為太久不吃辣,那辛氣刺得她鼻酸。

“笙笙,你不是不吃辣的嗎?”溫知新驚訝道。

鹿笙淺淺一笑,晶亮的眸子有些濡濕,鼻尖有些泛紅:“偶爾吃一下,感覺也挺好吃的。”

溫故怔了一下,也夾了盤中的辣子雞放進嘴裏,舒朗的眉目間一片沉靜。

喜歡的東西就擺在面前,可卻不能觸碰。

這就好像辣子雞于他,又似他于她。

她記得溫故是嗜辣的,至少很久以前是,甚至是無辣不歡,他每次到家裏來,父親都一定會弄上一桌紅通通的菜肴,陪着他吃得鼻涕一把淚一把,一邊呵氣,一邊還要喊着過瘾,母親總是一邊笑一邊搖頭。

後來因為要照顧她這個小孩子,他的餐桌上變了菜色,清淡營養逐漸取代了他喜歡的熱烈鮮香,而等到她長大一些,也喜歡上那種辛辣刺激感的時候……他卻再不能吃辣了。

錯過,真的就是錯過,就算再努力安慰自己,大概也終究會遺憾。

吃過飯,切了蛋糕,溫故雖然仍舊是那并不在意的模樣,卻也配合地安安靜靜坐在一邊陪伴完了全程,甚至還吃了幾口他并不喜歡的冰淇淋蛋糕。

他很勉強,但又在努力配合。

溫母嘆着氣,在溫故送鹿笙回學校前,将人拉到了一旁:“兒子,媽知道……媽就是想問你有沒有不讨厭的女孩,就算是寡婦,離異帶娃,只要你覺得相處起來舒服,怎樣都行,你總要有個家。”

聞言,溫故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啞聲開口:“媽,您也別胡思亂想了,我有家,有你和我爸,我怎麽就沒有家呢?您要是真的心疼我,就好好保重身體,少操些沒有意義的心。”

溫母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眼中說不清是暖心還是悲涼:“兒子啊,那不一樣,找個媳婦兒,哪怕不愛,相濡以沫也是好的,而且要是以後要是有了孩子做紐帶,總會有感覺的。”

“媽,我不想要孩子。”溫故平靜地陳述道。

聽到這句話,溫母連忙回頭,确認溫知新沒有聽到,這才輕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壓低了聲音道:“以後不許說這種話,孩子都是上天的恩賜,你這讓知新聽到,多傷人啊!”

聽過溫母又提起要讓他成家,在溫故送她回學校的路上,鹿笙有些心不在焉的安靜。

她知道有些話,她沒有立場說,可比起從前溫母提起讓他相親時的激烈态度,他好像反對得再沒有那麽激烈,他是不是已經在妥協了?

這樣下去,或許有一天他會同意也說不定呢?

想到這裏,她覺得心如刀絞。

她知道他的性子,即使沒有愛意,他也不會虧待身邊的人,只要有了太太,他總會努力對那位溫太太好,而那個時候,日久生情,她或許就不再重要,要和他劃清界限。

想到這些,她的心頭泛起了前所未有的難過和恐慌,鹿笙閉了閉眼,落在眼睑上的細密羽睫帶着淡淡濕意,一顆心都好像被浸泡在了酸澀裏。

很快,車停在了校門外。

鹿笙沒有開門下車,溫故也沒有催促。

終于,鹿笙有些按捺不住,側身轉向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溫叔叔,你真的打算一直這樣單身下去嗎?”

溫故但笑不語。

鹿笙舔了舔幹澀的唇,繼續道:“溫叔叔,其實奶奶挑給你的那些阿姨條件都挺好的,你真的一下都不考慮嗎?”

“小丫頭,這可不是你該管的事。”溫故無奈笑道。

鹿笙有些不死心,故作八卦地問道:“溫叔叔,我可不相信你從小到大都沒幻想過另一半的樣子,你肯定有喜歡的類型吧?”

溫故沉吟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方向盤,一時竟有些回答不出她的問題。

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孩?

十八歲以後,他就已經失去了喜歡一個人的能力,而在那之前,他覺得最讨人喜歡的異性似乎就是眼前這個白白嫩嫩又愛笑的糯米團子。

人家抓周抓東西,她抓周抓他,等到大一些,他在她祖父那裏臨字帖,她就總小爪子沾墨汁往他的作品上落款。

分明是個才那麽一丁點大的小人兒,怎麽轉眼就長大了,竟然還能過問起他的事來。

鹿笙蹙眉:“所以,溫叔叔,你真的沒有遇到過你能接受的女孩嗎?”

意識到她反常的關心,溫故疑惑的反問道:“笙笙,你今天怎麽這麽關心這件事?”

鹿笙支吾道:“你要是結婚,和你結婚的那個人就是溫知新的後媽了,總要挑一個你喜歡,又能對他好的吧!”

“那你倒是可以放心了,大概永遠都不會有那麽一天。”溫故失笑,偏頭看向身旁忐忑的女孩。

目光觸碰到她那昳麗純然的面容,瞬間,他瞳孔微震,冷清的視線仿佛被燙到一般,有些不敢去看身旁眸光濕潤的少女,更害怕看着她,她剛剛的問題會有答案。

剛剛母親問起他有沒有能夠接受的女孩時,他瞬間想到了她,她乖巧貼心、溫柔可愛,倔強卻又愛撒嬌,實在是讨人喜歡。

可當他努力把這些有點放在另一個人身上,好像這些都成了千篇一律,變得沒有了意義,鹿笙就是鹿笙,別的人即使再像,都會讓他感受到本能的排斥感。

可那個問題的答案可以是空白,唯獨不能是鹿笙,她是他最重要的親人,他不能讓任何東西玷污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笙笙,愛情本身就是一件奢侈品,而我是實用主義者。”溫故聲音很淡,淡得像是雪山頂上飄過的一陣風,卻又帶着細密的隐痛。

鹿笙不自覺地紅了眼,卻不知是在為他難過,還是為自己。

“溫叔叔,如果有一個人很喜歡你,你會……”她孤擲一注,迫切地想要一個答案。

還不等鹿笙說完,溫故的手機突然響起,他長舒了一口氣,順理成章地打斷了她:“笙笙,你先回寝室,我還有事,有什麽話,咱們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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