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采桑

采桑

雖然白天努力忍住了饞蟲,晚上姚康還是得到了一盤炒米糖。

孟小溪見他們兩個晚飯吃得不多,一看就是初來乍到放不開,所以讓他們端回自己的院子裏去吃。

姚道成父子二人這天像做夢一樣,颠沛流離幾個月,終于安頓下來了,雖然要綁在孟家幾年,但不是做白工,都是有工錢的。

他們的行禮只有幾件舊衣服和一個煮東西的破鍋子,新東家又給院子裏添了不少物件,木盆被子之類,晚飯還做得那樣可口。

盡管肚子很餓,他們也沒好意思多吃,誰知晚飯後又送來了一盤香甜的米糖!

這還一天活都沒幹呢!

姚道成跟兒子說道:“康兒,看樣子新東家是難得的良善之人,你往後認真些做事,盡量不要犯倔,跟沈管家多學點東西,幫着東家打理好田裏的事。”

他看出沈輕舟也是在這邊做事的,但又不像普通的長工,東家也說了,他們是家人關系,他始終沒猜透到底是怎樣的家人,大概是患過難的生死之交吧。

說是家人,看起來像兄弟,但家主又實實在在只有孟小溪,稱呼便成了難題,總不能叫他們為大當家二當家的吧?聽起來像匪窩。

不好意思直呼名字,便稱他作沈管家,那二人聽後面色有些古怪,卻也沒糾正他。

兒子沒吭聲,姚道成也習慣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一句:“我心裏有數。”

油燈下,姚康看了看自己細瘦的胳膊,再想想沈輕舟那壯碩的體型,不由得又自卑起來,也不知要等何年何月才能練成他那樣。

但多吃飯多幹活總是沒錯的。

上工第一天,姚道成沒去田裏,而是在家修那一堆架子籮筐,順便把屋子打掃幹淨,用煙熏了一遍,準備開始養蠶。

孟小溪兩人帶着姚康坐上牛車去縣城絲坊看蠶種,其實蟻蠶很小,一個人就能端回來,主要是帶着他見見世面,學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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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點挾人為質的意思,這兩人剛來,哪怕看着再忠厚老實也不能把家丢給他們一整天,防人之心不可無,等以後真正熟悉了才會将信任一點一點交付。

清河鎮蠶農寥寥無幾,整個臨平縣算下來,養蠶的農戶也不算多,缫絲坊的春蠶種子已經出了殼,偶爾有三三兩兩知道消息的人過來購買。

蠶種便宜,主要是看各家花費的功夫,溫度适宜,幹淨的場所,加上細心喂養之後,才能收獲潔白飽滿的繭子,賣上好價錢。

淩水村距縣城有四五十裏,牛車行得慢,待他們回來時,日頭已西斜。

姚道成将籮筐修好後又洗刷了一遍,現在已經曬幹了。

剛買回的蟻蠶極小,黑黑的,又細又弱,不能用手去碰,換筐清理的話要拿一根鵝毛把它們小心地撣起來。

幼齡期消耗的桑葉很少,沈輕舟揀枝條頂端那兩片最嫩的摘。

如此過了三四天,本來還挺歡快的小東西卻慢慢停止了進食,孟小溪着急問道:“這是怎麽了?病了麽?”

姚家父子倆只會修籮筐,沒養過這玩意兒,對此也是一頭霧水。

沈輕舟事先查過,一臉淡定:“沒事,要進入第一次休眠期了,然後蛻皮,蛻了之後才會重新吃東西,之後每過幾天都要休眠一次,差不多一個月就能吐絲結繭了。”

“是這樣啊!”孟小溪放了心,同時有些羞愧,母親以前養的時候他只知道吃和玩,從沒仔細看過,現在多虧有沈大哥,還有他那只萬能的手機。

之後果然同他說的一樣,蛻皮之後的幼蠶顏色越變越淺,食量越來越大,一進蠶室就能聽見沙沙的響聲。

換筐清理蠶沙剩葉的時候,需得手動換移,幼蠶白白的是很可愛,但肉肉軟軟的,直接上手還是需要很大的勇氣,大多都是沈輕舟來做這些,姚康膽子大,也幫着他一塊兒換,還有采桑葉。

孟小溪就只管做飯,打理菜園子,順便照顧那一群小雞小鴨。

姚道成認清了他家的田地邊界後,自覺包下了田裏的活兒,每天都去除草剔苗打壟,給薄弱處上點肥,精心伺候着這一大片地。

孟逢春幫忙去縣衙戶房給兩人換了身契,最終簽了五年。

本打算簽十年的,還是孟小溪勸住了他:“姚叔,十年後姚康二十五歲,再說親的話就有些偏大了,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還是早做打算為好,簽短一些,若是五年後你們不想走,仍可繼續留下。”

姚道成聽進了他的話,最後只簽了五年。

紅薯苗育好後,沈輕舟查了查天氣預報,在下雨前兩天移栽到了田裏,把門鎖好,四個人齊上陣,幾畝地一天就幹完了。

家裏多了兩個人,村裏人很快就知曉了,特別是幾個人一塊兒出門時,看起來相當有氣勢。

“啧啧!孟老二家這小子是要發達了呀!去年來的那個小沈幹活一個能頂倆,這又來了兩個,瞧着也不錯。”

“聽說是爺倆兒!姓姚,外地過來的,剛來時瘦的很,這幾天看着才有點人樣。”

“瘦沒事,沒病就行,那個老姚天天下田,看來身體還行。”

“說是老姚,人家也不老,四十來歲正當年。”

“這下好了!家裏好幾個壯勞力呢!他大伯那地要回來也能種得過來。”

也有一些酸唧唧的聲音:“好啥呀?一門兒的光棍漢,連個女人都沒有,家裏不知邋遢成啥樣了!”

馬上就遭到了反對:“誰說的!玉林他娘不是常過去麽?說他家收拾得挺幹淨。”

“那是她侄子!她當然往好了說。”

“噓噓噓!你倆別吵了!人要過來了,別給人聽到。”

孟小溪靠在牛車上,有些疲累,車上的兩個筐裏裝滿了順道采的桑葉。

“這一天栽完了沒?小溪!”有媳婦兒跟他打着招呼。

“栽完了!四嫂,你們在唠呢!”孟小溪跟在場的幾個嬸子婆娘挨個打了招呼。

“人多就是快哈!小溪,今年收成好發財了,讓我婆婆給你說個俊媳婦兒!”

又來了!

孟小溪哭笑不得:“不用了四嫂,媳婦兒我自個兒能找着,保準是個俊的。”

沈輕舟慢悠悠趕着牛車,雙唇緊抿,耳後卻悄悄紅了一塊。

臨走了孟小溪又跟她們提個醒,“你們家裏沒栽沒種的盡量準備着,過一兩天可能要下雨。”

幾人迅速換了話題。

“要下雨?他咋曉得的,這消息準麽?”

“準的,上次陳六家說過一回,本來晴得好好的,他們把玉米收倉了,你猜怎麽着?半夜就起了大雨,還下了好幾天。”

“哎對!那次我知道,我們家糧食也遭了雨,還黴了不少,可不就記得了。”

“他們家自從那個短毛的小沈來了之後,就一直順順利利的,糧稅也交得早,那家夥怪神秘的,不光能幹活,可能還會看天象。”

“那下次要收種之前,咱去問問他?也不知他願不願意說。”

“咋不願意?不願意剛才他就不提醒了,你還不知道麽?小溪打小就心善軟乎,同他娘一樣。走走走!要下雨了,我回去先把辣椒苗栽上等着!”

——

一場雨之後,天氣漸熱,麥粒充盈着汁水,也快成熟了。

孟小溪見他們父子兩個沒有一件像樣的單衣,鞋子也相當破舊,快要穿不了了,提前給預支了工錢,讓他們去鎮上買幾件替換。

“這怎麽行?”姚道成連忙推辭道,“活還沒幹多少,哪能現在就拿錢?”

長工跟臨時工不同,工錢一般都是年結。

“沒事!情況不同,要真等到年底,你們這一年穿什麽?再說,夏忙之後就更沒時間了,就趁現在去!”

姚道成瞧着兒子身上成摞的補丁,因長得太快馬上要沖出鞋子的腳趾,無奈嘆了聲,道謝之後領着他去鎮上賣衣服了。

四次休眠之後,蠶變得白白壯壯,同時對桑葉的需求量巨增,不多時就吃完了一筐。

孟小溪和沈輕舟兩人裝上車廂,直接趕着牛車去采桑。

去年剪的桑條今年又長出了新的,新枝條竄出一人來高,葉片肥嫩,根岔部位還結着不少桑葚,有的青綠,有的已經變得紫紅,看上去十分誘人。

“可惜了,沒帶籃子來,要不然順便摘點桑葚回去。”孟小溪嘆道。

“前兩天才下過雨,反正也不髒,你就邊摘邊吃好了,吃飽了再回去。”沈輕舟倒想得開。

“不要!這兒沒水洗,等會兒嘴巴染上色,變成個妖怪,回村兒再吓到人。”孟小溪有容貌包袱。

“染了也沒事,我幫你洗幹淨。”

“啊?你怎麽洗……”

孟小溪話沒說完突然噤了聲。

沈輕舟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他旁邊,家裏來了新長工之後,兩人收斂了很多,不能再随時随地親熱,感覺這段時間快變成和尚了。

“這樣——”

桑枝晃動,光影斑駁,淺綠瑩黃間,呼吸漸漸靠近,唇瓣被含住,被吸吮,被打開,人也跟着貼了上來。

初夏身上所着不多,肌肉線條顯露,能清晰感受到那些峰巒起伏,越靠越近,越摟越緊。

“嗯!不行!萬一有人——”

兩人個頭差距明顯,孟小溪恍惚之間發現,他雙腳已離地,整個人被抱了起來。

“沒事,外面看不到。”

“現在別!我——”

沈輕舟又狠狠親了上去,然後托住他,将人緊緊摟在懷裏,把頭靠在他頸側平複着呼吸,問道:“你生辰是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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